王存業脫下濺滿了血的大氅,到了離城墻十米處,奔跑起來,借助跑之勢,奮力一躍,三丈高的城墻,居被他一躍而上。
站在城墻上四周目視,找準一處僻靜之地,滑落下來,也不停留,找準前往范府的路徑,行了過去。
畫橋,位于府城中途,跨過一條小河,里面就是官宦之地,天一黑,就有著巡夜人員處處巡查。
王存業出現在畫橋附近,隱身在陰影中,身影突的顯示,又突的消失,每次必跨越著幾丈的距離。
府城夜間沒有人上街,顯得冷清幽靜,冬天的氣候有著說不出的蕭索和寒意,天空陰沉,烏云籠罩,看樣子,又有一場大雪。
王存業并沒有回去風夢鎮,或者大衍觀,卻直接返程到了府城。
整個街道黑沉沉,有些光亮的是各家世家里面的蠟燭,遠遠范府已經在望。
青衣閣原本是秘密機構,但隨著時間長了,就大家都知道了,連鄉下人都有所聽聞,所以赴宴截殺,殺了四大檔子,青衣閣幾乎覆滅一半,算是和魏侯以及世子,把一個深仇結下了。
王存業是地球轉世,這種事見多了,得了情報心中默默思索,就猜得大半——怕是府城內部有著變革和沖突,自己當時赴宴,被魏侯注意,當成了范府一系提前滅殺。
這真是禍從天降,想到此處,眼神中掠過一絲殺機。
魏侯隨意將自己鏟除,視之草芥,實是可殺,而范世榮明知情況不對,卻還是召宴款待,使自己一下子落入險境,也是其心可誅。
此時大風呼嘯,天空中鉛云層層,接近百步,王存業一皺眉,隱藏在一處陰影內,停止前進。
夜中府門三十步內,不許閑人接近,府門上懸掛了四個氣死風燈籠,下面隱隱有四個家丁,這四個家丁,實和甲士無異,只是不穿重甲,手持長刀,警惕看著四周,個個都有著武功。
里面又有著巡查的人,這時隱隱在圍墻內巡查。
最讓人惡心的是,還有著巨型獒犬在里面。
王存業不在乎這些家丁和巨型獒犬,這些人不可能威脅著他,但是這時,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看清了情況,王存業心中一動,只見龜殼上空,憑空就有著一條小河隱隱出現,又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符。
這字符發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流傳著奧秘。
當日白素素登神,看似恢復舊封,實際龜殼已經將其赤敕分解重塑,并且通過這個,在這方天地微不足道的一點上滲透了過去。
王存業因此獲得了赤敕神職的奧秘,還是這句話,這赤敕實際是官,是委任書。
這時王存業心中一動,也可使用部分職能,只見著絲絲灰霧,漸漸和天氣融和,彌漫了上去,趁著迷霧,飄過墻檐,落到墻根時輕如鴻毛,貼地一翻轉,就已經蟄伏到一顆樹下。
看清了路,身形一閃一現,宛然幽靈。
半刻鐘后,王存業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聲息,心中一動,身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
久久,并無動靜,過了片刻,火光一閃,人影顯現,一個發須灰白的老者出現了,皺眉掃看著四周。
“怎么毫無動靜,明明寒蟬有所異動?”
檢查了會,似是覺得自己多疑了,老者漸漸而去,只是過了片刻,這老者身影一閃,又是顯示,驚疑不定的看著。
這時,風裹著小雪,時緊時慢落下。
范世榮的院子落在范府西北角,這是個很大院落,里面有五間正房,五間廂房,一個書房和一個小花園。
這時雪粒打得人生疼,天氣驟間變得寒冷,范世榮正和高景在亭子內賞雪。
桌子上一個火鍋,下面是炭火,燒得沸滾,冒著煙霧,這是一鍋野雞為底料的湯水,又加上了各種各樣食料。
沒有人伺候,有一個銅壺溫著酒,高景穿著件灰綢棉袍,正取出來,給范世榮和自己倒了酒,說著:“這雪不錯,好雪!”
這真是一場好雪,天地蒼茫,雪花起舞,遠遠有兩個人影立著,雪人一樣,這是跟班的家兵。
“…說實際,魏侯治下還算清明,卻一朝降禍,這氣運的事,想想真的讓悚然動容!”范世榮有些憂郁,喝了杯酒說著:“高先生,您有什么法子呢?”
“要說根子上,不但現在,以前也沒有,祖龍以來一百五十一帝,誰也沒有辦法,只是昔日道法不顯,鬼神不圣,天命運轉而幽明,朝廷大統一,還可以鎮壓來延緩國祚,現在道法顯世,鬼神顯跡,天命運轉宛日月之明,垂于世間,諸侯林立各受其命,這盛衰之事,就唯有天命。”
范世榮聽了,不禁默思,表情更是幽幽,高景見此情況,又笑著:“…現在范家受命,不但要緊緊抓住,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這點是范家的生命線,至于得了大位,成了諸侯,那唯有繼續體察民情,矯治時弊,用民意延緩國祚,不管怎么樣說,得民心者,國祚綿長,這一條有史作證。”
說著,喝了一杯,落下手,正想再說,手突的僵住。
范世榮有些詫異,順著高景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庭門,突顯出一人,兩個家兵正是大驚,就要拔刀,只聽“啪啪”兩聲耳光,兩個家丁仰面便倒,口中鮮血溢出,跌到了雪地上,竟立刻昏了。
打暈了兩人,王存業施施然而來,仿佛在閑庭順步,走近了亭子就看見范世榮和高景驚訝的眼神,王存業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范兄別來無恙?兩位靜坐小亭賞得冬雪,真是文人雅士,佩服佩服!”
當王存業進來時,范世榮心中就是一震,背后滲出一片冷汗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
府內的家丁雖不多,也不是甲兵,但實是訓練有素,請得了善用兵法的人調教,又學得武功,數量上不及魏侯親兵,質量上并不遜色。
并且苦心積慮,還請得了一些散修之士加盟,本以為固若金湯,不想內宅深處,被人入侵,卻幾無反應。
剛才二記耳光,幾乎是狠狠打在了自己臉上。
心中念頭百種轉過,見王存業這樣,當下就很自然起身,露出一絲笑容,說著:“剛才賞雪,就想到了王賢弟,悔了讓賢弟回去,不然就可一起賞雪!”
王存業見亭子里還有一處椅子,就自行坐下,表情似笑似非,眼神卻帶著森森寒意,目光一轉,打量著范世榮身體,露出一絲冷笑:“現在還來得及,不知范兄可知我昨日之事否?”
這一語石破天驚,兩人都心中一炸,出了一身冷汗。
高景自覺得才高謀深,在這種情況下,噏動了一下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而范世榮在這時,也是全身一顫,驚得心中大變,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目光掃過,都落在自己要害上,頓時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震怖。
不過范世榮終究有著格局,倏然間回神,感慨了一聲,起身作了揖說著:“剛剛聽聞,卻是為兄的不是,不想區區用宴小事,也使魏侯猜忌,使賢弟落了這難,幸虧賢弟遇難化祥,不然就讓為兄愧疚難言了…”
說著搖著頭,仿佛咽一口苦酒。
話落下,王存業卻沒有回應,只是立著遙遙看雪。
此花園院子清幽,天色晦陰幽暗,院中顯的陰森,王存業只是這樣站著,突使人就想起了這少年殺得二代捕長,又一人一劍,在上千水兵中殺了出來,血染全島,昨夜又一舉殺得四大檔子,連同據點全部端了。
本來雖驚,但卻沒有親自感受到,此時才覺得寒氣逼人。
王存業沉默許久才說著:“說的是,這卻是魏侯失道,只是眼前這情況,不知范兄有何法子?“
“我要是孤身一人,我誰也不懼。”說到這里王存業一個曬笑:“我只要到深山一潛,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任憑諸侯將相,都可殺了。”
說到這里,一直想當諸侯的范世榮聽了,頓覺一股寒氣背后涌了上去,看著這少年冰冷的笑容,這才明白“悖逆不道,喪心病狂”這八個字的含義。
心中沒有絲毫對官府的敬畏,這種人對官府來說,就是“喪心病狂”!
當下卻笑著:“賢弟不必擔憂,這事由我范家而起,自當護得周全,賢弟家小都會派人照應。”
王存業聽了,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那就全靠范兄了,以后出了事,可就要找范兄來問責了。”
話語笑吟吟,看似開玩笑,兩人卻打了個寒戰,這時高景這時緩過神來,嘆著:“這事的確憑空落得劫難,只是單是周全,還是治標不治本。”
王存業就笑著:“那自然要治本,為了這個,大可同船共濟…范兄有什么差事,可以吩咐。”
片刻后,王存業得了一封信出去,而兩人默不作聲,自風雪里回到內屋,頓時覺得渾身暖烘烘,雪光映著窗紙,照得雪亮,范世榮卻頓時臉色陰沉,半晌才說著:“不想這人真是瘋子!”
高景嘆的說:“公子,今日才見得這人真顏色,這人現在就是要公子負擔起責任,看這情況,要是家人有了罅漏,只怕立刻會血濺全府。”
范世榮沒有回答,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瞥了高景一眼,過了片刻,氣色變的平和,說著:“姑且忍著,看這賊子以后什么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