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慢慢下樓,突然聽到身后的門響,然后就見竇曉蘭一陣風似地從他的身邊沖下,等他下了樓,易國慶和竇曉蘭兩人早已緊緊擁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對淚人兒。◎聰明的孩子記住網超快更新網◎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笑了笑大步離去。
兩人重歸于好,接下來的事情就需要兩人共同面對,那就是易家的私事,他不合適再攙和進去了。
一直到回到縣里,彭遠征的情緒才慢慢紓緩下來。前世今生、兩世為人,這是他所親歷過的最為驚心動魄和真摯動天近乎夢幻一般的愛情,讓他心神激蕩,感動不已。
他真心地為易國慶和竇曉蘭祝福——經此風波,他相信易家會轉變態度的,而縱然易家不改初衷,恐怕也無法再阻攔這對戀人在一起。
易國慶一直在尋求外界的幫助,拯救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但其實,真正的救贖者還是他自己。
彭遠征剛進辦公室,霍光明就走進辦公室來匯報工作。
霍光明現在雖然是縣府辦副主任,但主要還是為彭遠征工作,相當于彭遠征的大秘。霍光明心知這既是彭遠征對他的信任和看重,又是一種無形的考察。
彭遠征主持縣政府工作,在彭遠征身邊工作,其實就相當于掌握實權。這份差使的地位和引人羨慕度,在某種意義上說,比縣府辦主任王浩更盛。
所以,霍光明比以往更加耐心細致、更加謹小慎微、更加勤奮敬業。
作為彭遠征的心腹,他必須要在工作上跟上彭遠征的效率和節奏,如果跟不上,那對不住,他只能被淘汰。跟隨彭遠征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有壓力。他知道,彭遠征與別的領導不同,首先看重的是工作。如果工作不行。其他都是零。
每天下午下班的時候。霍光明都要加班半個小時,把當天縣政府的重大主要工作小結一遍,然后把明天彭遠征的工作日程進行“大綱性的梳理安排”,第二天一早就提報給彭遠征,便于彭遠征掌握第一手信息和靈活處理事務。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了下去,以至于后來,彭遠征每在一地任職,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引入了如此“霍氏模式”。
霍光明進來的時候,彭遠征正在翻看霍光明提前送到他案頭上的“每日工作動態”和“每日日程安排”。見他進來,不由抬頭笑道:“今天我有事耽擱了,今天下午的安排全部延遲到明天上午。”
“好的,領導。領導,李縣長和郭縣長都說要過來找您匯報工作,您是…”霍光明輕輕問道。他是在問彭遠征愿不愿意見著兩個副縣長,同時先見哪一個,完了他再通知。
“先讓老郭來吧。他肯定是要談物流產業園區的項目。正好我也有個新思路。要跟他談一談。”彭遠征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先見郭偉全。
雖然前后順序并不代表什么,但這也隱喻著彭遠征心態的悄然變化。
前不久,韓維曾經對彭遠征說過這樣一段話:作為基層領導干部,如果要想升遷,就必須要培養出一個“接班人”來。如果沒有接班人,升遷是很難的——因為上頭會考慮到你手頭上的工作無人可以接替,直接就會影響提拔。
對于下屬而言。也是這樣。你必須要竭盡所能配合“上級”的工作,而不是在背后搞什么小動作,只有讓“上級”升遷而去,你才會有被提拔的機會。在官場上,這就叫做“雙向培養”,所謂互相補臺不拆臺,才能共同進步。也誠所謂合則兩利、分則兩傷。
因此。對于彭遠征來說,他要想名正言順的干上鄰縣縣長或者更進一步當縣委書記,就必須要有人“接班”,頂起縣政府的常務工作和縣里的整體經濟工作。
從個人感情而言,李銘然與他相交時間長、也比較信任,第一序列的“接班人”應該是李銘然,所以他當初極力向上推薦李銘然進了縣委常委班子。但是他后來發現,李銘然經濟工作上就是一個門外漢一竅不通,連起碼經濟敏感性都缺乏,這樣的干部無論責任心多強、多么清正廉潔,在改革開放推進經濟發展的背景下,都很不適合主抓政府工作。
經過慎重考慮,彭遠征還是將郭偉全擺在了前面,這無關當前的縣府班子排序和排名。郭偉全為人穩重老成,又不乏改革創新的意識,同時熟悉經濟工作,是相對最合適的常務副縣長乃至縣長的接任人選。
這還只是彭遠征的一個初步考慮,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和考察。如果郭偉全真的被確定下來,他會想辦法將李銘然調離縣府。否則,有李銘然這個常委副縣長在,郭偉全的工作也沒法開展。
當然,他目前需要做的是把握住一個適度的分寸,不能因此引起李銘然和郭偉全兩人之間的隔閡與敵對。
郭偉全很快就來了,他目前手頭上正在做的是物流產業園區的項目規劃和立項,但物流產業園區是一個虛置的項目,真正實的,還是其配套的三個主項目:一個是小商品城項目正在由華商置業公司籌建,一個是機電設備交易心,一個是農貿調味品批發集散心,所謂的“一城兩心”——鄰縣94年的經濟工作重點。
“彭縣長,我們的報告打上去,市長辦公會已經研究通過,孟市長批示同意建設。但是,在立項上現在有很大的難度。”郭偉全嘆了口氣,眸光復雜道:“主要是卡在了一些行政業務主管部門里。我剛做通了商業局、經貿委和規劃局的工作,打開了局面,可到了建委,最重要的建設手續審批遲遲沒有動靜。”
“我找上了市建委的分管副主任。可惜,此人不是閉門不見就是不撒口。我考慮著,是不是找找…找找顧主任!”
郭偉全有些閃爍其詞。
他所說的“顧主任”就是前新安區區長顧凱銘。顧凱銘從新安區調任市建委主任,有“貶黜”的色彩,而官場上又傳聞顧凱銘與彭遠征有很深的個人矛盾。所以,在郭偉全看來,市建委在項目手續上的刁難,基本上是顧凱銘與彭遠征個人恩怨在工作上的折射。
事實上,經貿委、商業局這些部門之所以設置障礙、并不配合,根子在于誰都明白鄰縣這兩個項目就是挖市里兩個同類型市場的“墻角”的——作為分管部門,這勢必影響到他們各自的部門利益。郭偉全通過個人人脈關系,疏通了這些關卡,莫名其妙又在建委卡住,這本身就說明一些問題。
彭遠征眉梢一挑,他是何等心智城府之人,焉能聽不出郭偉全的弦外之音來。
他神色不變地笑了笑,“老郭啊,先別去抱怨市直部門的工作效率低,我們首先要反思和反省一下,我們報批的手續是不是做得完善和到位了?是不是按照制度要求和上級部門的要求做好了各種基礎工作?”
郭偉全苦笑:“彭縣長,報批的材料已經全得不能再全。他們之前雞蛋里頭挑骨頭,讓我們完善這種、增補那種,到了后來,實在是沒法在材料本身上說事兒了,就開始拖、壓。根據我的了解,我們送批的手續現在仍然壓在業務科室,連正常的流程都沒有開始。如果再這樣拖下去,上半年立項是完不成的,年底前能完成立項就算是不錯了。”
郭偉全心說,還94年的重點工作呢,如果連項目立項都完不成,還談什么實質性的運作。到頭來,終歸還是一句空話,在年終的工作總結上增添上輕描淡寫的一筆:“機電設備交易心和農貿調味品集散心正在積極推進運作之”。
他今天來找上彭遠征,就是希望彭遠征出面做做工作。至于他怎么打通顧凱銘這一關,郭偉全覺得也不是太難——畢竟,常務副市長是彭遠征的親娘舅,如果彭遠征真要撕破臉皮,顧凱銘也不敢頂住不放。
彭遠征沉吟了片刻,擺擺手道:“這樣吧,老郭,你先少等兩天,我跟市建委的領導溝通溝通再說。”
“行,那你忙,我先回去。”郭偉全見彭遠征應承下來,就起身離去。
望著郭偉全離去的背影,彭遠征的臉色微微泛起了一絲陰沉,心頭的怒火一點點被點燃。
這已經不是顧凱銘第一次對鄰縣的項目手續進行刁難了。無論是煤化工項目、小商品城項目還是礦泉水廠項目,手續立項過程都在建委那邊“不通暢”。雖然彭遠征并沒有親自出面,但手續的審批卻很艱難,又一次甚至是韓維親自協調的。
把個人的恩怨體現在工作上,因私廢公,這是彭遠征生平最厭惡的行為。顧凱銘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使這種毫無智商含量的絆子,著實讓人看不起。
彭遠征緩緩站起身來,準備明天上午去市建委,當面會一會顧凱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