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帶著兩輛車趕到了市建委,停在了辦公樓前。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彭遠征讓司機在樓下候著,自己直接進了辦公樓。他敲門進了鄉鎮建設科科長薛世杰的辦公室,薛世杰望見他,苦笑著道,“不好意思啊,彭鎮長,今天晚上的飯吃不成了!”
彭遠征一驚,訝然道,“薛科,這可是咱們都定好了的事情,我房間都定了,菜也點了,萬事俱備只待領導們大駕光臨了,怎么突然——”
“彭鎮長,你也不是外人,實不相瞞,我和老孔是愿意去的,但下午我去找分管領導匯報,分管領導態度很堅決,不去。既然領導不去,我們也就不方便去了,還請彭鎮長諒解一二。”薛世杰輕輕道。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道,“這…”
其實一頓飯不吃也就不吃了,他立即打電話讓李雪燕她們別再點菜直接退了房就是,也省下一筆經費,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建委的人突然變卦,這是不是意味著云水鎮商業街改造的項目審批中間出了問題?
“薛科,是哪位主任啊?”彭遠征想了想問道。
市建委的領導班子成員他基本上都認識,實在不行,他就要直接找上這位分管副主任,親自談一談了。
“呵呵,是張主任,剛到任不到兩個月。”薛世杰笑了笑,“要不然,彭鎮長親自去試一試?看看領導給不給面子!”
“如果領導同意去,我們這些人當然是沒有問題了。”薛世杰突然意味深長地笑著。“我和老孔本來都說好了,今晚要賽賽酒,看誰先趴下,不料分管領導態度明確。就只能表示遺憾了。”
“好,薛科,我去請張主任——無論如何,建委領導也得給我們鎮里一個面子不是?”彭遠征點點頭,“張主任辦公室在幾樓?”
“就在這一層,最東頭的一個房間就是。”薛世杰拉著彭遠征走到門口,向最東頭指了指,“掛著副主任的牌子。你去試試吧,不過你別抱希望太大,咱們這位分管領導很低調,一般不參加吃請。”
彭遠征哦了一聲。定了定神,就大步向東頭走去。
走到那間掛著副主任牌子的辦公室前,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開始敲門。
片刻后,里面傳出“請進”的低沉男聲。()
彭遠征推門而入。寬大的辦公室最深處,一個鬢角微微有些發白的中年男子緩緩抬頭來望著他,目光明顯有了瞬間的凝滯,而彭遠征更是嘴角輕輕一抽。呆在了當場。
冤家路窄!!
竟然是張凱的父親張承業——原新安市農業局局長張承業,也即是彭遠征的舅舅副市長孟強的大舅哥。張美琪的哥哥張承業!
彭遠征本來并不認識張承業。
但后來因為孟霖的交通肇事案,因為張凱的緣故。張承業受了牽連,被市委免職查辦。紀委后來查了半天,也沒有查出太大的問題來,就給了張承業一個黨內嚴重警告的處分。再往后,張承業在家里賦閑反省幾個月,就被降職使用,回了農業局做了一個無職無權的副調研員。
但不知道張承業怎么就調任了市建委,成了建委副主任。
張承業受了處分,從正縣級降到了副縣級使用,基本上宣告仕途到了盡頭,只能在副縣級的崗位上熬到退休了,也不可能再擁有什么實權。而他的兒子張凱,也因為交通肇事逃逸,被判了幾個月的拘役。
可以說,張家能有現在的凄涼境地,彭遠征就是一個“罪魁禍首”。但時至今日,張承業卻對彭遠征生不出一絲恨意來。
彭遠征的驚天身世,他的妹妹張美琪暗中透露了一點。得到這個消息,張承業的心就徹底涼了半截。如此種種,心里的恨意早就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隱憂和擔心。
今日薛世杰來向他匯報工作,他知道所謂云水鎮的鎮長就是彭遠征,怎么可能同意去吃彭遠征的飯。可不成想,彭遠征居然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
張承業默然不語,抬頭望著彭遠征。
而彭遠征也是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說話也不是,退走也不是。
他要是早知道這位市建委的分管領導是張承業,打死也不來啊。
辦公室的氣氛驟然變得沉悶壓抑,還微微有些緊張。
彭遠征心里暗嘆了一聲,有些郁悶地扭頭就走。冤家路窄倒不算啥,他也不怕張承業的打擊報復,可是——自己操作的項目手續審批,卻偏偏張承業就是分管領導,這不就相當于自己的小辮子落入了仇人的手里——想到這個,他的心里就莫名的煩躁。
他還沒有走出張承業的辦公室,就聽張承業嘶啞的聲音傳過來,“既然來了,就坐坐吧。”
彭遠征腳步一停,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來。
張承業復雜的目光落在彭遠征貌似淡然的臉上,心里頭也說不上是一個什么滋味。但他混跡官場多年,又得到了妹妹和妹夫的暗示,知道該如何取舍——揪住過去不放,對他和張家沒有任何好處;而拋開既往嘗試著改善與彭遠征的關系,則能放眼于未來。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張凱那孩子不懂事,如果過去有冒犯之處,希望你能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吧。他也受到了懲罰,現在仍然待業在家。”張承業嘆了口氣,“其實也不算什么破事,想想還真是有些不值。”
“你們鎮里的項目,我知道這個事。你放心,該怎么審批就怎么審批,就我個人而言,沒有任何意見。”張承業目光炯炯,凝視著彭遠征,“希望咱們都能往前看!”
彭遠征回望著張承業,長出了一口氣,淡然一笑,“張主任這么說,我倒是感覺有些慚愧了。當初我媽被撞的事兒,我也是在氣頭上…既然話都說開了,那我就謝謝張主任的寬宏大量了。”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一笑泯恩仇,化干戈為玉帛了。
但實際上,無論是彭遠征還是張承業,心里都很清楚,有些創痕是注定無法抹平的。張承業可以放眼未來,卻不代表他會忘記過去。
只不過,對于彭遠征來說,張承業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不會在云水鎮項目審批的事情上做手腳,就足夠了。
張承業最終還是同意出席今晚的宴會。彭遠征離開他的辦公室之后,他給孟強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孟強在電話里自然是囑咐他利用好這個機會,盡可能地跟彭遠征緩和一下緊張的關系——還是那句話,對于彭遠征身后的馮家來說,想要借力肯定是休想的,但最起碼不能站在馮家的對立面上。
因為那種過于沉重的代價,是孟家或者張家都無法承受的。
當天的宴會盡歡而散,吃好喝好大家都好。云水鎮不僅請客還給每個人備了一份土特產小禮物,讓薛世杰這些人感覺心情很愉快,覺得彭遠征這人很會辦事、很有水平。
至于張承業與彭遠征的那點過節,建委的人未必不知曉;但在官場上,誰也不會去揭別人的短,保持面子上的一團和氣是最重要的。更何況張承業還是分管領導,薛世杰們就更不提及半個字。
只是彭遠征和張承業在酒場上表現出來的友好態度和親密關系,讓薛世杰很意外。
后來,連彭遠征都沒有想到,市建委對云水鎮項目審批的速度隨后一路綠燈。張承業親自過問催辦,不到兩天的時間里就走完了所有的程序,下達了正式的建委批復文件。
其實想想也不難理解。如果不是張承業做分管領導,哪怕是彭遠征請客送禮竭力斡旋,對方又同意抓緊辦理,也不會這么快。可既然是張承業,兩人有“過節”在前,任何的“蛛絲馬跡”都容易造成彭遠征的誤解——將之視為是張承業的“打擊報復”。
張承業既然拿定主意要跟彭遠征緩和關系,必然就不想因此節外生枝。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態,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拿到了區里和市里的審批文件,彭遠征心頭微微有些興奮。一萬里路過八千,眼看就勝利在望,只剩下省里的最后一道關口了。只要再拿下省里的批文,這個他謀劃周全的項目就可以開工建設,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李雪燕拿著批文興沖沖地走進彭遠征的辦公室,笑道,“遠征,我讓黨政辦把區里和市里的批文復印了兩份存檔了,這原件呢,還得放在材料里一并報到省里去——”
說到這里,李雪燕壓低聲音輕輕道,“剛才郝建年給我打電話,問手續的事情。”
“他怎么說的?”彭遠征笑了,“我這里有從美洲帶過來的純正咖啡,你喝不喝?”
“也沒說什么,就是一味強調,要我們按政策來,嚴格遵守法律法規,不要違規運作,更不能手續不齊全就著急上馬,免得到時候給鎮里抹黑添亂子。”李雪燕撇了撇嘴道,“他當初搞那個產業園的時候,也沒見他這么堅持原則——就是到現在,這個產業園也就只有區政府的一個行政批復,嚴格說起來就是違規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