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吳三桂惆悵無比。
天津衛確實象一座空城,城上城下,都沒有任何人影,面對吳三桂的五千精兵,簡直就是一個脫光了的姑娘。
但偏偏吳三桂不敢上。
隨著俞國振慧星一般在華夏大地上崛起,他的有關戰例也都被各方兵家一一詳解,吳三桂也不例外。他發覺俞國振每每作戰,看似常以少戰多,但實際上,俞國振在絕大多數戰爭中,都形成了局部的優勢。.
這種局部的優勢不是體現在人數上,而是體現在戰力上。俞國振對于自己的優勢非常清楚,對他的敵人分析得也很透徹,是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因此,他不被表面上的數字所迷惑,而是能看破雙方實力的本質。
因此,吳三桂可以肯定,他在研究俞國振的同時,俞國振也一定研究過他。俞國振一定做過預案,判斷萬一戰事重開,他猛撲天津衛時應該采用什么樣的應對措施。
那么這座空城,也應該是俞國振的應對措施之一吧。
“我們城里的細作,有沒有出來?”他問道。
“到現在沒有動靜,派人向城上射箭了,也無人理睬。”
吳三桂摘下頭盔,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低低罵了一聲。
他不怕天津衛的華夏軍有準備,卻怕對方象現在這樣,不知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派一百人去奪城門。”在稍稍思忖了一會兒之后,吳三桂下令道。
一百騎從大隊中分了出來。在呼喝聲和喊殺聲中,他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著天津衛城門奔去。
吳三桂在后死死盯著城頭,眼見自己的部下距城只有百步、七十步、四十步…
一直沒有火槍聲響起,這不但沒有讓吳三桂安心,反而讓他更為緊張。
暴風雨之前,總是寧靜的。
但就在他的心弦繃得最緊之時。看到那百騎竟然就這樣進入了城門之中!
沒有任何抵抗?沒有任何阻攔?
派去的這支部隊,在發覺沒有任何人阻攔他們之后,立刻沖入城門。然后準備搶占城櫓等各處關鍵位置。吳三桂舉起手,正要下令全軍進發,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密集的槍聲響起。
在槍聲響起的第一個瞬間,吳三桂先是松了口氣,覺得有埋伏才是正常,然后才開始為沖入城中的部下操心。
不過事先有吩咐,讓他們只是試探,若遇著抵抗則立刻撤退。但是當時吳三桂是想著攻擊來自于城頭,卻沒有想到會是到了城內才遇襲。
這隊先鋒中,便又有樊車兒這悲摧的。
槍聲響起時他覺得自己仿佛又遇到了此前的襲擊者,他在第一時間從馬上跳了下來,然后翻身爬向一邊。
就在這同時。他身邊反應不及的同伴,紛紛栽落下來,還有戰馬,也一匹匹驚嘶著倒地,一片人仰馬翻。
樊車兒驚恐地發覺。雖然他伏在了地上,但周圍并沒有房屋或者其余東西可以掩護他的身體,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爬向一匹倒地的戰馬,借助馬尸擋住那疾雨一般的子彈。
“該死――將主,趕緊派人上來啊!”樊車兒明白。他們一百來人在這種狂野攻擊下根本支撐不了多久,除非他們將到手的城門放棄,否則的話,在很短的時間里,他們將不留孑余!
吳三桂卻有吳三桂的考量,既然確認城中有埋伏,那么這一百人的生死就不重要了。他目光陰陰地掃了一眼,然后回頭道:“炮火準備。”
俞國振大量使用重量輕、射程近的短炮進行機動作戰,多爾袞在崇禎十二年時吃了這種戰術的大虧,這也讓所有的關注虎衛動態的人意識到火炮未必是一昧追求射程與威力,靈活同樣也是關鍵。七年來,無論是建虜還是吳三桂,都在竭力想仿制輕型短炮,而且在確定虎衛所鑄的火槍射程比起他們要遠大約三分之一至一半距離后,用輕型短炮來壓制虎衛的射程優勢,更顯得刻不容緩。
雖然有些勉強,但七年時間,也足夠能工巧匠們為建虜造出屬于建虜的輕型火炮,只不過他們用的材質不是鐵,而是青銅,因此裝藥量小,射程也短。建虜造成了之后,緊接著吳三桂就同樣仿制而成,對于他們來說,這種火炮也就是價格昂貴,太耗銅料。
但托華夏金銀銅元的福,因為京師、建虜控制的地盤里現在也開始流行華夏貨幣。這就使得建虜和吳三桂可以大規模回收銅錢鑄炮,而不虞市面上缺乏貨幣流通。
現在證明城頭沒有敵人,敵人全部聚集在城內準備巷戰,那么吳三桂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用青銅炮了。青銅短炮射程足夠壓制虎衛的火槍,吳三桂想的就是這個來彌補火槍射程上的差距。
炮兵將青銅火炮推到了距離城池不過兩百余步的地方,建虜這種短炮的射程可以達到四百步,但那種距離的準頭就根本無從談起了。然后,吳三桂下令道:“開炮!”
火炮集中發射,如今已經成為炮兵運用的常識。隨著這一輪火炮射擊,天津衛城頭開始冒起了濃煙,有些地方甚至還出現了火焰。這個效果讓吳三桂很是滿意,他不停地說:“開炮,開炮!”
在第一輪炮聲響起之后,聶霖便放棄了對城門前殘余的幾名吳三桂士兵的清剿,他下令撤退。
吳三桂擁有近二十萬的軍隊,其中有一半是關寧軍,既有他自己帶的,也有被建虜釋放的俘虜。這些軍隊的戰斗力勝過一般的官兵,而俞國振出于一個很久前就制定的計劃,并沒有在天津衛保留太多軍隊。因此。聶霖接到的俞國振命令,就是在給敵人予一定殺傷之后,可以放棄天津衛。
他原本是想在巷戰中沉重打擊吳三桂,然后再撤退的,卻不曾想吳三桂竟然如此殘忍,直接用火炮轟擊城中。這樣下去,對華夏軍的殺傷雖然有限。可城中百姓就要受罪了。
“營正,這可就有些憋屈了,才剛開刀。還沒怎么見血,就縮回去。”聽得他的命令,丁勝不高興地嘮叨起來。
“就你廢話多。再胡說八道,趕去耽羅島養豬去!”
“嘿嘿。”丁勝笑了一下,舔了一下唇,意猶未盡地向著敵方陣地望去。
這時他看到一個敵方身影動了一下,方才激戰時,那身影一直趴著絲毫不動,看起來象是一具死尸,因此沒有人注意,現在他動了起來。
“竟然是在裝死,若是讓他就這樣脫了身。豈不丟了丁大爺的臉面。”
丁勝心中如此想,端起槍,對著那正手足并用拼命想向門洞外逃的身影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那身影晃了晃,倒了下來。重重摔在了同樣趴在地上裝死的樊車兒面前。
樊車兒哆嗦了一下,看著這個同伴瞪得大大的眼睛,滿是不甘地望著自己,他縮了縮脖子:“老德兒,你太性急了…放心,你妻子。我養之!”
被稱為老德兒的同伴已經沒辦法說什么了,樊車兒聽得那邊笑聲漸遠,知道自己這一次運氣不錯,又僥幸逃了一條性命。
似乎還有立功的機會。
他悄然抬頭,看了一眼華夏軍方向,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虎衛所筑的街壘,距離他們足有兩百步。
兩百步!華夏軍的射程竟然到了這里,幾乎與火炮相當了,莫非華夏軍又換裝了新式火槍?
兩百步折成新襄的米制,足足是二百四十米,而此前便是虎衛型火槍的有效殺傷射程,也只是一百二十米左右。樊車兒想明白這一點,不由得喃喃罵道:“這仗還怎么打法!”
不管怎么說,虎衛是向著港口那邊撤了過去。見沒有人再會殺個回馬槍,樊車兒跳起來跑出了城門,撿了面旗幟在城下拼命揮動。
吳三桂看到這一幕,示意炮隊暫停,然后下令:“派人去看看。”
“逃了,逃了,華夏軍逃了!”不用派人去,樊車兒的大嗓門已經傳了過來。聽得華夏軍“逃”了,諸軍不由自主地歡呼出聲,吳三桂注意到,自己身邊的諸將,也都明顯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這些年來華夏軍積威太甚,故此誰都不愿意與華夏軍打惡仗。
“小心為妙,俞國振最為狡詐,安知他不會殺個回馬槍?”吳三桂卻沒辦法放松心情,他喃喃說了一聲,然后道:“派人一隊隊進城,當心埋伏,炮隊不要散了,再向城推進五十步!”
他這般謹慎,卻贏得人人點頭稱是,而且都是發自內心。
不過很快便得到證實,華夏軍確實在棄守城垣之后,又棄守了街壘,他們縮到了碼頭附近,如今正在燃燒物資,看情形是準備登船撤離。
“你確認了?”吳三桂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樊車兒,依稀記得此人名字:“樊車兒,你倒是員福將。”
“小人親眼所見,將主也可以看到,碼頭那邊濃煙滾滾,據當地人說,華夏軍物資堆積如山,嘖嘖,可都是些好貨…”
誰都知道,華夏軍的軍資是好東西,無論是軍械還是服飾食物,包括滿是肉油的罐頭。吳三桂手下對此更是垂涎三尺,此時對方既然已經確認是退回到碼頭去了,吳三桂終于稍稍松了口氣。
“追,別的不說,多搶些物資下來!”他大聲道。
他的部下頓時歡呼,有人覺得,就這樣便攻下了天津衛,華夏軍三年未戰,看來戰斗力也弱了不少。
或許天下大勢,還有一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