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田伯光抽出左手刀,向著面前的建虜呲牙一笑,然后右手橫抹,將這個建虜的頭顱砍了下來。
他很清楚,打到如今,在大量殺傷建虜的有生力量之后,戰場的優勢已經到了自己這一邊。自家公子就是怕夜長夢多,建虜有援軍趕來,所以才想著乘著優勢轉到自己這邊時,與建虜決戰。
而建虜出于什么目的移動軍陣發起決戰,則非他們所能揣測得到的了。
“我本來就是登萊兵亂中的一應死之人,是公子遣軒老爺將我等救來,此后供我衣食,教我戰術,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公子,這條性命,原本就不是我所有。”田伯光心中如是想。
他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虎衛已經跟了上來。
“繼續,前突!”他厲聲喝道。
虎衛的突擊戰術很簡單,田伯光親帶一個營,放棄了火槍,只任著長刀臂盾,沖殺于前,而在他們之后,又各有兩個營位于兩翼,也是同樣長刀臂盾的標準突擊裝備,這就八百名虎衛了。剩余兩個營則居中,仍然是火槍在手,凡遇著試圖頑抗者,還有對方的弓箭手,他們便搶上前,披頭蓋腦一頓亂槍轟散對方。
短短的不到十分鐘的激戰中,田伯光已經連接著突破了建虜兩道防線,兩個牛錄的殘兵被他擊潰!
但也只是擊潰,并未能消滅,揚古利從老奴努爾哈赤爭戰多年,對于戰場上局勢的把握和部隊的掌控,還遠不是俞國振、田伯光等人能夠比擬的。故此,俞國振與田伯光只能憑借平時訓練,來讓虎衛知道當他被擊散之后該如何去做,而揚古利派出的牛錄額真,總能在最合適的時候,將被擊潰的人又組織起來,再度撲出阻擋田伯光的突擊。
給田伯光的感覺,建虜的防護,雖然他已經連破兩層,可并沒有因此而削薄!
與此同時,建虜前鋒也已經突到了俞國振的面前。
霍彥再度放下火槍,一手刀一手盾,將突到近前的建虜狠狠劈死。新襄鐵器工坊對于鋼鐵的研究,除了讓他們的鋼甲更為堅韌,也讓他們的武器更為鋒利。他們所造的長刀,甚至反銷至倭國,成為倭國武士們爭相重金收購的寶物!
不過這個銷售的大頭,被鄭家拿去了,畢竟按照雙方在崇禎八年達成的協議,倭國的商路是由鄭家獨占的。直到現在,鄭家在海上的實力,依然遠遠勝過新襄,不過,等到年尾的時候,這種局面會有一定的改變了。
“小官人,我帶隊上去了!”連接幾次被沖到了自己面前,霍彥心中怒火澎湃,他自視甚高,這次俞國振將他留下,更是對他的一種絕大的信任,因此這種情形讓他無法容忍。
進攻是最好的防御,要殺痛殺怕建虜,唯有如此,他們的攻擊才不敢太過猖獗!
“自管去吧,我這邊沒有問題。”俞國振一笑。
霍彥振臂揮刀,向著身邊之人咆哮:“平日里都說要建功立業,要讓人對咱們一一零二黨刮目相看么,此其時也。霍某此去,九死一生,不怕死的,隨我來吧!”
他此時心情激蕩,連一一零二黨的稱呼都喊了出來,俞國振微微皺了皺眉,霍彥什么都好,但唯有一點,野心太大,所以俞國振一直不愿意放開手腳用他。
比如說他私下里拉著一些好友,結成這個所謂的一一零二黨,乃是去年十一月二日,霍彥等人在新襄成立的一個小團體,如今人數也不過是二十余人,對此俞國振自然心知肚明,他也在摸索如何強化對家衛的控制,因此對這一一零二黨采取了關注卻不阻止的方針。
當然,一一零二黨里也有他遣去加入的人,否則他也不會知道這個小組織的存在了。
此次霍彥喊出,大約就是想借著這次的機會,將這一一零二黨公開出來吧。若是他們此戰中立下功勞,自己對這個一一零二黨就要默認,若是未能成功,這個一一零二黨自然就此煙消云散。
這小子,就喜歡在這種小地方動用心機。
霍彥一手執刀一手握盾,快步小跑,分開那些家衛和留守輔助的登萊兵。他厲聲高喝,身后跟著不過一百余人,然后便狠狠突入正迎面攻來的敵軍之中。
建虜數量太眾,他們蜂擁而來,又身披重甲,即使是虎衛的火槍射擊,也無法將他們完全隔絕,到后來,虎衛不得不放他們一支近前,將射擊的重點放在了對方的弓箭上。
這一剎那,便使得虎衛出現了數十人的傷亡,恐怕是開戰以來傷亡最重的時刻了。在打退了建虜兩次襲擊之后,霍彥終于忍不住,他要突擊下去,讓建虜也知道,即使是近戰格斗,新襄虎衛同樣比他們強。
新襄虎衛的總教頭是石敬巖,這位老翁已經舉家搬遷到了新襄,專司傳授虎衛戰技,并且還招攬了一群和他一般不得志的武術名家,在一起共同切磋研究,準備編上幾套易于速成的軍旅戰技。
對于霍彥這樣資格較老的家衛來說,即使沒有齊牛那第一的武力,也沒有田伯光那快刀,卻也絕對不弱于一般的建虜精英。他與正順著山脊蜂擁而上的建虜狠狠掉在一起,揮刀之間,便見血光沖天!
俞國振在山上微瞇著眼睛,看著這支一百余人的虎衛闖入敵軍之中。他們身上綠色的軍衣,象是一道清泉,注入到一片濁水之中,最初時,他們將這片濁水變成了紅色――那是被他們鋒芒所斬殺的建虜流出的血,但漸漸的,清泉的面積也少了,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與那血色融為一體,化成了這座山脈的一部分。
血順著山上的溝壑,匯聚于一處,形成小溪,注入山下的小河。只是片刻的功夫,原本清澈的小河,就變成了殷紅的一片,象是有人在里面洗過朱砂一般。
霍彥劈斬刺撩,至少一路斬殺了六個建虜,他這時才抽空回望,卻發現自己身邊的一一零二黨,已經只剩余一半了。
他睚眥俱裂,在家衛當中,尋到志同道合的這樣的伙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一一零二黨,每一個對他來說,都是血脈兄弟!
“大丈夫死當驚天動地,豈可無聲無息!”他厲聲喝著,閃過一個建虜劈來的刀,反手上刺,刀透過對方鎖甲縫隙,貫入了胸膛之中,他順手攪了一下,然后將尸體踹倒:“今日便當其時也,只可惜功業未就!”
“今日所為,便是功業!”身后一家衛冷笑:“霍彥,你廢話特多!”
這人卻不是一一零二黨的成員,平日里與霍彥也有些不對勁,就是霍彥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人竟然隨他一起殺了下來!
“嗡!”
一枝冷箭猛地射來,貫入霍彥頭盔之上,那箭尾雕翎兀自震顫不止。
“啊…”霍彥身體也因此后仰過去,跌坐在地上,血順著額角便淌了下來,讓他左眼一片模糊。
見有便宜可撿,一個建虜歡呼著沖上來,想要殺了霍彥,但才到霍彥身邊,方才那人便已經趕到,怒咤了一聲,將那建虜的一只胳膊剁了下來,反手又是一刀,將對手砍翻在地。
“周勝,沒想到是你救了我!”霍彥一邊喘著氣一邊想要推起面甲去抹掉血跡。
擋在他面前的周勝卻哼了一聲,身體猛然一顫,因為一枝矛刺入了他的大腿,他伸手奪過那枝矛,但另外一枝矛又刺向他的喉嚨。霍彥顧不得許多,直接將自己手中的盾擲了出去,將那矛撞偏,只是刺中了霍彥的肩甲。
“現在老子還你了。”霍彥一邊說,一邊搶步向前,與周勝并肩站在一起。
兩人身邊,還與他們并肩作戰的虎衛,已經只有十余人,其余不是重傷陣亡,便是被建虜分割開來。霍彥罵了一聲,正想還說什么,那邊周勝又道:“你廢話太多,省些氣力,多少兩個建虜!”
“你這廝平日里就這德性。”霍彥心里突然覺得有些感動,平時他其實看不大上這個周勝,此人才器平平、能力平平,在霍彥看來,根本就是混入家衛中的平庸之輩,雖然家衛里大半都是這種平庸之輩。
他有的時候甚至認為,天下人大多都是群氓,家衛也不例外,而老天生下俞國振,就是帶著象他這樣的精英,驅使群氓,將華夏帶上一條正確的道路。
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恐怕有些錯了。
那些平時平庸的普通人,看上去并不出眾,也未顯得英勇,但真正到了關鍵時候,他們的身上,卻展現出完全不遜于他這樣自詡為精英的力量與勇氣!
周勝拔出腳上扎入的長矛,然后一手刀一手矛,猛地沖進建虜當中,他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簡直不遜于齊牛。然后他將長矛扔了出去,撿回了霍彥的盾,退回交給了霍彥。
“老子把盾還你了!”他凜然道。
霍彥吸了口氣。
在山崗之上,看到這一幕的俞國振同樣吸了口氣,下達命令:“開火,全部開火!”
隨著他的命令,無論是家衛還是登萊衛,都開始砰砰地放起了火槍,這陣密集的彈雨,將圍向霍彥與周勝的建虜掃倒一片。
俞國振將目光投向田伯光所在之處,對方已經殺到了他的面前,而田伯光則離著建虜那正黃色大旗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