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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琢磨的方子

  葉知秋忙起身道:“我還能證明!真的!溫病其實很多的,我相信其中很多誤治的,我要找出來,證明他們誤治了。就能說明一切!”

  林億微微搖頭,道:“你想通過證明二皇子得的是溫病,而溫病又是一種完全不同于傷寒的病,通過證明我們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所以你爺爺沒有過錯,這本來是可以說得通的,只是,說句話不怕傷你的心,就我個人認為,這是徒勞的,因為溫病跟傷寒縱然有些許不同,也是大同小異,并非完全不同的兩類病,用傷寒方子同樣可以治療溫病。我們和你的爺爺一樣,都很清楚這一點。”

  孫永澤知道,單純的理論爭辯是不可能說服他這位太醫的,必須用事實說話,所以沒有再分辨。

  林億看出來他心中不服,微笑道:“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不愿意跟我爭辯了,但你有你的看法,這很好,就要敢于質疑,只有質疑,才會讓你去探究,也才能使醫術得以長進。我今日來,除了感謝你幫我治好那個病案之外,還想跟你討論另一個病案,就是后面那個高熱昏迷五天不醒的那個病案。我辯證為白虎湯證。還記得嗎?”

  葉知秋自然記得,點點頭。

  林億道:“這個病人繼續吃了兩天的大劑白虎湯,還是高熱昏迷不醒,上次你說我的辯證不準,不是白虎湯證,現在看來,果然不是,只是當時你只說他是溫病,沒有說究竟是什么病癥,也沒有用方,今日我來,便是想跟你再探討這個病案,聽聽你有何高見。你先前說的這病患是熱入營血,氣分有熱,又是怎么回事?”

  葉知秋很是感動,堂堂一個皇室太醫,竟然不恥下問一個十五歲的醫館學徒,而且還當著這么多病患的面,這份胸襟,是何等的寬闊,急忙躬身道:“這人得的是溫病,溫病的發病機理和治療原則都是完全不同于傷寒的,這是我一直強調的一個基本觀點,而且,給溫病辯證,也必須用一套獨立于傷寒的辯證方法,叫做衛氣營血辨證,此外還有三焦辨證,用這樣的思路來思考溫病,才能更準確地揭露溫病的病因病機。我是用溫病的思路來考慮這個病案的,而不是傷寒。我說得這人熱入營血,氣分有熱,都是從這種理論角度來思考的。”

  林億點點頭,微笑著瞧瞧孫兆,道:“令高徒已經能著書立說了,嘿嘿,后生可畏啊!”

  “林兄不要夸他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看來得謬論,在這班門弄斧。”孫兆道。

  他這么一說,孫永澤便不好意思再往下說了。

  林億笑了笑,道:“孩子嘛,奇思妙想總是有的,我們當學徒的時候,也總是冒出很多奇怪的主意的,這無妨。澤兒,這病你知道治的方子嗎?”

  林億其實也沒有心思聽一個醫館小學徒說這從來沒有聽過的衛氣營血辨證和三焦辨證,他只是想知道葉知秋治這個病有沒有什么好方子,所謂偏方治大病,說不定這孩子從哪里看到了這么一個方子,恰好能治這種病,所以討教。古代醫者比如孫思邈之類的,不惜重金求方,林億當中眾人面不恥下問,也是為了一個方子,當真是求方若渴。

  葉知秋聽他問了,便點點頭。這種病治療要用清瘟敗毒飲,這個方子出自清代溫病專著疫疹一得,本來這種后世的方子是很金貴的,是葉知秋在宋朝混個出人頭地的重要本錢,但是,現在為了拯救孫家,只能拿出來,更何況,現在就算他說出來了,也不會引起人重視,誰會相信一個十五歲的醫館學徒說出來的方子其實是價值千金的寶貝呢?

  林億道:“能寫給我嗎?你放心,如果方子有效,我會告訴你一個我自己的獨有方子跟你交換的。不會白占你的便宜的。”

  一旁范妙菡道:“那先前我師哥替你治好了那個慘叫聲傳到街上的那個病人,用的方子也是你不知道的吧?你怎么不拿方來交換?”

  林億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點頭道:“沒錯,沒錯!哪個方子也是應該交換的,一共兩個!”轉頭對葉知秋道:“下次你來醫館,我會告訴你兩個我自己的方子,別人不知道的,作為交換。行吧?”

  這種時方是針對當時流行的疾病的,有很強的時代性和針對性,在當時當地效果非常顯著的。葉知秋自然明白它的價值,就像昨晚上看到孫用和他們的醫書上記載的方子,很多自己都沒有見過,應該是北宋時治療常見病多發病的重要時方,林億跟孫用和他們齊名,他的方子自然不可小視。所以聞言大喜,急忙起身躬身施禮:“多謝伯父!”

  葉知秋坐下寫方,孫奇、孫兆都自覺地扭臉一邊不看。

  葉知秋寫好了方子,折好遞給林億。林億接過,揣進懷里,拱手道:“多謝,打擾了,告辭!”說罷,拱拱手,飄然而去。

  孫奇問葉知秋道:“出寫給林太醫的方子,是你從何處得來?”

  葉知秋自然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因為孫用和他們給他醫書是昨晚上的事情,而這個病是前晚上看的。葉知秋自然不能告訴實話,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我自己…,呃,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一旁孫兆聽了,勃然怒道:“你自己琢磨的方子?還拿給人去治病?你瘋了!萬一治死了怎么辦!”

  “不會的!這方子挺好管用的!”

  “你怎么知道?”

  “我…,我就這么琢磨來著。”

  “胡鬧!你,你也忒膽大了!”孫兆指著葉知秋氣得直吹胡子,轉身吩咐曾小星:“你趕緊追上林太醫,告訴他這方子是你師哥自己瞎琢磨出來的,當不得真,不要隨便給病人吃!”

  曾小星答應了,追了出去。

  孫奇見孫兆還在氣呼呼的,便道:“林太醫醫術不在你我之下,他能分辨出醫方到底如何,是否對癥。不會隨便用的。也不用擔心。”

  過得片刻,曾小星氣喘吁吁跑回來了,說道:“跟林太醫說了,他說多謝實言相告,不過無妨,他會謹慎的。”

  孫兆狠狠瞪了葉知秋一眼,這才撩衣袍坐下:“接著看病!”

  接下來看病,也沒有再出什么大問題。孫兆先讓葉知秋四診,然后自己指出他誤診之處,特別是在舌診和脈診上。

  遇到一些葉知秋有些看法的病案,他也強忍住不說了,畢竟他自己看病的水平有限,生怕弄錯了,反而耽誤了人家的病情。打點精神提高自己醫術再說。

  孫兆還是指點很用心的,加上孫奇在一旁,一天下來,葉知秋已經基本掌握了舌診的要領,能實際辨別常見的舌象了,不過,一些疑難舌象還是不懂。

  如此過了三天,經過孫兆、孫奇兩位太醫悉心指點,葉知秋的臨診四診能力進步很快。

  每天白天葉知秋在醫館學醫,晚上就在家里苦讀孫用和、孫奇他們給的醫書,往往兩人限定必須看完的頁碼他看完了,還常常超量完成,這讓孫用和和孫奇都很驚喜。

  第四天早上,葉知秋正在醫館跟孫奇、孫兆學醫抄方。太醫林億來了。

  一見到他的臉色,葉知秋心頭便是一凜,只見林億陰著臉的,趕緊起身相迎。

  孫兆很是有些緊張,忙問道:“林兄?那病人沒事吧?”他最擔心的就是葉知秋給林億的那個方子出問題。現在看見林億陰著個臉,第一感覺就是出事了,那個方子肯定出問題了。

  林億拱拱手,道:“令高徒的方子是有效的,病人服藥之后,這兩天高熱已退,而且神志已經清楚了。病人家屬本來是要準備后事的,想不到能治好,都非常感激令高徒。”

  孫兆大喜,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微笑,瞧著葉知秋,甚至還有些贊許的意思。

  葉知秋卻高興不起來,心想如果當真是治好了,他就不會這樣陰著臉瞧著自己的,忙拱手道:“是不是又出別的問題了?”

  林億點頭:“今天早上,病患家屬把病人又抬來了,說昨天下午服第四劑藥之后,又起高熱,并再次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晚上和今天早上再服兩次,熱更盛,而且呼之不應了!所以特來請教。”

  葉知秋撓撓頭,道:“這個,我能去看看嗎?”

  “林某正有此意。”

  孫兆也緊張起來,到底是自己徒弟給的方子,別出什么問題才是,便也要去看看。范妙菡也很著急,嚷嚷著也要去。于是,孫奇便讓他們三人去,反正藥柜還有店伙計負責揀藥,也能忙得過來的。

  孫兆急忙吩咐備馬,為了出診方便,醫館都備有馬匹的,雖然宋朝馬匹緊缺,但孫家三個朝廷太醫,又是大戶,這馬匹自然不會短少。

  當下牽出兩輛馬車,一輛給孫兆,一輛葉知秋和范妙菡。跟著林億的馬車來到了林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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