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鏢頭!”見到陸山過來,董鎮山連忙抱拳行禮,再沒有得到命令,他也不敢公開他們的真實身份。
“人都到齊了嗎?”陸山點了點頭,沉聲問道。
“除了受傷的和已經伏誅的,都在這兒了!”董鎮山大聲回答道。
“董爺,還有一個人!”這時候,雙鏢鬼使神差的喊了一聲,就是這一聲令坐在地上的傅殿臣朝他投過去無比刻骨的仇恨。
“哦,還有誰?”
“人屠,屠千山!”雙鏢一咬牙,大聲說道。
“雙鏢,你這個出賣兄弟的叛徒,遲早有一天會不得好死!”匪眾當中突然冒出一個人沖著雙鏢大喊一聲。
“誰,站出來!”董鎮山雙目一掃,厲聲喝道。
所有人都被董鎮山這一身殺氣嚇住了,前排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幾百號人都一齊往后退。
“怎么,有膽子說,沒膽子承認是嗎?”
“誰說老子沒膽子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擠開人群,走了上前,“爺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劉醒陽是也!”
“禿子,這個是誰?”陸山悄悄的將禿子召過來問道。
“他叫劉醒陽,是大掌柜的小伴兒,炮頭之一!”禿子忙點頭哈腰的解釋道。
“果然有不怕死的,好!”鐵猛上前冷笑一聲,“我最喜歡不怕死的漢子了,只可惜明珠暗投。你為這種人賣命。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我知道道上的規矩,出賣兄弟者,該千刀萬剮!”劉醒陽大義凜然的說道。
雙鏢頓時慌了起來,眼神朝董鎮山望去。
“道上的規矩,這規矩從何而來,誰給你們定的規矩,他,還是他?”鐵猛手一指傅殿臣,又指點了幾個人,反問道。
“規矩都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并不是某一個人定下來的!”
“哦,這么說規矩也是人定的了?”
“是!”
“既然規矩是人定的,那人也是可以改規矩的,對嗎?”
所有匪眾都莫不支聲。什么狗屁規矩,那個當頭兒的不弄一大堆規矩,說白了,還不是維護自己的權威。
這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土匪要是真有那么多規矩,早就成官軍了!
張作霖和馬占山哪一個不是當過土匪,一個曾經是東北之王,一個是抗日英雄,民族英雄?
“這些年,你們跟著傅殿臣做了些什么。相比你們自給兒心理都清楚,除了殺了幾個日本人之外,你們干的都是人事兒嗎?”鐵猛冷冷的瞪了這個劉醒陽一眼,一轉身,對著數百匪眾大聲喝問道。
鐵猛這么一喝問,倒是有不少人感覺良心不安,默默的低下了腦袋,有的則無動于衷,仿佛鐵猛問的問題跟他們沒有絲毫關系。
劉醒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臉上火辣辣的,十分尷尬,但凡有一點兒良知和善惡之心的,都知道,這些年他們沒把百姓禍害苦了。
打劫綁票。逼良為娼,殺人越貨…
“我知道這里人當初有不少是為了生活。為了一口飯吃,才走上這條路的,你們當中甚至還有人曾經是受害者,而現在卻也變成了其中的一員,你們就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是下去見到你們的祖宗,還有被害死的親人,怎么對他們說?”
“告訴他們,我也當了土匪,也成了迫害老百姓的幫兇?”
“有誰能夠告訴我,當了這么多年的土匪,我問心無愧的,誰,站出來,只要他敢說這句話,我做主給他一百大洋,放他下山!”鐵猛拍著胸脯大聲問道。
陸山微笑著,曾經指揮拿鐵錘的猛子也學會了做思想工作了,而且說起話來直指人心,一套一套的,很不錯!
直屬隊可不是只會打仗,在敵后工作,很容易碰到各種各樣的情況,光靠武力是不行的,還得動腦子,有口才,鐵猛經歷過一次牢獄之災后,算是大徹大悟了。
這年頭,老實巴交的人當土匪是比較罕見的,除非是被人拉著入伙的,當土匪的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好吃懶做等等。
很多人都是因為父母去世太早,缺少教育,這樣走著,走著,就上了邪路了。
走上了邪路,要是再沒有人給拉一把,那就徹底滑向深淵了,土匪當中很多都是走上邪路的年輕人。
兵荒馬亂的年代,土匪的死亡率還是非常高的,如果是三十多歲的土匪,基本上都混上了頭目了,而四十多歲的起碼是大頭目,不然就淪落為看家燒飯的了。
所以一眼望去,都是二十幾歲的樣子,甚至還可以看到好幾張特別稚嫩的臉。
小小年紀就走上邪路,這是一個國家的悲哀,一個民族的悲哀。
“都啞巴了,不說話了?”
“你們絕不是普通的鏢隊,你們究竟是什么人?”劉醒陽好像被人醍醐灌頂一般,一抬頭,問道。
“你覺得我們是什么人?”鐵猛反問道。
“你們是官軍,你們的戰斗力遠遠超過普通的鏢隊,鏢隊身上沒有你們身上這種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如果是鏢隊,他們其實跟我們差不多,身上的都有一股子江湖的味道,他們說話也跟我們差不多,不會像你們這樣,說這么多官話!”
“官軍,現在的東三省還有官軍嗎?”
“你們、你們是日本人!”劉醒陽驚呼一聲。
大廳之中頓時引起一陣騷動,老殿臣可是一直在跟日本人作對呢。難道這是日本人故意設下的一個局。引他們上鉤?
“日本人,哈哈,日本人倒是恨你們入股,只是他們現在自顧不暇,哪有心思來找你們的麻煩?”鐵猛笑道。
“你們不是日本人?”劉醒陽將信將疑道。
“我們要是日本人,就不會跟你們廢話這么多了。”鐵猛道,“路已經給你們選好了,相繼續當土匪是不可能了,要么跟著我們走,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條。想想你們以往做下的孽,能夠活著走出這里就不錯了!”
“你們想收編我們?”
“不是收編,是你們接受我們的整編和改造,除了罪大惡極的。我們會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鐵猛道。
“什么贖罪的機會?”
“抗日,打鬼子,替死難的中國老百姓報仇!”
“抗日,這本來就是我們要做的,但是就算要我們接受你們的整編,也要讓我們知道你們的身份吧?”劉醒陽顯然成了大廳中除了雙鏢和禿子之外所有土匪的代表。
“以后你會知道的!”鐵猛道。
“這…”
“不知道你們如何處置我們大掌柜?”劉醒陽問道。
“這些年,他犯下的罪惡,你們難道不清楚嗎?”鐵猛冷冷的反問道。
“這,傅大掌柜的畢竟是…”
“傅殿臣作惡多端,殘忍狡猾。你們就不怕將來他…”鐵猛詭詐的一笑道。
這一下所有人都嚇的一個激靈,剛才不免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而現在,他們根本不用想,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范德彪!”
“在!”
“你和劉醒陽二人送傅大掌柜上路吧!”
坐在地上的傅殿臣凄然一笑,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自己結拜的兄弟和最得力的手下的手中!
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劉醒陽有些猶豫,畢竟傅殿臣跟他是小伴兒,而且還對他頗多照顧和信任。現在居然要他親自了結他的生命,這心里多少有點兒不忍心。
不過,他也知道,他不動手,別人也會動手。而且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分明是逼著他用傅殿臣的人頭納投名狀,只要他動手殺了傅殿臣。恐怕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誰會收留一個弒主之人,就算自立門戶也會遭到同行的排擠,不會有人投靠他的。
干土匪這一行,壞事做盡沒關系,但某些東西卻是禁忌,不能碰,一碰就完蛋。
比如說欺師滅祖或者是殘殺兄弟同袍之類的。
“大來好?”
大來好已經嚇得只剩下一口氣了,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沖鋒陷陣的類型,驚嚇之下,早就承受不住巨大壓力,差一點兒就一命嗚呼了。
“在,在…”驀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睜開眼睛哆嗦的爬起來,跪了下去。
“山寨的錢糧和山下的秘密聯絡點和金庫,你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大來好不迭的點頭道。
“知道的話,該怎么做?”
“知道,知道!”
“很好,明天一早,你就跟這位董隊長下山,辦理好接收程序,如果發現有任何短缺,你自己知道后果!”
“明白,明白!”大來好額頭上的汗珠不停的滾落下來。
一刀心臟,一刀咽喉,一代土匪梟雄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虎皮大座之下,臨時還不忘看了那張高高在上的椅子!
“總鏢頭,傅殿臣的心腹人屠是個禍患…”
“你們有誰知道人屠去了何處,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人屠家中還有老娘,每次下山,他都會去看他老娘,我想去他家應該可以找到他!”
“人屠家在何處?”
“黃泥河村!”
“鐵猛,帶人去一趟,人如果在,就帶回來,死活不論,不在,暫時不要打草驚蛇!”陸山命令道。
“是!”
“宇斌,云歆,你們兩個分別帶人,一個給山上的錢糧登記造冊,一個等級山上的人員,編制花名冊!”陸山命令道。
“是!”兩人一齊點頭。
“這些女人怎么辦?”
“愿意回家的,明天發路費,自行回家,不愿意的,編制一個小隊,弄一個花名冊,給樂全發電報,讓他派一個營過來接應一下!”陸山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