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土匪當中也不完全是只認利益的,也有樸素的愛國節氣的,有的還有一定的遠見卓識,但畢竟這只是少部分,土匪抗日大多數也是為了自身的生存和利益。
劉大巴這樣的人就是那種毫無節氣,只認利益,目光短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接受日本人的招安,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何況招安之后,好處更多,起碼他認為從此脫了匪衣,穿上了官衣,在劉大巴看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劉大巴的一通演講,臺下的賓客有些臉色就不太好看了起來,雖然他們也是匪,可匪也講究氣節,劉大巴這分明是要他們跟著一起投敵,當漢奸!
聽上去是有幾分道理,說什么天下總歸有一天會平定,土匪也不能干一輩子,就算自己干到老了,可下一代呢?
總不能一直當土匪吧?
別看當土匪風光一時,可這風光不了一輩子,除了沒有后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的,大家誰不愿意洗白了,重新走正道,畢竟當土匪總歸是沒有好下場的。
聽著臺子上劉大巴講得熱鬧,還有幾分抑揚頓挫的,陸山則悄悄的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劉大巴的演講上面的時候,給早已待機而動的雷冬等人打了一個手勢!
雷冬領會的眼神沖陸山眨了一下,就以“方便”為名與另外三名隊員先后悄然離席!
這一切做的無聲無息,根本沒有人注意。
董義海倒是扭過頭來朝陸山的桌子看了一眼,發現陸山只是在低頭吃著花生米,嘴角輕蔑的一笑,便不再關注了。
“就是那個姓陸的?”劉月茹可是時刻關注著丈夫的一舉一動,看到這個扭頭的動作,她情不自禁的也朝陸山投過去一瞥。
“嗯,這個姓陸的有點本事,他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董義海道。
“你想收為己用?”劉月茹一聽,就明白丈夫的心思了,睡在一張床上,雖然同床異夢,可對丈夫的野心,她還是多少有些清楚的。
若是一個男人沒有能力和野心,老頭子又怎么會把她嫁給他?
“這個人心思縝密,很有頭腦,不容易收服!”董義海微微皺眉道。
“要不要我幫忙?”劉月茹微微捋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兒,拋了一個媚眼道。
“你?”董義海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哪一個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取勾引別的男人,就算這個女人早就對自己不貞了,那為了面子,也是絕不允許的。
“怎么,你舍不得?”劉月茹咯咯嬌笑一聲問道。
“月茹,你最好不要這個樣子!”董義海微怒道。
“董義海,你沒資格管我,你自己不行,怨不得我!”劉月茹鄙夷的說道。
“劉月茹,你…”董義海拳頭緊攥,臉色微微發青。
“知道今天我跟安順干什么去了嗎?”劉月茹一點都不怕董義海,依舊刺激道。
“我的好夫人,你還真饑不擇食呀!”董義海反擊道。
“你要是能滿足老娘,老娘至于嗎?”劉月茹冷冷的一笑道。
“淫婦!”董義海氣的哆嗦道,周圍這么多賓客,他有所顧忌,不敢發作,何況這時家丑,爆出來,他董義海豈不是更加被人嘲笑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弄來的那個宋夫人,是想要做什么?爹還沒老,他會看不出來?”劉月茹冷哼一聲。
“我沒打算隱瞞老頭子,何況現在人已經送到老頭子洞里了,一切與我無關!”董義海冷笑道。
“以前我總覺得你這個人就會耍點小聰明,現在看來,你也不完全會一點小聰明!”劉月茹道。
董義海弄的這個女人送上去完全就是陽謀,即便老頭子看出他的心機,那也不能把他怎樣,受與不受完全在老頭子自己。
偏偏這個宋夫人卻又是老頭子欲得之而不得的女人,所以董義海這一招完全捏住了老頭子的心理。
何況老頭子現在決定投靠日本人,這馬耳山的基業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了!
自家老子是什么人,作為女兒的劉月茹豈能不清楚?
董義海這一次真的是捅到老頭子的心理的癢處了,這宋夫人也不是簡單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就有才女的名聲,遠近聞名,后來家道中落,不知怎么的就嫁給了宋祖德!
這在當時可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劉月茹很嫉妒,因為在宋夫人身上有她沒有的東西,才華、氣質還有那令人忍不住心折的高貴雍容,相比而言,她雖然也算的上美女,可跟宋夫人一比,她真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劉大巴的演講已經接近尾聲,下面的響應并不是十分熱烈,只是他的幾個心腹手下在可以的制造氣氛。
要知道,現在好多土匪都開始高舉抗日大旗,接受日本人招安的并不多,很多人都還有點江湖氣,還不想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畢竟日本人現在只是占領了一部分城市,在廣大的農村,那里還是國人的天下。
但是畢竟劉大巴今天過大壽,前來道賀的賓客盡管心里不快,但還都給了幾分面子,就算有人意動,也不會在這個公開的場合表現出來。
劉大巴似乎也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因此并沒有太多不高興的情緒外露。
倒是那個日本人對劉大巴的演講十分贊賞,不時的沖著臺上的劉大巴豎大拇指,大聲夸贊著,不知道嘰里咕嚕的說些什么東西!
這就像是一臺自編自演的鬧劇!
這一通表演傳遞出一個強烈的信號,劉大巴已經決心要當漢奸了。
陸山眼中精芒閃動,劉大巴這個時候宣布自己接受日本人的招安,日本人肯定會非常愿意看到,而且有了劉大巴這個標桿,接下來招安其他人就會變得容易多了。
對陸山來說,劉大巴無意之中幫了他一個大忙。
因為,他的這一通演講將他跟今天來的大部分賓客都暫時的對立了起來!
劉大巴愿意給日本人當牛做馬,可他們不一定愿意!
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讓很多不滿的人置身事外,他對今晚的行動的把握不由的增加了三分。
表演結束了,壽宴開始了,雖然劉大巴的一番演講有些不那么合時宜,但土匪們終究是一些沒什么文化的人,聽過了也就過去了。
臺上的戲曲表演也開始了,曲目是還真合這些土匪的心意,是選自《水滸傳》中的一段:智取生辰綱!
劉大巴滿面紅光,頻頻的有人走過去向他敬酒,劉大巴來者不拒,氣氛十分熱烈。
以劉大巴的身份是不可能紆尊降貴下來敬酒的,不過他有兒子和女婿,劉小峰和董義海就代替他一一的到各桌給所謂的長輩們敬酒。
董義海一臉謙卑的笑容,風度翩翩,在各張桌子之間來回穿梭,似乎很有人緣,反倒那劉小峰人氣就差了許多,所有之處,神態倨傲,似乎一種傲氣凌人的摸樣,十分的令人不喜!
很快,董義海過來了,雖然陸山他們是坐在最末等的席位,身為主人家也不應該厚此薄彼,何況董義海此刻心理已經有了另外一份計較。
要徹底的收服一個人,先要故意的冷藏些時日,最好是借別人的手來打壓一下,而等到恰當的時候,再有自己出面安撫或者提拔重用,這樣對方就會感恩戴德,從此死心踏了!
這個方法董義海在很多人身上用過,收服了不少人,雖不說百試百靈,可效果卻是很好的,尤其是在很多有野心的人身上,當一個人絕望的時候,你只給他一個微弱的希望,從此他就會對你忠貞不二了。
“陸老兄,怠慢了!”董義海十分熱情的來到陸山跟前道。
“海哥客氣了,不知道陸某什么時候可以見到虎爺?”陸山露出一絲焦急道。
“這個不著急,陸老兄現在這里住下,回頭我再安排陸老兄見虎爺!”董義海呵呵一笑,渾不在意道,心道,你現在進了老虎洞,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董義海雖然想收服陸山,可還沒有忘記在靠山屯老店的恥辱,這輩子他還沒有如此的與死亡接近過。
這口氣不出,他都無法面對自己。
“海哥,我們可是說好了,你帶我們進老虎洞,馬上就讓我見虎爺的!”陸山微微不悅道,早就知道董義海沒那么容易讓他見劉大巴的,要不是劉大巴大壽,陸山絕對不會愿意與董義海虛與委蛇。
“陸老兄放心,明天,明天我就安排你們見虎爺,這總行嗎?”董義海有些不悅,心道,先敷衍過去再說,等到明天再說,反正人都進來了,還能翻了天不成?
陸山哪里聽不出這是董義海的推脫之詞,心中冷笑不已,土匪就是土匪,什么義氣,都他媽的狗屁,這群只會欺負老百姓的東西干的哪一件不是背信棄義的缺德事兒?
“那,海哥,陸某想敬虎爺一杯酒,祝他老人家長命百歲!”陸山眼神陰冷了下來。
董義海心中猛的一突,他是見識過陸山的狠辣的,真要是惹怒了他,在壽宴上鬧出什么事情來,恐怕到時候就難收場了。
他有心拒絕,可找不到借口!
怎么辦?董義海心中恨不得把這個不識時務的陸山給抓起來狠揍一頓,可是他又不能夠這么做!
“莫非陸某連敬一杯酒的資格都沒有?”陸山怒了,他要的就是一個接近劉大巴的機會,如果董義海不給的話,那就別怪他用強了。
右手端著酒杯,后背左手攥緊的拳頭突然一張開,這是行動的信號,雷冬等人一看到信號,馬上就心神領會,一個接一個的四散開來。
三個最要緊的機槍位已經控制,四周警戒的暗哨也悄悄的被拔出了,現在的老虎洞除了外圍的警戒保持不變之外,內部其實已經空虛了。
加上今晚是劉大巴大壽的日子,土匪們下意識的放松慶賀一番,周圍又沒有什么強大的敵人,表面強大的老虎洞,其實根本就是一個虛殼子。
今晚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土匪都在壽宴上,什么炮頭之類的,有點身份的都到了。
“陸老兄,怎么說呢,既然你有這份心意,那不如就讓我陪你一起去?”董義海心中暗惱,卻一時間找不到更好的說辭,只得答應下來。
心中早已將陸山恨上了,這個人太桀驁不順了,不能留,得找個機會,想個辦法除掉!
陸山不知道董義海一天內對他三次不同的想法,一開始就想殺他,后來又想收服他,現在又想要殺他!
一日三變,這個董義海如此善變多疑,難怪他能成事,但是卻成不了大事。
“那就好,海哥請!”陸山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道。
“陸老兄,隨我來!”董義海一咬牙,走在了前面。
眾多賓客和老虎洞的土匪都放下手中的酒杯,驚訝的看著董義海領著一個從末席來的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來!
“這人是誰,怎么跟董大少爺如此親密?”
“不知道,面生,從未見過!”
“莫不是董大少爺的什么親戚吧?”
“我看不像!”
竊竊私語,議論的聲音不斷的傳出來。
“姐夫,你不知道爹的規矩,陌生人是不能隨便進入爹十米范圍之內的?”橫生肘腋,劉小峰突然斜插了過來,一伸手,將二人攔了下來。
“小峰,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已經跟爹提過,他很敬仰爹,來給爹敬一杯壽酒!”董義海臉色一沉,雖然他是女婿,跟兒子不能相比,可這老虎洞的基業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再說了,這大當家的可不是父死子繼那么簡單,得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才行,老虎洞大當家的當初也不是劉大巴的老爹,也是他從別人手里搶過來的。
“你朋友,做什么的?”劉小峰冷冷的朝陸山一瞥,神情倨傲的問道。
“回少當家的,我是給人看家護院的!”陸山不卑不亢的道。
“看家護院的,哈哈,我沒聽錯吧?”劉小峰張狂的大笑起來,“諸位,你們說,我們干土匪這行的的,最不喜歡的人是誰呀?”
“官府!”
“不是,是保鏢!”
“是這幫傻不拉幾的看家護院的!”
“你聽清楚了,我們干土匪的,最大的敵人就是你們這些看家護院的,有你們這些人在,我們怎么搶劫,怎么綁票?”劉小峰手指使勁的戳向陸山的胸口,得意的狂笑道。
“我可是聽說劉大公子跟我一樣,也是給人看家護院的!”陸山眼底閃過一絲殺機,表情平靜的說道。
“轟!”
劉小峰的一張臉瞬間脹的跟猴屁股似的,他在嘲弄別人的時候,怎么就想一想自己是干啥的呢?
雖然他把自己當土匪看,可干的確實看門狗的活兒,給日本人的煤礦當監工,那可不就是看家護院?
“媽的,敢辱罵我們劉隊長,找死!”劉小峰身后一群手下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
“小峰,今天是老爺子大喜的日子,你可別沒事找事!”董義海心里感到一陣痛快,劉小峰仗著自己是少當家,背后又有日本人,平素根本沒把他這個姐夫放在眼里,囂張跋扈,現在可好,沒能人家怎樣,反到被人家收拾了。
“董義海,你少他媽拿爹來壓我,告訴你,這老虎洞遲早都是我劉小峰的,你這個綠毛蛋趁早給我滾蛋!”劉小峰指著董義海的鼻子破口大罵!
董義海氣的渾身發抖,劉小峰就是一個混蛋,別看他在日本人面前溫順的跟條狗似的,可一轉眼,他就是一個下流無恥的惡棍,什么卑鄙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某些方面他比他老子更無恥!
“劉小峰,你說什么?”劉月茹俏臉寒霜走了過來。
“姐,我跟姐夫開玩笑呢!”劉小峰看到劉月茹,迅速的換了一個笑臉。
對于這個姐姐,他還是有些顧忌的,打小就被欺負慣了,而且從小就是姐姐將他領大的,長姐如母,劉小峰最怕的是劉大巴,最尊重的人反而是劉月茹。
“開玩笑,有你這么開玩笑的?”劉月茹臉子一冷質問道,“別以為我沒聽到那一句,你怎么說你姐夫都行,但那一句就是不行!”
“姐,我不是一時嘴快嗎?”劉小峰忙認錯道。
“行了,今天是爹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計較,爹讓你姐夫過去呢!”劉月茹狠狠的瞪了劉小峰一眼。
劉小峰訕訕一笑,讓開道:“姐夫,您請!”
董義海故意的“哼”了一聲,越過劉小峰朝劉大巴的桌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