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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終須一別,何況只是二門。
四老爺按下自己心中的不舍和擔憂,費勁心思的打趣說笑,好不容易終于讓四夫人相信女兒在北將軍府一定比原來還要過得如魚得水,秋池待明思一定是愛若明珠,疼若至寶。經過四老爺一系列的形容比喻加保證,四夫人終于放開了明思的手。
不管四夫人是信了四老爺的話,還是未信,但至少有一點,四夫人同四老爺是相同的。
相不相信別人其實不重要,他們相信自己的女兒。
她說了會好好照顧自己,那她一定就會做到。
天下間,再沒有比他們的女兒更聰明、更乖巧、更本事、更孝順的了。
揮手道別,明思看著四老爺四夫人和藍星幾人的背影漸漸遠去,最后轉過拐角不見。
他們都沒有再回頭過來。
房頂地上都是雪白一片,花圃中掉光了葉片的花木裹了雪,反倒現出一種玉樹瓊枝的美。
空氣中是沁人的涼意。
寒氣沁入明思鼻翼臉頰,縱然有顏料的遮擋,鼻尖還是微微透出些紅色來。
見四老爺四夫人他們的身影全然消失,明思的眼里終于彌漫起了水霧。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感受四老爺四夫人的呵護和陪伴。
從全心的戒備到全然的信賴,這是明思心中最感恩的歷程。
對于不是親生還癡傻的她,四老爺四夫人從來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放棄之心。
明思對如今的自己是了解的。
自己還是前世的那個自己,可又不是前世的那個自己。、
如果當初四老爺和四夫人有一點放棄之心,那么她永遠也不會想如今這般全心的接納這段親情。
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這是明思剛剛到這個世界的心理。
而如今又加了一條,保護好自己的親人,不要他們受傷害,因為他們就是自己手中的幸福。
而今。只能讓他們離開。
明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眼中水汽壓下,轉首朝明柔一笑。“三姐姐,我也要準備回北將軍府了。我們先回去,我有幾句話同你說。”
明柔凝視著明思。相處愈深。她對這個六妹妹就愈是生出諸多感受。
納蘭府的眾位姐妹中,明思的長相看起來是最柔弱的。
明柔毫不懷疑如果洗去這層蠟黃的遮擋,她的容貌會比現在更加的嬌弱動人。
可是,這柔弱的外貌下卻有一顆比所有人都更加堅韌的的心和堅強的意志。
明明她是那樣的不舍,但直到離別的最后刻,她還能配合四老爺說笑話哄四夫人散去離愁。
方才這場離別,明柔在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感傷和不舍,就四老爺在不經意的時候。也露出了一抹傷懷。
但明思從頭到尾都在微笑,好似父母不過是出門做客。
直到方才那一瞬,她的眼中才彌漫起水汽。可是只一瞬,她便轉首對自己笑。說有話對自己說。
明柔知道,明思要說的應該是同她有關的安排。
明柔心中生出一絲心疼。
這個嬌弱的人兒用那樣堅強的意志,用自己的小小的肩膀,抗下了太多的責任。
她竭力的張開自己的翅膀,保護著身邊的人。
有的同她關系深切,如四老爺四夫人。
有的同她其實并不那么關系密切,比如她自己,比如本該是下人身份的幾個丫鬟還有阿刁。
有的圣旨同她并無干系,比如富貴姐弟。
明柔靜靜地凝視的眼前的明思,“六妹妹,不要讓自己太累。有的時候想哭,就應該哭出來。”
明思一怔。
前世的烙印太深,最痛最孤獨的時候也就哭過那么一回,是在外公離世的那個夜晚。
楊穎琪沒有在人前哭泣的習慣。
而今生的她,這樣的幸福,又怎需要哭泣?
明思微微而笑,拉起明柔的手,輕輕搖首,“三姐姐,我不累。你不明白,如今的我,真的很快活,很滿足。”
是的,如今的明思有人關心,被人所需要,這樣的感覺對明思而言,就是幸福。
別離是為了重聚。
今日的傷感不舍,他日重聚時會有更多的快樂歡笑來補償的。
“三姐姐,”見明柔眼中還有不解,明思莞爾,“比如方才你對我這般說時,我就很快活。”
明柔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看著明思一雙大大烏漆眸子中的笑意是那樣的坦然透徹,她也就放棄了。
這個六妹妹原本就是同她們不同的。
明柔輕輕頷首,“六妹妹,我不如你會想。不過,你也要記得,若真的難過時,一定要找人說出來。莫要什么都藏在心里。”
明思抿笑點頭。
姐妹二人回了春芳院。
碧桃陪著帽兒去打點行裝,明思拉著明柔到了房中。
“三姐姐,這幾日你先將要緊的東西都收拾了。分批讓碧桃帶出來,我會讓帽兒接應。這兩日我會聯系太子,后日待鄭世子一出來,你們就趕緊走。東西莫要帶太多,其他的我都給你們備好。”明思想了想,“這兩日你收拾東西莫要露出端倪,也最好不要出門。”
明柔猶豫了片刻,“我昨夜想過了,我想讓表哥先走。”
明思知道她是擔心昨夜說起的那件事,不過她心里也已經有了安排。
明思搖首,“不必了,此事就交給我吧。你同鄭世子一起走,相互也有個照應。若你不走,我怕會夜長夢多。”
聽到明思的言外有意,明柔詫異。
夜長夢多自然指的是魯王府的親事,老太君雖說是給一個月期限。不過計劃常無變化快,每天興許都有意外發生,明思也不能擔保。
何況,現在四老爺四夫人已經離京赴任,明思也不方便經常出入娘家。
萬一有事,難免鞭長莫及。
明思昨夜便將所有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輕重緩急心中早已有數。
看著明柔眼中的疑惑,明思將老太君的打算告訴了她,末了,“昨夜咱們說的事畢竟還只是猜測,所有的原委我都清楚了。你這兩日也正好多想一想,再仔細尋一尋。若是還尋不到,就算你繼續留在府中也未必能找到線索。萬一又生出變故,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你同鄭世子先離開,其他的事就交給我便是。”
聽得親事,明柔先是吃驚,而后聽明思分析,也就慢慢平靜下來。
只苦笑道,“我竟是這般無用,只是給你添麻煩。”
明思輕笑,“你同我說這些卻是生分了。昨夜若不是你考慮周詳,我們只怕就被動了。知曉問題在何處總好過蒙在鼓里。如今你想到了前頭,后面的事就交給我便是。不過數月,你我就會重逢。你莫要想太多。”
看著明思如黑曜石一般閃亮純凈的眼睛,明柔伸手在她面頰上輕輕撫了撫,“好。”
時辰也不早了,待兩姐妹將細節約定好,明柔便離開了。
明思寫了一張字條讓帽兒轉交納蘭笙,待帽兒回來,主仆二人又去同老太君和老夫人拜別,這才乘車踏上回北將軍府的路。
嗯,還是分割線 方管家噎住了。
看著梨落院中這一大堆人,老的老,小的小,男的提著包袱,女的抱著孩子,大多都衣衫破舊,有幾個甚至可以用襤褸來形容。
幾十號人此刻都用怯生生的目光望著他。
衣裳雖是有些臟,可手臉好似來之前用雪洗過了。
雖凍得發紅,很多還生了不少凍瘡,可看起來還是干凈的。
方管家大概目測了下,這一院子至少有三十來號人。
他轉頭看著在一旁埋首絞衣角的胖丫鬟如玉,“這都是你家的?”
如玉身子顫了一下,偷偷抬首瞄了一眼方管家,搖了下頭,又點了下頭。
點頭表示“是”,搖頭表示“不是”,可這點頭又搖頭的表示什么意思,方管家就不懂了。
方管家無奈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極為嚴肅,“究竟是還是不是?”
見方管家這般神情,離如玉最近的一個中年婦人怯怯的上前一步,“我是如玉的娘。”又指著她身后的幾人,“這是她爹、她哥、她嫂子,”最后指著如玉哥哥嫂子手中抱著的兩個男孩,“這是她弟和她侄子。”
隨著如玉她娘的介紹,被點中的人露出謙卑討好的笑容紛紛朝方管家躬身點頭行禮。
方管家“唔”了一聲,目光移到緊挨著如玉一家的另外一家人身上。
這家人人口最多,兩個老人像是夫妻,老婦人手中抱著一個不足一歲的嬰孩。身邊是一個背著籮筐的中年男子,一個中年婦人一手牽著一個女孩子,一手挽著包袱。另外還有兩對年輕的夫婦,身邊各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一共十二口人…
看著方管家神情嚴肅的梭巡目光,這一大家子都畏懼的縮了縮。
老兩口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如玉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