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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六章 推手(中)

  一住供精彩。

  鄭朗沒有結束,他正等著這次時機。

  以前看史書時不知道,韓琦“虐待”上司富弼。直到范仲淹上那篇折子后,才勾起他的一些回憶。事情沒那么簡單,范仲淹想遷就韓琦,共同上書,說了許多慷慨陳辭,手下一群小弟不知道啊,于是紛紛附和。但久和不下,范仲淹擔心有變,再三的遷就西夏,在他的帶領下,歐陽修沒聲音了,富弼態度越來越溫和,只剩下韓琦一個人在鬧。最后范仲淹到處流浪,韓琦心中憋著氣,以參知政事的身份,屢次找富弼的麻煩。

  還有其他的原因,但這條原因很主要。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鄭朗心中感到好笑,問題不要緊,他最關心的一些事情,比如裁兵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免稅法產生的弊端,也隨著郭諮下去查地,起到一些殺雞賅猴的阻止作用。

  韓范富三人之爭,他不管的,但是要說出來,反正也在等大理寺與開封府的消息,于是對范仲淹又說道:“希文,你素不喜勾心斗角,我也不大喜,特別是在朝堂上,有這時間不如多為國家思考一番。但元昊素來狡猾,不能將你的心當元昊看,在延州你已吃過他一次虧,應知道他的為人。多喜詐術,喜歡聲東擊西,虛張聲勢。不錯,我朝情況是惡劣,國庫空虛,再加大旱,更是雪上加霜,但眼睛不能僅盯著自己,也要看一看別人。先說西夏出兵,涇原路成了真正的鐵板。環慶路山多路狹,攻打不易,唯獨延鄜路橫山控制在敵寇之手。情況不是很好,要么便是府麟路,比以前更壞。但我軍主力并沒有撤回來。雖裁減老弱病殘,這不是削弱戰斗力,而是加強,將士又多經過戰場,不是才交戰之初,久不戰,或多或少有些將士懦弱不能用。其一。我國都凋落成這樣,西夏呢?”

  包拯說道:“鄭相公。我前去夏州,來回觀察過,西夏百姓貧苦,仿佛災民,又有許多軍隊駐扎于邊境之上,不斷巡邏。一路所過,許多百姓衣不蔽體。面帶菜色,遠比我國更困窘。”

  那是,不是才見鬼呢。鄭朗額首,說道:“必然。我國有壓力,他們更有壓力。況且還有契丹敵意陡增。要么元昊前去契丹做一個太平走狗,要么就反抗。只要我境兵力不減,嚴加密防,他怎敢再與我朝為敵?之所以強硬,是看到我朝的軟弱,所以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不然幾次大捷當真白打了?

  從宋朝傷亡損失來看,差不多,雖多次大捷,死了許多將士,若再加上百姓,傷亡率稍低,可低得不多。幾次大規模作戰,用的經費更多,若不是江東開圩,平安監與蔗糖坊,有可能自己數次規模的戰役,更加重宋朝的負擔。算算賬,差不多,持平。

  意義是在于對方。

  將前線真正伸到蕭關,三路幾乎聯成一個整體,西夏多處地方暴露在宋軍的攻擊下。加重西夏的傷亡率,不僅是士兵,還擄來大量百姓,減少了西夏有生力量。唯獨的好處,人口劇烈減少,也稍稍緩解元昊眼下壓力,少了許多人吃飯。但長遠來看,西夏這次元氣乃是真正大傷。還有士氣,雙方士氣開始顛倒過來。

  應當來說,此次西夏比史上的西夏情況更惡劣。

  又說道:“陛下,以前臣一直就想說的,但國家承平已久,許多人心中有顧慮,還有一部分的確是貪生怕死,再加上國家困窘,到處有盜匪橫行,臣于是默忍下來,沒有說,怕引起群臣攻擊。然災民逐步安頓下去,不會出大亂子,明年只要西北有備,必不會發生戰事。那么到明年秋收上來,國家財政會全部緩解。至少不會象今年這樣,危機重重。所以臣今天索性將心中想法說出來。對于議和,臣一直不反對,但看怎么議和。”

  “鄭卿,你說當如何議和?”

  “上次我說過,西夏國內情況危險遠勝于我國,主動權在我,急的不是我們,是他們。就算契丹出兵,元昊極重情報,一旦契丹真正出兵,他必然提前得知,會緊急與我們搭成和議,反而更有利于我朝。”這是破開趙禎心病。趙禎想法不錯的,契丹與西夏聯手,必須用議和破壞他們聯手,若是出兵交戰,西夏大敗,還要遵守什么和約。若勝,會產生許多變數,到時候西夏態度會更強硬,反而不易搭成和盟。

  想法不錯,但有的是緩沖時間,不能急,越急越會壞事。又說道:“曹利用三十萬盟約,寇準說足矣,雖厚,不厚契丹盟不會遵守。這兩敵皆窮,三十萬當抵五十萬貫錢,放在契丹內部,可購買十幾萬匹馬,牛羊更是不計其數。但契丹是多大,西夏才多點大。所以臣說十萬足矣。若是許其二十萬,再加上十萬石青鹽,五七萬石市榷鹽,就算沒有回易京師,也能讓西夏直接獲利七八十萬貫之數,放在契丹都算厚矣,況且是西夏。”

  鄭朗不象歐陽修與包拯,說大道理沒有作用,得說具體的數據,才顯得有說服力。

  “以西夏的貧瘠,七八十萬戶,不對,現在只能剩下六七十萬戶,以征兩百萬貫稅務,算是厚加于民了。但我朝許七八十萬貫,西夏困窘立解,而且數次失敗失去的士氣,也重新振奮,元昊的皇權更得以伸張。只要五到十年,便以我朝之貨,得以休生養息,重新茁壯,到時候必將再次為寇。等于我朝每年從百姓身上剝削大量民脂民膏,反過來養了一個更強大的敵人。陛下,你難道不憂慮嗎?”

  “陛下,三思啊,”歐陽修大聲喝道。

  杜衍說道:“鄭朗,你說得也是一種說法。但可曾想過,萬一西夏出兵為寇呢?”

  “杜相公,且聽我說。聞聽西夏已派使張延壽出使我國,可以將其擱置于洛陽,無他。西夏將我使放于夏州,不讓我使進入興慶府,我朝也可以使其駐于西京,而不準來王都。一不失其禮,二不使其再縱生驕慢之心。再說許其錢幣之數,以臣之見十萬即可。但張子奭誤國,泄露底細,朝廷可以適當增加。十五萬足矣。再許其五七萬石青鹽入境商榷,由保安軍處交易。其他各州府勿得放開青鹽,也可以于鎮戎寨再開一榷場,市其馬匹牛羊,這是我朝最缺少的物資,還有皮毛、毛氈、藥材、香料以及賀蘭石與自西域來的玉石,也是一種厚利。但不會奪我朝鹽利,順便給元昊一個臺階下,讓他稍稍給臣民一個交待,元昊必不會寇邊了。只是交待,而不是讓他重新張揚所謂的皇權!”

  “但他已稱臣。”晏殊說道。

  “晏相公,當真,你是首相,不能自欺欺人。自德明起,就不會真的向我朝稱臣。我朝使者至,脫下皇服,迎接使者。使者一去,立即重新穿上皇服。李德明尚且如此,且論元昊乎?所以臣也以為,不用在西夏偽官上追究,沒有用,追究也是掩耳盜鈴之舉。先和和吧,讓他們慢點恢復,一旦恢復過來,便是他們重新入寇之日。”鄭朗搖了搖頭。

  “已許其二十萬。”章得象說。

  “準許他們抽我們宋朝耳光,難道不準許我們抽他們耳光?他們能屢次反悔,為什么我們不能反悔?和約簽訂好了嗎?”

  這叫對比法,契丹多少人口?一千多萬人口,西夏才多點人口,頂多三百萬,現在肯定沒有,三十萬寇準說厚,五十萬讓契丹刻碑勒功,十五萬再加上青鹽之數,等于是一年給西夏人二十五萬,是足矣了。

  大殿一片沉默。

  歐陽修說:“終非長久之計。”

  “恢復國力,必須國庫里最少儲備五千萬貫以上的錢帛,才開始備戰。西夏必平,否則與契丹狼狽為奸,一西一北,我朝兩邊受困。現在主仁臣明,不會出問題。一旦主君稍稍平庸,不等我朝恢復過來,國力受挫,必將被外敵撕滅。比如澶淵之戰,若是那時候西夏成長到今天,與契丹聯手入侵,后果會是如何?”

  大家再次沉默。

  鄭朗說的不是無的放矢,金人南侵,若不是國家大量兵力駐扎在陜西,也沒有那么快滅亡。唐朝也是,正是受吐蕃的牽制,精銳軍隊放在青海,結果安祿山大軍浩浩蕩蕩南下,一路無人抵擋。再收拾,來不及了。

  最糟糕的便是趙禎開的惡頭,一開始便將基數提高,后面每每將西夏一頓胖揍,隨后再次議和,再次用這么重的歲幣獻上,雖讓西夏仙仙欲死,但也讓他們迅速恢復過來,下次再征時重新起了困難。

  自己帶來大捷,還有后世的眼光,絕不容許讓這樣現象發生的。

  外面的消息傳進來,吳育與大理寺的人搜查,比較好搜的,這不象后來,還有一個銀行的啥,全部放在家中,他們又是官員,不會象一些小家戶,將錢與貴重的物口埋藏在地下,一搜便搜了出來。

  刑不上士大夫,吳育沒有讓兩人入獄,但將他們隔離起來,盤問下人,又得到一些物品,不僅有金節頭冠,胡蹀躞,還有一些金銀細軟,一些名貴的寶石,全部是二人從西夏帶回來的。

  吳育派人將贓物呈進內宮。

  鄭朗看了看,金節頭寇也就是一些羌人常戴的冠箍,但元昊給的是用黃金打造的,上面還鑲著一些名貴寶石,價值連城夸獎,但沒有一兩千貫是拿不下來的。

  蹀躞發音為得瑟,宋朝的稱呼便是行囊,武俠稱呼便是百寶囊,多用獸皮縫制,但元昊送的兩個胡蹀躞與眾不同,上面銹了許多金銀絲,做工十分精美,也綴著一排碎碎的寶石,寶石雖小,色澤晶瑩剔透,也非是凡種,價也不菲。但這些充滿西夏的風格,張王二人無法狡辨。

  趙禎大怒道:“混…”

  不知道是準備罵混蛋,還是罵混賬東西,他涵養好,未罵出來,但在暴怒之下,用手一下子將這些贓物拂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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