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鄭朗想的是好,人心沒有滿足的時候,所以在先實施之前設一個浮動,實施時豪強不滿,爭,吵,沒有關系,可以在這個浮動標準里退讓一步,就象買東西,開價還價,還了一點價下來,顧客心里面便有了滿足感。若是一分錢不肯退讓,除非品牌才有這個資格,但相對于這些豪強,朝廷未必是讓他們完全退讓的大品牌。
連心理學都用上。
似乎效果也不錯,陸續的實施,吵了一段時間,并且這幾年差役很辛苦,各州縣漸漸安靜。
幾個提議的大臣心中皆松了一口氣,也怕。
但是危機也就在幾個月后產生。
鄭朗仍然疏忽一個問題,王安石實施免役法時也在實施另一條變法,方田均稅法。
真宗時朝廷最高統計上來的耕地面積達到五百多萬頃,趙禎朝時最低萎縮成二百三十萬頃。這三億畝耕地到哪里去了?不是荒蕪的,相反,最少增加了五千萬頃新的耕地。之所以減少,全部隱占,之所以隱占,是為了逃避稅務。
這個現象很不好,宋朝稅務轉移,最高時稅務達到一億六千萬貫,而兩稅不到五千萬貫,也就是兩稅在稅務比例里只占了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左右,而不象其他朝代,幾占百分之九十。
但也是朝廷稅務的重點所在,這些稅不敢少,只能往不敢瞞田的中小農民身體攤派,所以逼得王安石實施了方田均稅法。現在戶部沒有統計,鄭朗估計了一下,朝廷實田最少有六百多萬頃,報上來的頂多一半。
沒有敢動它。
現在鄭朗歲數太小,兩黨交戰,不是改革的時候。
就是如何改,鄭朗也沒有想出辦法。
可正是因為此點,影響了免役法。
這次改良免役法實質很溫和的。最大限度照顧了豪強的利益,包括稅務按照各個等份逐步減半,而且新法簡便,朝廷只要根據以前的稅賦情況將州府以及等份與標準劃分下來。然后交給州縣去處理,活動空間大,自由度強,令法也變得簡單并且不呆板。又拉攏了韓范二人,這二人是君子黨的首領,連呂夷簡都退避百舍,有他們呼應。在這時候君子黨也是最勢大的時候,支持的人多。
可以說對時機與政局抓得極到好處。
然而依出現麻煩。
麻煩便是在計算財產上,除去耕地的牲畜不計算,房舍、田地、作坊以至船舶、車輛等等,全部要計算的。其中耕地財產在明處,成為是大頭,因此一部分豪強進一步大肆隱田。
雖納的免役錢很少,越有錢納的錢看似多。實際比例很少,到了十萬貫以上的大豪富僅稅統計出來的財產百分之零點二三,差不多僅接近城郭稅。但豪強們依然不滿足。正好隱田,不僅逃避免役稅,還可以逃避兩稅。于是隱田風頭更烈。
可是一州府所征的免役錢總量是不變的,即便浮動也不會很大,于是再次將免役錢攤派到三四等戶上,甚至五等戶也遭到波及。也就是發展下去,免役法與它初的目標相背不提,還影響了國家的兩稅。
“難道他們不能滿足嗎?”范仲淹氣憤地說。
征稅很重,逃稅還有一個理,其實征稅很輕的。而且免役法的實行,富戶是最大的受益者。
“希文兄,人心哪。”
“人心?”
“這段時間我才進京不久,要了解朝廷情況,抽不出多少空來。準備過段時間我再著仁義,說的便是仁與義。利他與利己,人性的善與惡。揚善去惡,利他者,乃是社會群體的需要,但作為本體,人心多是為己的,沾到自己的利益,很難顧暇其他人的利益,包括國家的利益。所以君才成為珍稀人物,天下君子的楷模。”
范仲淹沒有心思與他開玩笑,這個不好的勢頭若擴大,后果很糟糕,問:“行知,可有良策?”
有啊,方田均稅,清量實際田畝,還有極少數豪強有平安監與蔗糖作坊的契股,可以用來懲罰,然而…然而…
這不是演義,一旦興起,紛爭想以想像。
搖頭道:“我也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好主意,所以今天過來與你協商,看看有何良策?”
辦法范仲淹迅速想到一個,清量田畝,可他不是小青年,也立即想到后果,兩眼茫茫,不知道怎么辦。
“要么再與彥國、稚圭他們進行商議?”鄭朗遲疑地說。
免役法只是第一步,馬上接下來他還有一個更大的舉動,呂夷簡好心,勸鄭朗多做一些事,但不要興變革,也不要摻雜到兩黨相爭中,現在他還年輕,要積累一些人氣與經驗,過了幾年,從契丹回來,人到三十,有資歷,有權威,有年齡,再加上皇帝的寵信,做首相不是一個夢想,那時才是做事的時候。
并且呂夷簡也敏銳地察覺到這幾年會亂,政局結果很難說清楚,只有幾年后政局才能明朗化。
但中間有一個時機的問題,因勢利導同樣很重要。
西北戰爭帶來的繁重勞役便是免役法實施的時機,而王倫與張海的起義,便是第二個時機。過了這一村便沒這個店。大家好了傷疤忘記了痛,誰來支持這個變法。況且君子黨主政,他們步子喜歡邁得大,到了“小人黨”執政時,政策會變得很保守。
這便是第二個時機,不容錯過。
在這之前,必須將這個弊端解決。
但君子黨們顯然也沒有想出良策,方法簡單,只要制止隱田現象,什么麻煩也就沒有了。可只兩稅在收,隱田惹田就無法制止,可是鄭朗卻隱隱感到有一個機會,郭諮,千步方田法!
爭議很多,所以交給了君子黨,他退居幕后引勢利導。
時間還未到。
從范仲淹處回來,卻接到一張意外的請貼。
八賢王趙元儼送來的,史書記載他一件事。西北用兵,給公用錢五十萬以助邊,帝不欲拒之,聽入其半。嘗問翊善(王府官)王渙,元昊平否?對曰,未也。又說道,如此,用宰相何為?聞者畏其言。所以被傳為八賢王,又說他團結了寇準、楊六郎、范仲淹與包拯,簡直胡說八道。寇準是不會將八賢王放在眼中的,楊六郎若有八大王照料,也不至于官不得高遷,范仲淹與呂夷簡斗了一生,與八大王有何關系,包拯進京是王拱辰推薦的,到八賢王死的時候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御史。
就是這五十萬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真相是元儼領荊揚二鎮,歲給緡錢二萬五千。這僅是現錢,還有帛,糧。炭料,職田封田,以及其他,實際所給最少是三倍以上,甚至有可能接近十萬貫!
西北用兵,諸官祿先后稍減,元儼歲錢當納其半,可是元儼用度無節,甚至還預借數年俸料,翊善王渙勸諫方有邊患。宜助朝廷節用度,元儼說了一個句:“愁殺人。”
我每年錢還不夠用呢,這一減半日子怎么過。這讓鄭朗很蒙的,少算一點,元儼一年從朝廷身上支取七萬左右的錢帛糧,這七萬不是一枚枚。而是一緡緡,購買力相當于后世的近四千萬人民幣,并且不用買豪宅,朝廷給了其豪華的宅子,是怎么用下去的!
王渙又諫,元儼無奈聽從,擠出了五十萬,也就五百緡錢,相比于他龐大的支出,簡直算是毛毛雨。不久后,趙禎以元儼是叔父,不欲裁損,又全部給之。估計趙禎也頭痛了,俺擠來擠去,想你做為叔父,帶一個好頭,可你不帶,只擠出五百緡錢,反而讓我擔當一個罵名,不如不要你這五百緡。
這才是八賢王的真相。
但是許多大臣對他十分忌憚,包括章得象、杜衍在內,都是后起之秀,朝中除病退的呂夷簡外,皆沒有那么深的資歷敢與這位皇上的唯一親叔父抗衡,所以多忌之。
鄭朗帶了一句話過去:“宗室、宰臣乃銀河人間也,兩相隔絕,天道也,相交天道潰壞,國將不國。”
不會去你家。
好心也罷,有其他用心也罷,我清清白白的做我的宰相,你貴好,賤好,與我沒有關系。但遞了一層意思,咱們倆不相關,我不會害怕你來找我麻煩,你也不必擔心老死之后,我找你兒子的麻煩。
但范仲淹與韓琦才來朝堂,諸事沒有弄清楚之前,十分安靜。
這是黎明的前刻,越是安靜,后面越是轟烈…
這時,開封下了一場雨。
五月戊子深夜,人們多已入睡,忽然天上響起幾聲雷聲,趙禎匆匆忙忙從床上爬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系上,站在殿外望著天空喃喃祈禱。不一會兒雨落,趙禎衣服全濕,太監拉他進去也沒有拉動,先是舞蹈,然后遙望天空再三拜謝,直到雨稍停,才進了寢殿。
第二天輔臣稱賀,趙禎也喜不自禁,說道:“天久不雨,朕每焚香上禱于天,昨晚寢殿中忽聞微雷,匆匆戴起冠帶,露立殿下,一會雨至,衣皆沾濕,直到雨霽,再拜以謝,方敢升階,自此尚希望槁苗可救也。”
章得象說:“非陛下至誠,怎能天應若此?”
趙禎道:“原來朕想下罪己詔,罷樂減膳,又恐近于崇虛名,不如夙夜精心密禱為佳。”
這句話認真的聽,越發讓人覺得很悲情。
我下罪己詔,將過錯攬于我一人身上,可一封詔書說明什么呢?是攬還是在推卸責任?謙卑如此!
至少這一刻,鄭朗覺得趙禎十分悲情。若是以后陸續降雨倒也罷了,關健沒有降,不但是今年,幾年還會有,旱澇災害,黃河再三決堤,加上幾子先后天折,困惑著趙禎的一生。以至趙禎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臨終前幾年神經都有些混亂。
他忽然伏下,沖幾位宰相深施一個大禮,說道:“諸位相公,我有一事相求。”
心中一直猶豫不決,麻煩太多,改良免役法都帶來嚴重的消極因素,不由讓鄭朗一直遲疑著,不想變動。直到這時,他才下定決心,至少要做點什么。
章得象等人立即說道:“行知,你想說什么請說,不用施此大禮。”
都是宰輔,受不起。
“為了陛下,為了這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心中有一些想法,但落實下去,會有紛爭,請諸位相公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