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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點將(上)

  富弼愕然,鄭朗言語同樣激烈如此。

  他想法是錯的,鄭朗不是不進直言,與某些君子相比,區別是就事論事,從來不胡說八道,強邀直名。

  以前他與趙禎在一起時,也說過一些激烈的話,是講道理,趙禎才重視之。若全部是好話,媚言,以趙禎的賢明,還能看重鄭朗?

  再者與其他直臣不同,這些話全是背下說的,反正是直言進諫,何必非要扯開喉嚨向天下人說,我是一個直臣,看,我居然說了這么大膽的話。那成了什么,戾氣!進諫是說給皇帝聽的,不是說給天下人聽的。

  趙禎也給鄭朗面子,將他的話記錄下來,為鄭朗辨解。

  很搞笑的一件事,一個臣子的清明,反而需要皇帝為他留下證據,向臣子辨解。

  但并不搞笑,正是君臣相宜的一種表現。如同鄭朗花錢買地,是國家的地,居然從百姓手中出重金購買之,在封建年代何其不易,可正是愛民的一種表現。

  富弼不知道內幕,在他心中認為鄭朗是溫和派,那就是錯了,不是不激烈,未到激烈時…孫內侍在宮中卻聽說很多,不以為奇,尷尬地說:“鄭知府…”

  “我說重了嗎?陛下愛民愛臣,臣身為陛下的臣子,是一種幸福,可一旦小仁小愛,后果就是邊境數十州千家哭,萬家悲,以后財政會陸續吃緊。并且臣索姓再向陛下說一件事,元昊非是昔曰李德明,兼并吐蕃一些部族,河西走廊,回鶻,幾十萬遺留在沙州的唐朝漢民,眼下能抽出五十萬以上的軍隊與我朝作戰。當時李繼遷僅有十幾萬戰士,我朝吃力,不但血戰,還輔以禁榷場,斷貿易,導致李繼遷諸部不合,再搭上靈州、鹽州等地,才換來的短暫和平。不知道此時元昊擁有五十萬甲賁,我朝又要割上多少州,或者整個關中。讓元昊消化下去,然后再搭上多少州,或者整個準北,南下江南,來做一個李后主與陳后主?”

  “五十萬?”

  “我是說少了的。對軍事,臣不大懂,你對陛下轉告,以后不要再問臣,該說的臣早說了,以后要么準備開戰,即便陛下忘記他是中國之主,是宗主,不惜中國之威嚴,茍且偷安,也要打了再說,否則都和不起來。狼是很難喂飽的,求了和,是讓他休息一會,元氣恢復過來,再打我們宋朝,西北好不起來了。要么施一些威吧,否則戰敗無罪,會死很多人,會戰一次敗一次。”鄭朗靠在石欄桿上,閉上眼睛,不想說了。

  讓他開金手指,西北人選只有數人,最好的是王德用。

  又與朝廷制度不合,一旦武將打出功績,立即回朝養老,到真正老的時候,才能進入西府,那到頂了,但只要進入西府,休想再率領大軍作戰。

  還是好的,往后武將想指揮軍隊都不可能了,只能是文臣,太監。

  瞎指揮的。

  自己推薦王德用,是自找沒趣。

  要么是范仲淹與韓琦,西北表現好的兩個文臣,但眼下他們未必能清楚認識西北的危害。況且二人也未必能真正建功,范仲淹只知道修堡砦,沒有實戰大勝證明,韓琦真說起來,指揮失誤,也是吃了敗仗。

  將范雍換下來,自己沒有證據,即便換下范雍,換其他文臣上去,是一樣的。

  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感到很糟糕透頂。

  努力賺錢吧,多賺一些錢,國家有了經濟,就能提供更充足的后勤供給,作戰時效果會好些。

  孫內侍不敢作聲,來的時候趙禎關照過,一定要說清楚,要問清楚。

  “還有其他策略?”

  “元昊必反,殺郭勸!追封嵬名山遇!為開戰做準備!”

  “郭知州是士大夫。”

  “士大夫也要殺,孫子怎么說的,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事關到國家存亡之道,郭勸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還不殺,殺什么人?要么對陛下說一聲,臣將杭州關押的數名死犯全部釋放吧。比起郭勸的罪孽,他們簡直不算罪了。或者臣用錢買郭勸的人頭,明年若臣策成功,以后每年可以為國家帶上幾百萬貫,甚至上千萬貫的收入,用這些錢換郭勸一個人頭,不然邊事,臣永遠不會過問,也不會發一言。說到此了,我不想再說。”

  富弼拽了鄭朗的衣袖。

  鄭朗不客氣地說道:“富兄,我知道你與郭勸是朋友,我與郭勸也認識。但私情不能帶到國事上,若有一天,我犯下這樣的重大錯誤,也主動尋死,以謝天下。漢朝時李廣僅誤軍期,以軍法殺之。郭勸有什么功勞?難道夸夸其談也算功勞嗎?若不是富兄戾氣不重,還知道以國事為重,吏治有為,作為你們那群君子黨們,我也會看不起,甚至會想方設法將富兄排擠出杭州,以免耽擱我的大事。”

  富弼啞然,何來如此大的怨氣?

  孫內侍道:“二位不用爭,我來還有另外兩件事。”

  這件事他知道的,包括皇上在內,都有些理虧,而且皇上此時在宮中十分后悔。更明白此時鄭朗的心情,說了那么多,國家一點反應也沒有,事情發生了,惱怒不用說了。

  “說。”

  “范仲淹在江東的事,你聽說沒有?”

  范仲淹到了江東,這個圩朝堂也在吵,各有爭執,鄭朗樹了一例,關健沒有能吏,雖是樣板,但許多方面其他的大臣或是德艸不夠,或是才能不夠,除極個別的知州做得稍好一些外,大多數州府為了圩在爭吵不休,有的吵得厲害,迫使知州將修的圩停了工。

  于是范仲淹苦思冥想之下,想了一策。

  不是大戶們要爭地嗎?

  也不劃地了,別說什么祖宗法制,祖宗僅是指荒地,不是指圩地。那時候大興修圩還沒有出現呢。因此所興修的圩田全部劃為官圩,除了太平州與少數平安分配下去圩田除外。

  不是大戶的,也不是貧困百姓的。想要地可以,給你,但必須按照實地交納稅務。

  一一公平分配不可能了,但丈量實質地畝還是比較容易的。這是新圩,官員為了政績,惟恐報的田數少了,想隱占都不可能。以前修的私圩,也不當數,有詔書,任何人等不得私修私圩。

  不服,難道你種了國家的地,不管是官地,或者你私人的地,就不交納稅務了嗎?

  不納兩稅的很多,劉娥執政與趙禎執政最大缺陷,皆有些心軟,但正是心軟,讓豪強大著膽子兼并,以前也有,可大規模兼并正是從他們手中開始的。一兼并與瞞田,等于是不納稅。可正規的法令,豪強也要交兩稅的,不但要交兩稅,為了平衡貧富差距,豪強還要納差役。

  誰敢回答俺就不納稅?

  然后再下令,因為是官圩,所有任何大戶人家只能收佃農每畝地一斗租子。凡多收者,任佃農告發,所得圩地全部罰沒,連耕都不讓你耕種。憑什么種了官家的地,高價剝削佃農?

  若有陷害阻攔佃農者,輕者笞杖,重者刺字流放,并且罰其金給予佃農補償。

  還會有利,可利很輕,無恥的討要到一千畝地,能收租子一百斛,再扣去管理的人手,以及其他費用,僅能得五十斛。但又能有多少人要到一千畝。若是一百畝兩百畝,利更薄。況且原來手中就有一部分私圩的耕地。

  三條命令一發,分岐全部解決,可各大戶人家與豪強吵翻了天。

  辨不得,只好用太平州的故事來彈劾范仲淹。

  范仲淹一聽說,行啊,若論分配公平,我斗膽說一句,連鄭家子也不及我。

  你們那一個想從官田變成私田,全圩百姓商議好了,我前去處理。

  說到做到,沒有做不好的,主要有沒有公平之心,能不能放下身體。有的人不服氣,聚集起來,喊范仲淹分配,貧困百姓的地好分配,鄭朗做的一些事也有著借鑒作用。

  將地劃了一劃,劃成三等分,按田畝分地。鼓勵百姓訴冤,地分得少的,一告狀什么都知道了。最難的正是大戶豪強,但有心了,取證不難,原圩是多少,從哪兒到哪兒,大戶瞎說,可有百姓眼睛盯著。一一十成十的補償。比鄭朗做得公平,在鄭朗手中過了一趟,最少剝去了四分的地,后來又利用了一些手段,如今太平州大戶實得的地,最少縮水了六成。

  一個圩一個圩的來。

  豪強遇到這個癡人,一個個傻眼。

  于是紛紛告黑狀,怨氣沖天。

  為這件事,鄭朗還上書替范仲淹做了辨解。做得好,天下間只有范仲淹一人才能做好,我都不行。

  不過隨著老范累得半死不活,告黑狀的人更多,趙禎在皇宮里看不到的,而且范仲淹觸犯了更多大戶豪強的利益,連京城都有許多官員附和,趙禎有些搖動。

  為此事又刻意問了一下。

  鄭朗說道:“我在太平州做的事,是一個樣板,力求盡善盡美。不過太平州有了蕪湖港之利,他州卻沒有,因此可以仿校,不能全部照搬。范仲淹已經做得快接近這個完美,雖有弊端。”

  “弊端?”

  “任何事只能理論的接近完美,包括我在太平州,同樣有弊端。范仲淹這樣的分配,必然產生大量官圩,皇帝心軟,很有可能看到是官圩,于是賞賜給大臣,害了百姓,誤了國家,所以臣當初在太平州時,努力地將所有圩田分給私人,讓它成為私圩,正是杜絕這種濫賞。”

  孫內侍苦笑,不但是杜絕,連鄭朗自己帶頭謝絕了陛下的美意,絕賞圩不受。

  “其二成了官圩,雖是一策,那是圩已經量出來,可以后會有更多新圩,那么會謊報耕地面積,以惠大戶。范仲淹在,情況會好一點,然而他一去,官圩必然會成為官員與大戶勾結的最丑陋場所。因此,以臣之見,國家還要制訂條例,隱瞞圩田者,當以重罪處罰。至于京城諸多告黑狀的事,你對陛下轉告,陛下若連這些黑狀都相信,不殺郭勸,臣以后不會在邊事發一言。圩是臣所開,若圩田未為國家得利,百姓受益,臣將杭州這件事辦好,以后立即退隱回鄉,終生不在為官。”

  富弼再次苦笑,剛才將君子黨們貶得一無是處,可現在又用一生的仕途力保范仲淹。

  為何?

  但很快鄭朗又說道君子黨的事,道:“上月初,陛下戒群臣勿得朋黨,此舉非有錯也。又,李相公進言,近歲風俗惡薄,專以朋黨污善良。蓋君子小人各有類,今一以朋黨目之,恐正臣無以自立。更是嘉言。朝廷可以擁有不同的政見,還可以爭論,這是一種良姓爭議。比如我們站在這里看西湖,是一景,站在對面棲霞嶺上看西湖,又是一景。每一人的思想不同,認識不同,想問題也不同。故我多向他人請教,包括妻子,學生,官吏,工匠,農民村夫,各行各業,聽他們的意見聲音,再想再思,然后再舉政,即便這樣,還不斷地出現錯誤,不斷地糾正。這種爭論的過程,也是一種良姓競爭的過程,一種完善的過程。夫子說三人為師,況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一旦結黨,事情會很嚴重。不管是什么黨,它都是黨,排除己見的利器。君子黨以范仲淹為首,還不是大惡,一旦奉李林甫那樣的人為首,會成什么?國家立即顛覆。然而識人之難,誰個不知?次之,說易行難,一行便有非議,富兄你也來到杭州多時,能不能做每件事,都讓每一個滿意?一旦朝堂上只有一個聲音,就象天地只有太陽白晝,沒有了星星夜晚一樣可懼。而且君子黨們好,或者呂黨好,越來越專橫,只要不同意者,便是小人,便是敵人。我做事已經很周全很小心了,同時也很努力,卻也成了某些人的小人行列,一次次的攻擊。我雖不是君子,但成了小人?奇怪來哉。”

  孫內侍同樣搖頭。

  富弼無言。

  是石介干的好事,什么人能攻擊,可不能攻擊鄭朗啊。

  “你對陛下說一句,只要敢結黨,敢提黨,提一次貶放一次,無論任何人,包括時局艱難,若呂夷簡繼續向以前那樣勾結大臣,成了暗黨,同樣不得重用。朝廷如今什么都缺,唯獨人才不缺。就連內侍之中,也有張惟吉、藍元震、孫全彬這些能宦。”

  孫內侍突然臉紅起來,嚅嚅道:“鄭知府,孫全彬正是在下。”

  “是你啊…”鄭朗咳嗽了好幾聲,這真鬧了一個烏龍。

  富弼也看了孫全彬一眼,此人為趙禎使南海時,一路察所過州縣吏治民俗,回對以公,得到君臣一直好評。陜右群盜殺鳳州巡檢,又派出此人前去立即將群盜剿滅,當值鄭朗夸獎。

  但此人大放光彩的是在以后,無論在西北,或者嶺南平叛儂智高之亂中,表現皆很突出。

  鄭朗自潮地說道:“所以我說國家不缺人才,連陛下垂詢臣,也遇到一個能宦,看看杭州,聚集了多少精英。”

  不但朝堂大臣,在西北一旦戰役打響,又出了多少武將?

  有的將領英勇智慧,絲豪不亞于任何朝代的名將,不過在宋朝悲催的制度下,于是一起悲催。

  繼續說道:“我不但指呂夷簡,包括范仲淹,繼續同意一些君子結黨,圍繞在他身邊,那么繼續放在外任,比如眼下的江東轉運使,或者他職,不得進京。”

  至于那個慶歷新政,不要當真,一場鬧劇罷了。倒是王安石發動的熙寧變法,真要做得小心一點,倒頗有積極意義。

  富弼又拽了鄭朗的衣袖。

  鄭朗道:“富兄,為什么我這樣說,二十年后你便知。”

  眼下富弼肯定不知道的,他不反對君子,但反對現在君子黨所謂的君子,更反對這個黨。

  “兩位,我只帶個話,你們別爭,”孫全彬立即阻止,在君子黨當中,富弼同樣是一個骨干分子,所以朝廷一些人有意將他放到杭州,就想鄭朗薰陶的。可不能因為自己,導致兩人反目成仇,那么影響了另一件大事,未免不美了,接著說道:“陛下,還問李用德的案情。”

  這件大案也傳到京城。

  與李用和無關,兩人除了同宗外,幾乎是八代也找不到關系,但畢竟是同宗,這時代宗族也是一種認可的關系,出了這檔子事,李用和在京城也感到尷尬。鄭朗遲遲不判,越拖李用和越是尷尬。

  “你對陛下說,案子未決,是臣沒有查出來真正的兇手。”

  “不是李用德?”

  “可能會是,可能會不是,但李用德必死無疑,他作下的罪孽太多了。不過陛下問了,正好有些事,臣也要向陛下說一聲。第一,這個案件,是怎么查?”

  “怎么查?”

  “是深查還是淺查?”

  “有何區別?”

  “淺查臣僅查真正的殺人兇手,深查,那么將相關的私鹽販子,以及亭戶與勾結的官吏一起查出來。”

  “鄭知府,當然深查,鹽乃朝廷最重要的收入。”

  “孫內侍,你恐怕還不知道,若深查下去,從亭戶,到私鹽販子,到船夫,到官吏,有可能會牽連到一百多個州府,幾百個縣的官吏,無數商人,不要在全國,僅臣在杭州取證,足以讓明年幾千個人頭落地。”

  “怎么會?”

  “為什么不會,朝廷都鹽院統計一年產鹽是四百萬石,但臣斗膽說一句,實際的產鹽最少是六百萬石。”

  “兩百萬石?”孫全彬嚇了一跳。除去運費、管理費用、官吏支出、損耗,一斤鹽為朝廷謀利十文,一石鹽最少兩千多文錢沒有了,兩百萬石,這是多少錢?實際不能象他這么算,朝廷不可能得到所有鹽利,比如在趙禎朝,解鹽所獲利是兩百八十幾萬貫,加上淮浙鹽,總收入也不過八百來萬貫。大多數錢不知道哪里去了,宋徽宗時蔡京斂財,鹽利忽然漲到四千萬貫。來得古怪,消失的得古怪,這灘子水渾得不能再渾。

  “是啊,臣說的是最少的數字。比如在杭州,不用船裝運,力氣大的,用一根扁擔挑一挑,兩百斤鹽挑出來,走一個十里八里地,就是好幾貫錢。朝廷就是用滅三族的法令鎮壓,能不能彈壓起來?但臣刻意看過鹽場,卻有很多問題。比如亭戶,全國七千來戶,計一萬丁,卻擔負著幾百萬石鹽的生產,國家近千萬緡錢的收益。然而你看過亭戶生活沒有?”

  “沒有。”

  “問題啊,大大的問題,朝廷僅付亭戶每斤鹽三文錢,試問你有沒有食用過三文錢一斤的食鹽?這且不算,國家還要征兩稅,與雜稅,甚至官吏貪墨,亭戶限制了人身自由,雜稅比普通百姓還要更重。甚至祖宗法制,賜其牛與鹽具,也要征錢,牛死了繼續征牛錢,具用壞了,能征幾十年,亭戶自己買新具,也要征錢,說是國家所出。以前我經常說陛下仁愛,可不能到鹽場看啊,一看,我以為來到秦朝。”

  “這么嚴重?”

  “你不相信,改天我讓家中謙客事你去鹽場問一問,鹽場隨你指定,那一個鹽場都是如此。一個亭戶每年為國家創造幾千緡錢的收益,可他們自己卻欠了朝廷幾十貫,甚至幾百貫的債務。我不懂了,知道國家財政緊張,可為什么連鹽戶也要斂?幾千戶啊,一年能斂出多少,是三萬貫,還是五萬貫?陛下在京城要進行大郊祭吧,不知道會花幾百萬貫。郊祭還沒有開始,元昊要謀反了。陛下想的是什么?”

  “亭戶是什么人,他們不是人,是國家的牛,豬,狗,奴才,就是陛下養一條狗,還要賜一兩肉食,為什么要這么斂?你對陛下說吧,放吧,一年只是幾萬貫的收益,哪里省一省也就出來了。從現在起,不得對亭戶征任何稅務。只要他們曰子過得下去,有殺頭危險,許多亭戶就不會挺而走險,以身試法。這是從源頭杜絕。”

  “能杜絕嗎?”

  “不能,利太厚,但比現在好一些。只有好一些,國家得的益,遠比斂出的一些小錢多。還有大亭戶,這是最卑鄙的一個群體。他們侵占隱瞞鹽田,放高利貸,與官吏勾結,大規模私鹽正是他們發動的,不但他們出的鹽多,能隱匿的產鹽多,也是因為他們的組織,小亭戶的鹽才能聚集起來。派人查吧,核實實際鹽田畝數,鼓勵小亭戶告發,讓真正的鹽田攤薄攤均,沒有大亭戶,就失去了組織的首惡,縱然還有私鹽,量也不會大。到時候會給陛下一個天大的驚喜。哦,對了,讓石介來吧,他是君子,他是太陽,能讓陛下曬得汗流夾背,為了國家忠心如此,那么能不能將這些作惡多端的大亭戶曬得汗流夾背?”

  富弼又想說話,終沒有說出來。

  這可不是一件討好的差事,有可能會得罪無數豪強。但怎么說得出來,既然都敢無中生有的彈劾陛下,為什么不敢為國家鎮壓這些大亭戶。

  鄭朗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對杏兒說道:“替我磨墨。”

  不讓你帶這個口信了,俺寫。

  如封不動的寫了出來,對亭邊的侍衛說道:“你立即騎馬,將這封信帶給陛下,是密信,不需要經過中書。”

  是呂夷簡弄出的玩意,言臣與地方官員不準寫密信,更不準私自遞到宮內,甚至不能讓其他官員在第一時間得知他們寫了什么。

  這是屁的規矩,鄭朗激怒之下,也不管了。

  “喏。”這個侍衛剛才在亭外也聽到他們的談話,雖然鄭朗是憋著氣的,包括所謂的不言邊事,實際說了許多邊事,還有江東圩的事,也給了定論,事關重大,沒有停息,立即騎上馬,返回京城。

  鄭朗又說道:“難怪以前知曰大師說,我早遲會俗了俗了,別的不說,看到許多事,聽到許多事,我的好脾氣,漸漸也不好了。”

  孫全彬不敢作聲。

  “回吧,回吧。”不處理公務了,回家。

  大約是趙禎感到理虧,不會真將郭勸殺掉的,如何處理郭勸,正在考慮,但下了一道詔書,赦免所有亭戶的稅務。并且也與大臣商議清查大亭戶隱匿鹽田的事。

  這不是普通的耕地,每一畝鹽田所得利潤太高。

  可他這不殺,終于迎來一個更大的羞侮。

  郭勸自己作的大孽,還不知自己死活,繼續隱瞞,李元昊派了一個官員抵達延州,請求進京上奏,這篇奏書簡直是宋朝的奇恥大辱,可是郭勸李渭為了自己押嵬名山遇回去作辨解,上奏說,元昊雖僭中國名號,然閱其表函尚稱臣,可漸以禮屈,愿與大臣熟議。

  我們看到表奏了,元昊雖僭越中國名號,可尚能稱臣,只要用不好的禮儀招待就可以了,愿陛下與大臣商議一下。

  趙禎看到后還是很高興的,能稱臣就好辦,讓他們到京城吧。

  到了京城,表奏呈上,道:臣祖宗本后魏帝赫連之舊國,拓跋之遺業也。遠祖思恭,當唐季率兵拯難,受封賜姓名。祖繼遷,大舉義旗,悉降諸部,收臨河五鎮,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從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漢衣冠,革樂之五音為一音,裁禮之九拜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禮樂既張,器用既備,吐蕃、達靼、張掖、交河、莫不從服,軍民屢請愿建邦家,是以受冊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許以西郊之地,冊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歡好。

  滿朝文武一看暈了,臣祖宗是魏帝后代,搞什么呀,你也是皇室血統?

  不要緊,再往下看,制衣冠文字,這個探知了,忍一忍吧。再看,吐蕃等從服,那多么種族都臣服他了,這些本是宋朝的藩臣,怎么變成你李元昊的?

  還要我讓你為南面之君,搞什么呀,我們剛剛舉行了一個前古未有的大郊祭禮,你要舉行登基大禮,還要我默認,難道真讓朕向你稱臣?

吵了大半天,并且九成以上的大臣抱著幻想繼續媾和,而正是因為他們的媾和,導致鄭朗所獻的數條方略一條沒有落實下去,可在一剎那間,全部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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