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試不中,第二天依然沒有舉子離開,難得的來一趟京城,多少會逗留一段時間,況且朝廷又給足了路費與用費。忽然從皇宮里下了一份詔書,讓所有舉子歡聲雷動。
小皇帝的詔書,春天下過一回,說什么考了多少場,還需獲得過省試的資格,或者先帝時的老舉子等等,才能獲得特奏名考的機會,特奏名也就是指考進士多次不中者,另造冊上奏,經許可附試,特賜本科出身,叫特奏名,殿試高中的叫正奏名。
李淑從貢院出來后,上了一份書奏,很長,議了十件事,國體、旱災、言事、大臣、擇官、貢舉、制科、閱武、時令、入閣。其中兩件事就講了科舉,一謂貢舉,二謂制科,在議貢舉時說了,擇人太少,數曰考覆,難盡其當,數天就考完了,很難從中將所有人才發掘出來。因此建議重新對多次落第的舉子另開試考一考,好讓天下盡得實才矣。
說得似乎很對…個屁!
宋朝不是缺少人才,對人才十分渴望。相反是人才太多了,多的都開始起亂了,對人才不用那么急。本來冗官就成為宋朝的弊端之一,這一大規模的開恩科,就非是小皇帝所說的那樣,若那樣一屆只能錄取幾十個人,壞不了多大的事,這一開,有可能會錄取幾百人。事實正是他這一諫,導致這屆特名奏多達八百多人。
這八百多人要全授官的。
并且每一屆都要增加幾百人,一個打算在任上活三十年吧,很有可能五千名以上的冗官就此誕生。養活一個宋朝官員要多少錢?
不談俸祿,因為名堂太多了,正俸、祿粟、職生、公用錢、職田、茶湯錢、給卷(差旅費)、廚料、薪炭、謙人(仆役)、衣料,有可能細至入微要給奶粉錢與尿布錢、肚兜錢、泡妞的小費錢。比如宰相、樞密使月俸料三百貫,春、冬衣服各賜綾二十匹、絹三十匹、冬棉一百兩,每月祿粟各三百石,謙人衣糧各七十人,每月薪(柴草)一千二百束,每年炭一千六百秤,鹽七石…等。因為后面太多,史書記不下去。
至于地方上大縣(萬戶以上)縣令每月二十千,小縣縣令每月十二千,祿粟月五至三石。似乎不多哉,只有十兩銀子,不算過份吧。別急,在后面呢,茶、酒、廚料、薪、蒿、炭、鹽諸物以至喂馬的草料及隨身差役的衣糧、伙食費皆是國家補貼,夠不夠多?不急,還有,官府還要供給官員家屬的贍養費,對家屬補助米、面、羊等生活用品。滿足沒有?那就錯了,還有,公用錢(招待費),節度使謙使相公者可高達兩萬貫,并且上不封頂。別急,還有一項,職田,諸路職官,各有職田,兩京、大藩府四十頃,次藩鎮三十五頃,直至邊遠的小縣,尚有七頃。且“外官占田,多逾往制”,由佃戶租種,官員坐享其成。
少算一點,平均每一個朝廷命官一年最少要花掉朝廷七八百緡錢以上,還不包括職田等隱形收入,冗出五千名以上的官吏,意味著什么?皇宮里所有的人不吃飯不穿衣服,也省不出這個錢來!
其他的十議多是如此,小皇帝偏偏沒有看出來,一想是啊,為什么鄭家子科舉時自己擔心,真有很大偶然姓的,于是又下了一份詔書,諸科舉人應舉者,不問年齡,許特奏名。只要考過七次,就可以另考一下特奏名試,實際上做做樣子的,只要答案中平,全部會錄取。
這一份詔書下達,舉子心情可想而知,自己只考了三次四次,那不要緊,考就是了,有一次考一次,就算三年考一次,七次不就是二十一年,從二十歲考,四十一歲時自己還活得好好的,那么就有做官的希望。
聽到前面的歡聲雷動,兩小與嚴掌柜的孫子嚴榮也從后院跑了出來,司馬光好奇地問:“諸位兄臺,發生了什么事啊?”
鄭朗這三個小學生走出來,很矚目的。
崔家二郎正坐在這里,也談了談,也沒敢將鄭朗指點考官姓格之事說出,可其他的兩個舅哥全部說出來。諸位學子聞聽后嗟嘆良久,已經受益良多,僅是指撥了一下,兩個舅哥就高中了,這三個小家伙每天帶到身邊,并且其中兩個天賦過人,最后能讓鄭家子培養出一個什么怪胎,不敢小視的。
一個舉子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司馬光道:“王三郎,你看。”
“國家越加冗費。”王安石搖頭。受鄭朗影響不小,考慮事情不成熟,可眼光很長遠。又說道:“而且規矩一定,以后再想矯正很困難。”
“王三郎,你們說的是什么啊?”一個舉子好奇地問。
“國家每年養了許多冗兵與冗官,這一來,你們高興了,冗官更多了。”王安石不客氣的說道,一時半會鄭朗也磨不掉他的銳氣,況且鄭朗也不想磨掉他的銳氣,包括司馬光的腹黑,何必要磨?只要矯正他們的思想,那就很好了,讓王安石不銳利,讓司馬光不腹黑,那成了什么?
諸位舉子不作聲。
然而許多舉子很汗顏,你們這才多點大,研究國家的國政做什么?果然是能將范諷說得痛哭起來的牛人。
司馬光低聲在王安石耳邊道:“點到為止,不能多說,畢竟千萬舉子受益,若因為你一言使陛下將詔書收回,會有幾萬舉子痛恨省元,我們還是學習觀摩啊,這時候別惹事。”
“是,”王安石不作聲。
兩小不說話,諸位舉子又再度高興起來,高談闊論,剛才王安石的話多少給大家留了一些陰影,沒提開恩科的事,可談的事多啊,比如京城的八卦,或者詩文歌賦。就在這時候,三十幾個大哥闖了進來,其中一個人揪住了一名店中的伙計問:“蔡州崔知州家的三郎在何處?”
三舅哥茫然地站起來道:“你們找我有何貴干?”
領首的家丁來到崔全忠面前,瞅了瞅,問道:“你就是崔全忠。”
“正是,”崔全忠看著這個家丁,一臉橫肉,嘴上長著猙獰的絡腮胡子,兩個大膀子估計比自己的大腿還要重,就象一個大鐵塔一樣站在眼前,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家丁也看著他,果然不錯,長得細皮嫩肉的,小模樣比娘們還要干凈,但不能弄錯了,問邊上的舉子:“他就是崔家三郎?”
“是啊。”邊上的舉子也小心的答道。換誰面對這三十幾個大漢,心里面也會哆嗦。
好了,就是他。
根本不需要兩人架,那是普通大臣家丁做的活,王府上的家丁那一個不是出生入死過來的,每一個皆是軍中的好漢,若說宋軍羸弱,那可錯了,北宋缺將才,兵可不弱,別看黨項與契丹人是騎兵,同樣的數量,就是宋軍與對方騎兵交戰,很少落入下風,也就是說,拋去戰馬的因素,與指揮的因素,宋軍戰斗力還在契丹人與黨項人之上,至少持平。
當然,換一個窩囊廢或者外行的文官做統帥,士兵全是老虎,也多半會吃敗仗。
這名大漢一使眼色,懂的,軍中作戰配合慣了的,三十幾個人一分,分成兩隊,所有舉子皆攔在了外面,然后走到崔全忠面前,兩手一抄,杠在肩膀上,象杠一只小雞似的,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大舅哥急了,問:“喂,你們做嘛?”
后面諸位家丁一合,大舅哥連邊都碰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三弟被他們杠走。
雖然天漸黑,但對于京城來說,正是熱鬧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種事,一個個目瞪口呆。過了大半天,大舅哥才反應過來,報官去。
到了開封府,開封府諸位官員皆下值了,但還有衙役。大舅哥將情問一說,衙役們攤手道:“我們不能做主,你明天來吧。”
老三稀里糊涂讓人綁架走了,還能明天來,這一夜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大舅哥想了一下說道:“我們乃是鄭省元的舅哥,省元到了馮侍郎府上探討經學去了。三弟事小,若耽擱了省元殿試發揮事大。”
“你就是省元的大舅哥?”
“是。”
衙役們這才緊張起來,有的跑到新開封府尹張觀府上稟報,張觀一聽頭有些大,沒往那上邊想,殿試還沒有開始呢,況且崔家三郎考得也不算好,六百多名,以前有榜下捉婿之事,但不會象這樣將人往肩膀上一杠,往家中杠的。想了想,帶著衙役趕到了外城,到了嚴記客棧,最少得知道誰綁架的,不然人怎么救?
此時鄭朗也回來了。
聽著兩小一說,膛目結舌。正好張觀駕到,救人要緊,簡單的寒喧了一下,張觀開始詢問其他在場的學子。
捉婿的事在提前發生,多是省試三四十名以前的舉子,這些舉子都肯定能中進士的,但殿試未考之前,皆是半遮半掩,只要未訂親的,請到家中坐坐客,敘一敘,不會直接說,先將感情拉起來再說。然而三舅哥名次太落后了,又訂了親的,因此想到上面,很快否決。鄭朗甚至往趙元儼身上想,然搖了搖頭,趙元儼讓自己弄了一下,又讓京城的兵馬大元帥攪和了一下后,再次閉門修養。也沒有這個必要幾乎等于是光天化曰之下綁架人,并且還是中了省試榜的舉子。
張觀問了一下,沒問出頭緒,只好問路人,有沒有看到三十幾個大漢杠著一人?
問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終于慢慢問出一些頭緒,然而張觀頭有些痛,沒有辦法,只好來到王德用府上。
但遲了。
三舅哥路上叫,家丁讓他叫得煩,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塊臟抹布往他嘴中一塞,安靜下來,杠到王府。王德用笑咪咪地說:“你們太無禮了,我讓你們請來的,怎么杠來?”
其實就是他吩咐家丁這樣做的。可以請,但萬一不來呢,或者其他因素,所以杠來最佳,也符合王老爺子的做人宗旨,婆婆媽媽的做什么,這樣才叫爽快。
“喏,恕罪則個。”家丁將人放下來。
崔三郎還在迷糊當中,人認識,與妹夫進了政事堂,看到過這位大佬,暈乎乎的問:“參見王相公,為何?”
“來,來,坐。”
崔全忠坐下來。
“你未婚否吧?”
“嗯,但訂了親事,只是不想耽擱學業,一直沒有完婚。”
“那就是未成親了?”
“是。”
“那就好,芹兒出來。”
一開始王德用以為自家孫女看中鄭朗,那有些麻煩,可猜錯了,鄭朗拋去從容淡定的氣質外,長相不及崔家三郎,整天看慣了爺爺一張大黑臉,看到崔三郎一張小白臉,并且當時三舅哥聽聞妹夫說同進士有了,春風得意,有些顧盼自雄,更增加了他一份風采,讓王老爺子這個孫女動了春心。后來打聽了一下,中了榜的,只是家中似乎訂了親。還要感謝鄭朗,不然崔家兩郎資料也不會流傳開來。未訂親就好辦,央請爺爺。
王德用覺得此事也荒唐,可架不住孫女磨,俺不碰鄭家子,碰一碰崔家子可以吧。
怕羅嗦與意外,又是訂過親的,格外麻煩,于是來了直接的方式。
他孫女走了出來,經過幾代基因重新組合,長得還是不錯的,其實王德用本人長得也不差,就是太黑太雄偉,王家小娘子沒他那么雄偉,長相十分俏麗,但英氣也重了些。
王德用說道:“此乃某的孫女也。”
崔全忠更蒙,就算你是武將出身,接待客人方式與眾不同,充滿暴力色彩,但干嘛讓你孫女見我?無奈,只好欠手道:“見過小娘子。”
文皺皺的,王家小娘子看了更喜歡,害羞的一個萬福,輕聲道:“見過崔三郎。”
王德用哈哈大笑,道:“芹兒,你下去吧。”
看著孫女的表情,什么都知道了,然后命人上茶,但這事兒得快點處理,仆役要準備茶水,王德用就說正事了,道:“崔家三郎,你看某的孫女如何?”
“很好。”
“好就行,某做主了,你也不小,某家的孫女也到了出閣之年,替你們成親吧。”
崔全忠差一點載倒在桌子上,嚅嚅道:“不可啊,晚生訂了親。”
“訂親算什么?又不是成親,要出之別人會彈劾,就這樣吧。”
“不可。”
“什么不可!”王德用一拍桌子,大眼睛一翻,這人自幼就殺敵,僅他親手擊斃的敵人最少就有五十人之上,身上的戾氣可想而知,崔全忠讓他一喝,嚇得連話不敢說了。
仆人端上來茶水,是孫女婿,崔全忠不同意,也是孫女婿!王德用臉色放松,和顏悅色地說道:“請用茶。”
“不敢,王相公,父母之命,婚妁之言,晚生不敢從命。”
這小子怎么這么倔呢,王德用想了想,走了出去,吩咐了一下,兩個家丁將崔全忠強拉到府后面,帶進了一間房屋,房門關上,不但關上房門,崔全忠還聽到家丁用鎖鎖門的聲音。
碰到這個主怎么辦?
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他不但遇到的是一個兵,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兵悍將,更是講不清楚。然后抬頭一看,王家小娘子正羞羞答答的坐在哪里,看到他看自己,王家小娘子又施了一個萬福道:“打擾三郎。”
“呃,呃,”崔全忠不知說什么好,自己怎么鎖在人家閨房里?
兩人靜坐著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門再度打開,家丁將崔全忠帶到客廳,王德用問:“可想好了嗎?”
“王相公,真不行哪。”
“真不行?某好心請你來做客,你干嘛跑到我家孫女閨閣去,若不是我家里的仆人發現,你還想呆上一夜不成?”
“你說說看,剛才那是不是某家孫女的閨閣?”
“那你讓某家孫女怎么辦?”
“嗯!為什么不說話!”
崔全忠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你老人家不帶這樣玩的,嚅嚅道:“王相公,沒有父母之言,媒妁之言不行哪。”
“這倒也是,”王德用又想了想,喊來家丁,說道:“你騎馬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蔡州,對蔡州知州說,某好心請他三兒子來我家做客,他看到我家孫女長得漂亮,動了邪心,居然尾隨我家孫女跑到她閨閣之中,呆了很長時間才出來。問他這件事怎么辦,若想善了,請立即派長輩用最快的速度赴京,在丑聞未傳揚之前將親事辦了,某也就將就一下。若不同意,開封府大堂上見!”
崔全忠一頭大汗,都是什么與什么?
王德用也沒有多費心思,再度將他“請”到一間房間休息,看著崔全忠委屈的被帶了下去,王德用大笑,然后對孫女說:“沒事了。”
至于過程簡略,俺要的是結果!
第二天他當沒事發生一樣,繼續上朝當值。幾個大佬偶爾也在談論崔家三郎被人綁架了的事,他聽到了就象沒有聽到一樣,表情比鄭朗還要淡定。
張觀帶著衙役上門討人,硬著頭皮敲門,其實王德用不是他外表那樣,也許方面是差了一些,可是為人忠誠老實,平易近人,待人也很坦誠。所以一聽自家孫女看重崔全忠,他想了想崔全忠的樣子,也從心里面同意。不過張觀與王德用打交道很少,只知道他殺人無數,威名赫赫,向這位殺神要人,難度有多高?
門房開了門,問:“你們干什么?”
張觀雖是狀元府尹,可俺家老爺子可不懼你。
“聽聞昨天傍晚時分,你們家將舉子崔全忠請到貴府上?”張觀努力用客氣的語氣問。
“是啊。”
“那能不能讓我將他帶回去。”
“帶回去啊,不成了,他要與我家小娘子成親,怎么讓你們帶回去呢?況且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們開封府管得太多了吧。”
“成親?”
“是啊,馬上崔家就要來人,只要一來人,就會艸辦婚禮。”
張觀一頭霧水,想了大半天,終于想明白,得,咱不破壞人家好事,帶著衙役回去,并且派衙役通知大舅哥,你們不用急了,人是王相公“請”過去的,準備與他家小孫女成親。
大舅哥與鄭朗一起撲倒。
張觀前面一走,王家的管事立即來到西府稟報王德用,道:“不好了,開封府上門要人來啦。”
“這么快,這群孩兒們怎么辦的事,”王德用琢磨一下,關健那個崔家小子有些倔,不大好辦,僅是這個不怕,還有那個鄭家子與小皇帝交情不錯,如果一進諫,有可能陛下詔自己放人,還惹了一身搔氣。
還是先下手為強,于是面見趙禎。
趙禎不知道,讓他坐下,王德用說道:“陛下,臣家是不是官宦世家?”
“是啊,王卿為何有些一問。”趙禎點頭道,不但王德用很牛氣,他父親王超同樣是一個猛人,因功授于魯國公。
“臣對社稷有沒有功勞?”
“有,王卿,你有什么話直說。”
“是這樣的,臣有一孫女婿省試中榜,但名次略差,臣怕他殿試考不中,但其人忠厚老實,連陛下都交口稱贊過。”
“是誰啊?”趙禎茫然地問,此次省試錄取的人多,他看中了那一個舉子為孫女婿有可能,可得到自己稱贊過的,并且名次又落后,真想不起來。
“陛下,難道這么快就忘記了?”
“究竟是誰啊?”
“臣只想討要一個進士,名次落后一點問題也不大,但不能成了同進士。”怎么辦呢?同進士與進士以后在仕途上作為會有天壤之別的,只好厚著臉皮要一要。
趙禎道:“朕依你。”
以王德用的地位與功勞,要一個進士,也不算過份,后來還有更猛更不要臉的大臣,韓億,四個兒子莫明其妙的全錄取了,還不夠,他兒子多,一共八個,要了功名后,還要官職,反正小皇帝心軟,于是讓他一一得逞,此事惹起天下嘩然。
王德用僅討要一個進士不算過份,反正殿試的試卷子是趙禎出的,最終名次也是趙禎拍板,要求難度不高。可趙禎狐疑了,又問:“他是誰家子?朕何時夸過?”
“他就是蔡州崔知州家的三郎。”
“崔三郎,朕聽說他訂過親了。”
“是啊,他是訂了親,昨天臣請來他赴宴,他不知怎么看到臣家的孫女,于是跟著孫女后面,進了閨房,臣找啊找的,找了半天,居然在孫女的閨閣找到了他,臣沒有辦法,只好讓他們成親…”
“你說慢一點,”趙禎腦子有些迷糊,崔三郎自己見過的,很老實的一個人,沒那么大色膽。你家中也有許多家丁拱衛,他怎么就看到你家的孫女,還讓他跟著進了內院,又進了閨閣,還找啊找的,找了半天才發現。都是怎么一回事兒!
“陛下,大約就是這樣,你也要讓臣避一些諱。”
說得似乎有道理,發生這樣的事,終是不好仔細的說出口,趙禎皺著眉頭說:“他的家人知道沒有?”
“臣派人前往蔡州請了他家的長輩過來。”
“這樣也好,”趙禎道。還能怎么辦呢。
“那么陛下也同意臣這樣做了?”
“事情遮過吧,也許他僅是大意,此子絕不是你所說的那樣。”趙禎還在迷糊當中,事兒有些古怪,可發也發生了,只好用這個辦法遮丑。
“臣讀的書不多,聽到一件事,周成王年幼與其弟叔虞在玩耍時,撿起一梧桐葉剪成圭,對其弟叔虞說,我要封你一塊地,你先拿著這個,然后周公來賀。”
“別說,朕知道,也會守諾,給他進士。”
“還有親事。”
“朕也恩準。”
行了,老王興高采烈的回去,對西府官員說道:“某告半天假。”
請假回家,這一回有了天子口諭,更加有說服力。趙禎只覺得古怪,這時候張觀還沒有找到崔三郎,于是宮中的太監聽到后便進來稟報:“陛下,陛下,不好啦,崔家三郎被人綁架了。”
“你說的是鄭省元舅家的三郎?”
“正是。”
趙禎想了想,氣得半天不作聲,然后罵道:“這個老匹夫!”
奶奶的,你來了一個王老虎搶親,還用了朕的名義,氣得不行。但想一想這個平時里比較老實的老匹夫,居然也做出這種事,忽然笑起來,道:“閻都知,陪我到王相公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