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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擋箭牌

  面對這個大太監的請求,鄭朗無法回絕,只好再度用筆,在紙上分別用董體與趙體寫了幾行字,并且說了它們的用筆要點。

  比起竹筒上的四種書法,顯然這兩種書法,對大家視覺沖擊力都不大,大不了一個悠閑,一個古淡,皆是見嫵媚見長。劉知州說道:“鄭小郎,能不能再說說其他四種書體的寫字方式?”

  花會上說過一次,可說是不細,并且他又是好字的人,正好提及,順便問了一句。

  還有另一個用意,外面的人對自己后生太多懷疑了,當著大家的面,將它們寫出來,那么羅崇勛就能將這個消息帶回皇宮。后生將來能不能富貴,全靠宮里面一老一小兩個主。

  讓他們滿意了,富貴也就來了。

  座師的請求更不能拒絕,于是先用了劉體書寫,除了“肉”多外,這種書體給大家視覺沖突還不大的。接下來到了黃慎的狂草,寫了幾行,著重講解了以繪畫的線條感,代替筆畫的一些區別。

  講解得越多,對它了解得也越多,內行的人開始擦汗水。

  但還沒有何紹基的書法來得震憾,不僅也要取繪畫的線條感覺,還有回腕法,劉知州回去嘗試了好幾次,沒有成功,此次聽得很入神。不知道今天過后,是讓他在書法另辟蹊徑,或者會有可能讓他誤入岐途?

  又到了金農的漆書,好久未寫了,拿來毛筆,不停的裁毫,不敢多,多了不美,少了寫不出漆書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那些個大磚頭終于出現。雖早看過,可是大家還是再次冒汗。

  其實看似它最簡單的,卻是最難的。

  所以后世金農的漆書很受人追捧,但沒有一個人能在上面有所突破。當然,若寫好了,突破鄭朗的漆書,還是不成問題的。

  真相,全部揭開!

  武推官問了一句:“鄭小郎,怎么想起來寫這么多書體?”

  好奇是一,也順帶著夸獎一句。

  “武伯父,無他,小子閉門造車耳。”字體已經寫出來了,不回答不好。至于一門藝術,無論是工藝藝術或者文學藝術,想不要淘汰,必須要不停的推陳出新,百花齊放,鄭朗不想解釋了。

  贊嘆了好一會兒,眾人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但鄭朗的麻煩,很快就到來了。

  消息終于傳開,每天都有各個學子,前來登門拜訪。對此鄭朗是不厭其煩,本來性格就好靜,還有,自從劉知州獻詩不報后,這些學子立即變臉,不來了,也讓他感到世態炎涼。

  所以心中極其的不喜,對幾個娘娘說道:“娘娘,我要去一趟嵩山少林寺。”

  “不能啊,”大娘立即說道。

  自從鄭朗盤坐默想后,幾個娘娘一直害怕兒子產生出家的想法,一聽去少林寺,全部嚇壞了。她們能燒香拜佛,可是兒子絕不能去寺廟。

  “兒啊,都年關了,你去什么少林寺?”四娘擔心的問。

  “娘娘,不是兒子想出去效游,看看這家門口,都成了街市,我怎么學習?”

  話音未了呢,外面就傳來一個學子的肥喏:“滎陽學子鄭平、原武學子李少然、新鄭學子徐中清求見鄭家小郎。”

  一來就是仨,還有一個本家!

  “這日子沒法過了,”鄭朗嘀咕道,還不能不見。

  江杏兒捂住紅艷的小嘴唇,偷樂。

  跑到了少林寺,租了一間廂房,過了幾天安靜的生活。然而外面風聲更大。很快,消息再度從京城傳來,聞者皆驚。宋朝一代,還真出過不少神童,前面的陳彭年、晏殊不算,后面還有一個更牛的,汪應辰,五歲知書,十歲寫的詩詞讓宋高宗以為一個老秀才寫的,驚為奇,召見后才知道是少年,十八歲中狀元。牛叉連晏殊都失色。

  這些人都在十歲不到,就以才華出名。

  鄭朗十二歲才出名,不算稀奇,可稀奇的是他的過人膽識,宮中那番話容易么?一個老年大臣所能說的,也不過如此。況且在獄中還要悟道!

  許多人覺得很雷,很萌,很暈。

  然后發瘋一樣傳,連瓦舍里的雜劇,都拿鄭朗的故事編排。

  前來鄭家的人更多。

  一開始幾個娘娘還沾沾自喜,高興哪,兒子有出息了。后來也不勝其煩,剛將茶具洗干凈,又來了一批客人,打老遠來,至少讓人家喝一杯茶吧,要燒茶,沏茶,還在寒喧幾句,送走,結果新的一批人又來了,有時候一天能來十幾撥人馬。

  換誰也受不了。

  鄭朗呆了幾天,終于要回去,不然到了元旦,還呆在少林寺,那也不象話。回到家中后,看到這場景,郁悶得不行。連老太太都恨上了,想到了老太太,他靈機一動,喊來村中的一個石匠,讓他吃了一點苦,連夜刻了一個大石碑,刻好后放在門外。

  第二天,雖元旦即將到來,還有學子登門拜訪,可來到鄭家門口一看大石碑上的字,呆住了。

  石碑上刻著幾行字:

  孟懿子問孝,夫子曰:“無違。”太后、陛下、皇后,乃百姓之父母也。小子乃一介布衣,僥幸得入中宮,太后問,予答,陛下問,予亦對之。而小子其間多有固執之言,冒犯之語。雖發自公心,而逾于禮制。承蒙太后寬宏不究,非以為幸事也。今以違禮之舉,邀幸于天下,結交諸友,夸耀世俗,可乎?閉門哉!

  雖然我無辜進獄,辨是對的,雖然太后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我沒有屈服,辨了幾句也是對的。可若是用來夸耀,那么對不對呢?我關上大門了,你們甭來害我。

  請問,看到這幾行字,敢不敢再敲門?

  一個個嘆息良久后,琢磨了再三,只能離開。

  先是劉知州得知的,聞聽后哈哈一樂,好主意。害得我還在城中擔心呢。

  消息也傳到了京城。

  老太太先是愕然,然后笑罵道:“此子無賴,居然用哀家做擋箭牌。”

“太后,臣以為他也是無奈之舉。否則登門的人多了,確實沒有辦法安心學習。”羅崇勛道  “他是多此一舉,當真哀家不知道?哀家正準備召他進入太學造就,不過這樣,哀家也就放心了。”其實老太太也沒有生氣。雖然做了擋箭牌,可這幾句話當中,隱含了名份二字!

  特別是那句,無違與那句太后陛下皇后乃是百姓父母也,讓老太太感到很滿意。

  不過召他入太學,也是發自內心。可讓這小子將這難題化解,老太太心中又猶豫不決起來,這小子似乎學問全部來自野路子。并且這條野路子走得似乎蒙對了。

  到了太學不行,那必須經過正規的教育,與他的野路子是兩回事。想了想,對羅崇勛又說道:“你去將小宋與晏學士召來。”

  非常人必須非常對待。

  這些天才兒童與常人兩樣,必須以同類人做參考。還有一個天才,可惜幾年前去世了,那就是工部尚書楊億,七歲就能文,十歲時能賦詩,十一歲在京城即興賦了一首喜朝京闕:七閩波渺邈,雙闕氣岧峣。曉登云外嶺,夜渡月中潮。愿秉清忠節,終身立圣朝。

  很短,很無聊,還有皇家喜歡的馬屁味,當然不能與鄭家子那首三疊陽春相比,不過考慮到楊億的年齡,也算可圈可點。

  兩人性格也不能相比,鄭家這小子,似乎很喜歡干些搞怪之舉,心特大,什么事物都想來一個鯨吞。

  正是因為這個性格,老太太拿不準,否則即便授他一個小官職,以示獎勵,又有何妨?

  宋祁與晏殊到來,聽完了老太太的話后,兩人對視了一眼,心中皆是發苦,老太太,你也是一個果斷的人,并且智慧絕頂,怎么象一個尋常的小女人一樣,為了一個少年人,變得如此反復無常了?

無線電子書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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