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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落空

  范氏見丈夫反對,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匆匆進了內室,在床頭雕了牧童吹笛圖案的擋板里摸出個黑色素漆的匣子,把山頭的地契找出來遞給了俞敬修。

  俞敬修拿著地契去了書房。

  范氏坐在羅漢床上給女兒打著扇,腦子里卻亂糟糟的,想著俞敬修拿去的地契。

  他們成親的時候,俞家給他們置辦了八千多兩銀子的私產,每年有二千多兩銀子的進帳。加上她是高嫁,父親怕俞家的人看輕她,踮起腳來給她置辦了陪嫁,一年也有八、九百兩銀子的收益。平日嚼用都是公中的,他們每個月還有五十兩銀子的月例,俞敬修平日公事上需要打點,也都走了公公的帳,他們根本不用動用自己的銀子。

  丈夫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但她心里卻明白,俞家出了這么大的事,肯定是花銀子上下打點一番的。

  俞家立族百年,富貴顯榮,俞夫人的娘家束氏也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戶,據說當年的陪嫁不不萬金,怎么家里就難到了這個地步,丈夫竟然寧愿賣地也不愿意讓婆婆知道?

  或者,婆婆那里也捉襟見肘?所以丈夫才不好意思開口…

  想到這種可能,她心里就有些浮躁起來。

  丈夫不會是有什么事瞞著她吧?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別到時候她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連個應對之策都沒有!

  思忖間,手里的羽扇不由扇得“呼哧呼哧”地響。

  端著西瓜進來的墨篆“哎喲”一聲,忙道:“大奶奶,您這是怎么了?小心嚇著了大小姐!”

  范氏這才回過神來,將扇子交給了一旁的小丫鬟。

  墨篆遞了西瓜過來:“山東那邊送來的西瓜,您嘗嘗,甜不甜?”

  范氏接過西瓜,卻沒有吃,而是遣了身邊服侍的。低聲吩咐墨篆:“你留個心,大爺這幾日都在干什么呢?”

  墨篆很是意外。道:“可是大爺那邊有什么事?”

  范氏也沒有瞞她,將俞敬修要把山頭賣了事告訴了墨篆。

  墨篆心里咯噔一下。

  她從來都聽說富貴之家買田買地的,未曾聽說過賣田賣地的。

  “我知道了。”她凝聲應了范氏,“大爺那邊有什么動靜我就來稟了您。”

  范氏點頭。

  眉頭卻不由自主地鎖了起來。

  傅庭筠那邊卻是歡聲笑語。

  “…沈閣老任吏部尚書十幾年。朝中大大小小官員的任免皆出自他手,現在沈閣老致仕了,這朝中的格局只怕要變一變了。”七姐夫興奮地道,“不說別的,就說這通政使經歷、都察院御史的空缺。原本走沈閣老門子的人現在恐怕要欲哭無淚了。”

  相比七姐夫,三姐夫顯得沉穩很多。

  他微笑著點頭,道:“我當時就納悶,怎么今年的幾個空缺遲遲沒有定下來,原來是因為沈閣老自顧不暇了…”

  傅庭筠聽了不由笑道:“原來三姐夫那些讓我‘別急’的話全是說給我聽的——原來您心里也沒有底啊!”

  三姐夫一愣。隨后笑了起來:“到底是瞞不過九妹妹!”

  七姐夫則在一旁道:“三姐夫的事,應該很快就有眉目了吧?”

  “未必。”三姐夫笑道,“朝中有了這樣大的變故。要做的事多著呢!我等之事在我們眼中是天大的事。在閣老們眼中卻是微不足道。只怕這件事還要拖上一、兩個月了。”

  “這么久啊!”七姐夫很是失望。

  “一、兩個月之間能定下來就是好的了。”三姐夫很沉得住氣,笑道,“正好我這日子也沒什么事做,你們不是弄了個什么‘詩會’的。這時候正是賞荷的好時節,哪天你們要是出去。把我也叫上吧!”

  “好啊!”七姐夫調侃地笑道,“我們正差個湊分子的人。”

  大家都笑了起來。

  三姐夫看著時候不早了,起身告辭。

  傅庭筠想著三堂姐這幾日都歇在自己這邊,也勸了三堂姐回去:“…滿月禮也做了,我也能下炕了,姐夫那邊總不能孤零零的沒個照顧的人吧?若是有什么事,我自會差了婆子去找你。”

  三堂姐想想覺得傅庭筠的話有道理,收拾好東西,領春餅和元宵,和三姐夫、七姐夫一起出了門。

  呦呦就問傅庭筠:“春餅哥哥什么時候再來?”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傅庭筠不免有些好奇。

  童媽媽就笑著解釋道:“沈家大表少爺不知道從哪里學著用草編蚱蜢,大小姐喜歡得不得了。這幾天大小姐、沈家二表少爺都跟著沈家的大表少爺學編蚱蜢呢!”

  “是嗎?”傅庭筠笑著把女兒摟在了懷里,道,“那你學會了沒有?”

  呦呦直點頭:“我不會,大表哥就一直教我。”然后趴在母親的耳邊道,“我悄悄地告訴您,您誰也不能告訴…二叔讀書讀錯了,大表哥跟他說,二叔臉比我身上穿的小襖還紅。”

  傅庭筠愣住。

  難怪阿森遇到春餅有些不自在。

  她還納悶著最喜歡小孩子的阿森怎么不太理睬沈家的兩個孩子…原來是這么回事!

  傅庭筠就和女兒拉勾:“那你也不能告訴其他的人!”

  呦呦忙和母親拉了勾,捂了自己的嘴巴道:“我誰也不告訴。”

  傅庭筠不由失笑。

  呦呦就歡歡喜喜地撲到了母親的懷里。

  自從傅庭筠懷了旭哥兒,偶爾抱抱呦呦也會小心翼翼的。

  傅庭筠回抱著女兒,親了親她的小臉,晚上就留了呦呦在自己屋里歇下。

  曦哥兒知道也嚷著要跟母親睡。

  傅庭筠索性讓人把旭哥兒也抱了來。

  呦呦和曦哥兒一會拉旭哥手,一會兒去摸旭哥兒的腳,把旭哥兒鬧得真哼哼,呦呦和曦哥兒卻快活得不得了。

  傅庭筠就抱了旭哥兒,不讓呦呦和曦哥兒鬧騰他。

  兩個孩子就趴在傅庭筠身上看旭哥兒睡覺。

  呦呦就問母親:“我小的時候也像小弟一樣總是睡覺嗎?”

  童言童語,一直嘻鬧到了亥時才睡著。

  傅庭筠看著睡熟的女兒、兒子,心里只覺得滿滿,特別的踏實。

  第二天安頓好了孩子。她坐下來給趙凌寫信。

  珍珠卻匆匆地走了進來:“太太,三姨太太過來了。”

  傅庭筠愕然。

  三姐姐昨天剛才。怎么今天又跑了過來?

  她放下筆,吩咐珍珠將三堂姐迎到內室來。

  珍珠高聲應“是”,腳步輕快地出了內室。

  傅庭筠也沒有收拾筆墨,迎了出去。

  三堂姐正好撩簾而入。姐妹兩人在廳堂里碰了個正著。

  “三姐姐快屋里坐。”傅庭筠說著,三堂姐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九妹妹,”她滿臉掩飾不住滿臉的喜悅,“今天一大早吏部就打發人叫了你姐夫過去,說是你姐夫補了吏部左給事中的缺。讓你姐夫去吏部填寫錄選本…”

  “真的?”傅庭筠又驚又喜,“怎么這么突然?消息準確嗎?”

  “準確,準確。”三堂姐忙道,“來報信的是吏部的一個主事,親自來的。帶了個胥吏,說話十分的客氣…你三姐夫讓我來這里等你,他從吏部出來。直接到你這里來。”

  傅庭筠連連點頭。問三堂姐用過早膳沒有。

  “哪里還吃得下!”三堂姐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就怕這是我在做夢。”說著,讓傅庭筠捏一下她的胳膊,“看我痛不痛?”

  惹得傅庭筠哈哈直笑。吩咐雨微給三堂姐端些早點來。

  三堂姐就在那里和傅庭筠絮叨:“…你姐夫常跟我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他一心想做番大事…本滿腔壯志準備一展鴻圖,誰知道他那科卻不點庶吉士了…好不容易謀了大興縣主薄一職,還沒有到任,婆婆突然病逝了…他雖然看上依舊一副勤勉的樣子,我卻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沒想到三姐夫還曾點了大興縣主薄一職的!

  傅庭筠安慰著三堂姐:“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現在三姐夫得了吏部左給事中的缺,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三堂姐不住地點頭,拉了傅庭筠的手:“這全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他怎能得了這樣的好缺!”又道,“就算是他當年順順利利任了大興縣的主薄,三年的功夫,他未必能升到吏部左給中的位置上來。正是應了你那句‘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晌午。

  三姐夫從吏部回來了。

  “怎樣?”三堂姐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傅庭筠見三姐夫滿面春風的樣子,知道這件已經塵埃落定。

  果然,三姐夫笑著對三堂姐說了句“吏部讓我歇兩天就去上任”后,上前就對傅庭筠行了個禮:“事情成了!”然后道,“這件事,多虧了九妹妹的援手。等九妹夫回來,我再和他好好的喝一盅!”

  “三姐夫太客氣了!”傅庭筠忙還了個福禮,笑道,“三姐夫本就有這資歷,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九妹妹也太謙遜了。”三姐夫還了一禮,笑道,“若不是九妹妹,那缺怎么會由我補。”他說著,露出幾分愧疚,“還累得旭哥兒提早出了世…”

  “孩子早些晚些本就沒個定數,”傅庭筠忙道,“何況我們母子平安。三姐夫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兩人你一句的我一句的,越說越客氣。

  三堂姐聽著“撲哧”一聲笑,道:“你們不累,我可累了。”然后道,“本是一家人,何況這樣多禮。”說著,轉頭問三姐夫,“你快去洗把臉,今天我們就在九妹妹這里用午膳吧!”又對傅庭筠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趟潭柘寺,給肁先生報個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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