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邊走邊笑著說:“咱們是得了妹妹的益了,有好東西呢。”她款款走來,紅色的春衫,頭上簪了一朵牡丹花,精神好了許多,人也比往常富態了。
“姐姐快來坐,你瞧這一桌子的菜,難為廚房的人了。”夕菡笑嘻嘻的拉她過來。
“瞧你說的,心疼那些人做什么?他們原是給我們做飯吃的,你以為他們就沒偷嘴?哈哈,這可是河豚么,妹妹到不怕?”
“沒什么怕的,毒汁去盡了就沒事,我每年都要吃兩條,如今也沒什么事兒,姐姐只放心吃吧,可鮮了呢!”因人沒到齊,夕菡只好眼巴巴的看著。
如煙笑道:“我也沒說不放心,只是頭一次吃,人家說冒死吃河豚,我今日為了妹妹,也冒死一下。哈哈,這刀魚可新鮮了呢,往年吃過,就是刺兒太多,怪麻煩的。”
“這是說誰刺兒多呢?”素婉也來了,紫奴永遠跟在她左右。
夕菡站起來行禮,如煙卻只是坐著,也不理她,自顧冷笑不斷。素婉正欲發作,便聽到浩清王爺爽朗的笑聲。三人都出去迎接,唯有夕菡站著不動。
“我可是聞著香味兒回來的,你們都等急了吧?來,都坐下一起用膳吧。”浩清王先坐到主位上,素婉等人依次坐了。
“讓孩子們也一起來吃吧?”如煙提議。
“千萬別,這可是毒物,萬一孩子們吃了身體不適,誰擔當的起?”素婉阻止。
“是啊,這刀魚刺兒多,卡著就不好了。”紫奴也說。
如煙臉色變了變,但卻笑道:“說的也是,咱們吃吧。王爺,您先嘗嘗吧,這是妹妹的心意。”
浩清王沖夕菡一笑,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嘗了之后說:“果然很鮮美,大家都動筷吧!”
素婉不動,夕菡迫不及待的夾了吃,如煙也吃了幾筷子,見素婉始終不吃河豚,便笑道:“姐姐怎么不敢吃了?咱們都吃過,這不好好兒的么?”
“我不愛吃。”素婉說道。
夕菡才不管這些,一年只有這么一次機會,還不痛痛快快的飽餐一頓!
睡到半夜,夕菡頓覺腹痛不止,她心中暗驚:不好,中毒了!
浩清王被驚醒,點燈一瞧,夕菡滿臉汗水,似乎痛的不行,但卻一聲不吭,只是皺著眉。浩清王大驚,忙向外喊道:“快叫大夫,快!”
眾人都被驚醒,一陣慌亂,如煙聽得丫鬟說夕菡中毒了,忙披衣前來探望。汀蘭汀芷焦急的等著大夫診脈,浩清王站在一旁等候。
“怎么樣了?”他低沉的聲音里,不乏焦慮。
“似乎是食物中毒,不知娘娘晚上可吃了什么東西?”李大夫捻須問道。
“河豚!”如煙驚道,“可是…可是我們都吃了,沒事呀!”
素婉此時也來了,說道:“她吃了那么多,難怪會中毒,我就說這毒物吃不得。”
如煙怒道:“你還說風涼話?”
汀芷喊道:“這怎么可能?小姐往年吃的比今天還多,也沒中過毒啊!難道是王府里的廚子根本就沒處理好?”
浩清王喝道:“去把今晚做菜的廚子叫來!”
有人去了,半晌回來,氣喘吁吁的說:“那廚子…廚子死了!”
眾人都大驚失色,如煙冷笑道:“可見是有人下毒!現在殺人滅口了!”眼睛怒視著葉素婉。
“你說誰下毒?”紫奴瞪著她。
“我又沒說你,你這么激動做什么?今晚誰沒吃那道菜呀?”
“我沒吃,你這是明知顧問!怎么,你還想懷疑我不成?”素婉冷冷的說。
“夠了!都別吵了,夕菡需要休息,你們都出去吧!汀蘭,你跟著大夫去取藥,汀芷,你照顧好夕菡。”浩清王一聲怒喝,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吩咐好之后,他趕走眾人,去了廚房。
廚子的確是被毒死的,并且是河豚內臟的毒。
浩清王想了一會兒,命人將尸體抬下去,好好安葬。
莫白來到夕菡床邊,輕聲問道:“小姐,沒事吧?還痛嗎?”
夕菡坐了起來,吐出一口氣:“沒事,我已將毒逼的差不多了,哼,河豚毒?是什么毒都不可能是河豚毒!”
“要查嗎?”
“不,繼續查還會死人,不要伸張,此事不必追究了。”
莫白點頭出去,正遇上汀芷,汀芷忙問:“小姐怎么樣了?”
“沒事,我已幫小姐把毒逼出來了。”
汀芷放下心:“那就好了,剛莫羽去廚房看了一下,說那廚子也是中了河豚毒,想是偷嘴,卻把自己害了。”
莫白低聲道:“你真當小姐中了河豚毒嗎?”
汀芷一驚,莫白繼續說:“以后千萬要當心小姐的飲食起居,這浩清王府,也未必就干凈到哪兒去!”汀芷慌忙點頭,心又懸了起來。
于是又連著幾天,夕菡房中湯藥不斷。汀芷親自煎藥,從不讓別人插手,汀蘭喂藥之前,總要用銀針試毒,試過之后,才敢讓夕菡服下。而夕菡,每次的藥只喝一半,據她說,有些藥是不能亂喝的。
她自己每日運功,將體內的毒素均已排盡了。但卻不明言,只安心躺著,有時自嘲起來,說我沈夕菡真是背運,到哪里都要提心吊膽,哪里都有要殺我的人。此話正被浩清王聽見,在心底暗暗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如煙每日來與她解乏,閑談說,自從夕菡中毒之后,浩清王將幾人用膳的碗筷均換了,全部換成銀碗碟,銀筷子,想是不讓此事再發生了。
夕菡心中忽然明朗開:沒錯,下毒之人必定是下在了器皿上,夕菡用的碗筷,極有可能被下了毒。因為用餐時的座次一向都是那么安排的!浩清王想必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換了碗筷。他知道那人是誰,只是現在還不好道出罷了。
蕭豫在和夕菡相處之下,愈發了解,熟悉。便愈發覺得她與別的女子不同,她俏皮卻不失莊重,溫婉卻時而古怪;她善解人意,性情和順。但若倔起來,別人勸是沒用的,有那么一股子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勁兒。蕭豫知道,夕菡心中明白有人要毒害她,但她不說,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受牽連。她的心是細密的,足見她的可愛之處,自己也越來越喜歡她的這份沉靜,淡定。
夕菡并不討厭蕭豫,她時常說:“浩清王很有王者的氣質。”現在覺得,他不僅心思縝密,且有城府,聰明但不外露。這些都是一個帝王該具有的品質,還有一點,他很有野心,但常人看不出那份野心。就如她的父親一樣,每次想到這里,夕菡總是苦笑,唉,父親。
外面又在下雨了,下過雨之后的樹葉,比原先更添新綠。空氣也清新了許多,今天的雨比前幾天的大些,但仍是毛毛細雨。地面濕了,泥土的氣息更重。夕菡讓汀蘭把窗戶打開,自己披衣起來,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雨,竟似看得出神。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夕菡念道,又說:“小山的詞,總給人一種不期待的隱痛。”
“小姐又在傷春了。”汀芷嚷道。
“我有什么好傷的?就算傷,你也讓我傷會兒啊,你這嗓門,我還有什么心思繼續傷?”夕菡白了她一眼。
汀芷咯咯的笑起來,汀蘭也抿著嘴笑。夕菡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輕輕的笑了笑。卻不知蕭豫正佇立在門外,悄悄的看著她,看著她羞澀的笑,心中搖曳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