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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雖然起初不相信,但見金百萬極有把握的樣子,便請教起來。金百萬反問道:“敢問賢婿為此事一籌莫展,癥結何在?”
李佑不假思索答道:“一是數量太大,每隔一天需發送上萬份;二是雇用人力代價太大,無論如何也是用不起。”
金百萬分析道:“不說份數,只從運貨角度而言,一萬份報紙也不算很大,堆積一下也就兩尺高,只要馬車一角就足以裝載。其實賢婿想說的是累計太多罷,隔日出一次報紙頻次太高,不可能做到隨時動用人力向外地發送。”
李佑同意道:“正是此理。”
“這很好解決,何必隔日每期發送一次,這太消耗人力了。其實將你這官報積攢起來,每個月向外地發送一次即可。一月一次,總比一期一次簡便和節省人力。”
李佑若有所悟,忍不住拍了拍額頭,自己陷入了一個穿越者的思維誤區!
以這時代的信息傳遞情況,外地的報紙過兩三個月再送到也是正常的,而自己卻一門心思琢磨如何將報紙以最快速度運送,而且還想著每一期報紙都即時向外地發送,這完全沒有必要,是非常多余的高效率。
正如金百萬說的,攢一個月報紙給外地發一次足矣!這效率完全在人們的接受范圍內,是自己考慮的太超前了。
金百萬打的比喻也不錯,報紙本身沒多大體積,假設一期報紙是一輛馬車。一個月報紙也是用一輛馬車,倘若時間并非緊急,那又何苦要每期出動一次多耗費無數人力畜力?
自己考慮問題時,犯了個運籌學上的錯誤。倒被金百萬糾正了。李佑想明白后,又急切的催促道:“老泰山一語驚醒夢中人,還請繼續。”
金百萬笑了笑。又道:“對于第二個問題,以賢婿的意思,如果驛站行不通,那就很難尋找到能夠定時、穩當向各地送官報的人力罷?”
李佑對這個確實很無奈,“這才是最大的難點,老泰山計將安出?”
如果單純說將東西送到某地,那總是可以找得到人去辦。但官報無論一期一送還是一月一送。那都是定時向全國各地發送的,難度不知擴大了成千上萬倍。
換句話說,沒有那么多人不干別的事情,專門按照官報發行時間,從事向全國各地數千個衙門運送官報的業務。李佑也承擔不起。
金百萬沒有再賣關子,“這解決之道,就著落在京師里的會館!京城里各地人都有,也都建有各地會館,如湖廣這類大省的會館還不止一個。只要將報紙交給會館,請他們一個月向各自本省送一次,問題不大。”
“為什么?”李佑一時不甚明白這里面的門道。
金百萬解釋道:“各地都有很多來京師行商或者走動的人,同樣也有告別京師返鄉的商人,讓這些商人回去時將官報捎帶上就可以了。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手。各個省總有人返鄉,這個月某甲回去,下個月某乙回去,完全可以順路將官報帶回去。
最了解本省商人往來情況的,莫過于各省會館。所以你只要與會館說妥了,將報紙投到會館。然后由會館看看本月有誰回鄉,從中挑出合適人選,委托他捎帶就可以了。”
金百萬唯恐李佑沒有聽懂,進一步解釋道:“天下如此多府州縣,直接送怎么送的過來?就像我們綱商運鹽,也不可能直接把鹽賣到各縣,所以辦法就是劃分鹽區,我們只負責運到這個區。運送官報完全可以效仿此法,只管送到各省首府。
比如河南官報派發了一千份,那就只管將一千份報紙按月送到開封城里的巡撫衙門。隨后河南各府時常有赴巡撫衙門辦差的胥吏,回程時順便帶走本府報紙即可。而往下各縣領取官報也可照此模式辦理,只不過從府衙帶回而已。”
這個思路聽起來是非常可行的,眼看著難題解決在望,李佑不禁大喜道:“這個主意不錯,老泰山不愧是商界里的積年老手,居然能想出這等法子!你覺得會館和那些商人肯辦這件事情么?”
“他們當然樂意!”金百萬肯定到:“你可以付給運送官報回鄉的行商若干酬勞,有這幾分利不賺白不賺,每一批給他幾十兩,肯定有人愿意做。其次,運送官報到首府,由本省巡撫衙門接收,這也是與結交巡撫衙門的好機會,有點眼光的商人誰會拒絕?第三,此事會館又不費力氣,居間串聯而已,能為朝廷效力何樂不為?”
“妙!”李佑贊道,現在他終于可以放下近幾日最大的苦惱。若能將官報順暢的發行到天下各衙門,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戶部以加征各地稅銀的形式代收訂閱款項了,徹底甩掉虧空國庫的帽子。
真沒想到,金百萬的話反而給他這個本該創新出奇的穿越者打開了一扇門。
京城的地位無需多言,時時刻刻有人進京,也時時刻刻有人離京返鄉,與哪個省都有大量人員往來,缺乏的只是組織和調度而已。
用李佑上輩子的術語,就是運籌學的領域。如果能以會館為樞紐做好調度工作,而另一端只涉及到省級片區,其中商機是大有可為的,而且是完全不同于驛站的運送模式。
想到這里,李佑強行按下放飛的心思,暗道貪多嚼不爛,目前還是不要分心了,先把官報發行的事情做成了為好。不過以后若有機會,倒是可以在這方面探探路數。
翁婿言談盡歡,又簡單閑聊幾句銀號的事情,卻見金姨娘打發人來傳話,在偏廳里已經備好了酒席。于是李佑便邀請金百萬入席,金姨娘在一旁相陪,吃了一頓小團圓飯。
金百萬今天拜訪李佑,那與金百萬一同入京的高長江則去拜訪了他的密友兵部右侍郎鄧大人。
閑談間不免提起了昨日崇文門稅關的遭遇,鄧侍郎見高長江似有不平之意,便反過來勸道:“賢弟不明京師狀況,也不清楚崇文門稅課分司的事情。其一,那崇文門稅銀都是直接送入大內天財庫,屬于陛下所有,誰能輕易免掉?
其二,在崇文門稅課分司當差之人,皆是京師勛戚親屬,各有各的依仗,向來刁蠻跋扈的很。
其三,我雖是三品,但人在兵部,又不是戶部,從哪里也管不到崇文門稅關。故而你當場抬出我來沒什么用實屬正常,為兄我最多可以在事后幫你去戶部說項,追回一些罰沒。”
聽了鄧侍郎解答,高長江奇道:“若照兄長所言,當時那稅課分司大使聽了李虛江之名,立即便對我等服軟放行,再也不提連坐罰沒之事,是何緣故?”
鄧侍郎苦笑道:“你問得好,李大人就是特殊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