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亮越發的開始感覺到了心中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又一次調整了戰馬的速度,使戰馬又放慢了一點,使得他更加落在了后面一些,緊張的朝著對面望去。
五十步,就在這隊官兵騎兵接近到趙二驢這一哨兵將陣前五十步的距離的時候,終于他們有了反應。
那個負責指揮火銃手的什長聲嘶力竭的站在隊陣前列的正中位置發出了一聲大吼:“鳥銃下肩!瞄準!”他在叫出這一聲的時候,自己第一個開始動作,將扛在肩膀上的那桿早已裝填好的鳥銃放平了下來,撮起嘴唇,湊到燃燒著的火繩上吹了幾口,然后將腮貼在了槍托上。
剩下的十六名火銃手隨即“嘩…”的一聲,都將早已準備好的鳥銃放平了下來,將腮貼近在了槍托上,瞇起了左眼,將照門準星對準了朝著他們迎面而來的這些敵軍的騎兵各自都從照門準星之中找到了一個目標。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如流水行云一般流暢而且整齊,這也是他們長久以來天天不停訓練的結果,因為他們的教官從他們在新兵營開始,便天天念經一般的告訴他們,不管他們在戰場上面對什么,他們都可以完全無視,他們只需要按照他們的長官的命令行事既可,哪怕對面就算是沖過來的是一群惡虎,只要他們的長官不下令讓他們動作,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惡虎朝著他們撲過來、
這種觀念被他們的每一個教官、長官反反復復的灌輸,并且多次進行操演,不少人因為沒有聽長官的命令,擅自動作,都挨了軍棍,所以日積月累下來,他們已經開始形成了對長官的命令無條件執行的本能了。
今天正好檢驗了他們平日的訓練結果,雖然剛才他們看著對面的這支官軍的騎兵咋咋呼呼的朝著他們迎面沖來,心中緊張的要死,但是他們還是沒敢擅自亂動,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官軍的騎兵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連鳥銃都沒有從肩膀上卸下來,只是不斷的側著臉,吹著鳥銃上點燃的火繩,使之不會熄滅,以免誤事,要是火繩在臨戰之際熄滅的話,那么等待他們的便是三十軍棍的重罰,可沒人想被軍棍活活打爛屁股。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十七名火銃手做好準備之后,官軍的騎兵便又接近了一些,已經進入到了四十步的距離之內,可是中間的那個什長卻還是沒有下達開火的命令,所有火銃手都持緊手中的鳥銃,死死的盯著各自選定的目標,眼看著目標在照門和準星之中變得越來越大。
官軍的騎兵到了這時候,沖在最前面的人真的已經開始害怕了,他們還沒有面對過這樣一支心理素質如此之高的敵軍過,明明已經進入到了敵軍鳥銃的射程之內了,敵軍也明擺著已經做好了射擊的準備了,可對手還是沒有開火。
距離越近這些官兵自然清楚鳥銃打的就越精準,那些鳥銃的彈丸就越是穿透力強,一旦進入到三十步的距離,那么他們身上的這些鐵甲在鳥銃的彈丸面前,就如同一張紙一般,根本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只要被打中,就是一個血窟窿,就算是不死,恐怕也要殘廢了。
于是沖在最前面的一些官兵不由自主的便開始放緩了催動戰馬,所有人的手都開始不由自主的拉住了馬韁,做好了圈馬的準備,這也是他們作為人求生的本能,誰也不想朝著對方槍口上撞去。
三十步…“開火!”站在中央位置的那個火銃手什長終于大吼了一聲,稍微調整了一下鳥銃,便立即按下了龍頭,閃著火頭的火繩在龍頭的帶動下,發出輕微的啪嗒一聲便落在了打開蓋子的藥池之中。
只聽得一片如同爆豆一般的聲音在趙二驢這一哨隊陣前面立即響了起來,隨即便騰起了一片濃煙。
那個什長開罷火之后,根本不去朝前觀察射擊效果,當即收槍上肩大叫到:“返回后陣!快!”說罷之后一轉身便從背后的刀牌手之間的縫隙中擠入到了隊陣之中,大步穿過那三排長槍手,奔至了陣后,其余的那些火銃手也立即跟著他一個個的擠到了陣后,將鳥銃放下肩,槍托杵在了地面上。
而在他們剛剛開火的那一瞬間,隊陣前面便響起了一片人喊馬嘶之聲,一個個官軍的騎兵一頭從戰馬上便栽到了地面上,翻滾著摔出了老遠,再也站不起來了,這些火銃手大多數選擇了瞄準官兵的戰馬開火,畢竟戰馬的目標大一些,會提高命中率,僅僅是一排齊射,官軍的騎兵便當即被掀翻了六七個人,還有兩三匹戰馬雖然被打中,卻沒有馬失前蹄,但是也受傷之后立即瘋狂的亂蹦亂跳了起來,發出了凄厲的嘶鳴聲。
這樣的射擊效果,幾乎把這幾十個官軍騎兵一下給嚇傻了,不待那個司徒亮騎將下令,他們便紛紛帶住馬韁,撥轉馬頭避讓前面跌倒的那些袍澤以及擋住他們去路的戰馬,本來還殺氣騰騰的騎兵陣列頓時便亂作了一團。
“合…”趙二驢在陣中狂叫了一聲。
本來還有些松散的隊形在他一聲大吼之下,立即便靠攏在了一起,使得隊陣一下便縮小了一半左右,變得密實了許多,幾十條長槍湊在一起,高高的聳起,形成了一片密集的槍林。
前排的刀牌手之中的一個隊將也大吼道:“蹲下!”現在處于第一排位置的刀牌手在他的吼聲中,同時單膝跪在了地面上,將盾牌舉過了頭頂,既護住了自己的上半身,也護住了他們身后的一排長槍手的前胸。
兩翼的弓箭手各有一個伍長率領,當火銃一響,他們便各自厲聲吼道:“放箭!”
那十幾個弓弩手二話不說,搭箭開弓,對準他們面前三十步不到的這些官軍騎兵便猛烈的發射了起來,一支支利箭帶著嘯音如同毒蛇吐芯一般的飛了出去,直撲向了那些亂了陣腳的敵軍騎兵。
三十步距離,面對一人一馬這樣大的目標,對弓弩手來說,已經不算是什么問題了,瞄準起來根本不費力,即便是他們射藝不佳,也不會都把箭射到空處,一支支利箭飛入敵軍人群之中,頓時又把三四個敵軍騎兵給射了個人仰馬翻,這么近的距離下,就連弓箭對他們來說,也都成了致命的武器,鋒銳的箭頭只要命中官兵抑或是戰馬的身體,當即便能撕開他們的甲胄,深深的插入到他們的身體之中,頓時使得他們更加混亂了起來。
“沖上去!沖過去!不要亂!”落在后面的那個司徒亮看到前面陣型大亂,于是趕緊狂叫道,想要控制這些手下騎兵繼續沖擊敵軍隊陣,只要撞進去,他們便還有翻盤的機會,對方兵力并不多,他們還有足夠的力量打散他們,只要打散這一隊賊軍,將他們逐散,勢必會影響到后面列陣的那些賊軍,那么他們也算是為緊隨而來的劉萬頃做到了應該做的事情了。
官軍這邊的騎兵聽到了司徒亮的叫喊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在經過一陣混亂之后,便又撥轉了馬頭,打算朝著賊軍的隊陣繼續沖去,要知道他們連人帶馬還有這些甲胄,足有幾百斤重,再加上他們沖擊的速度,又何止千斤,只要撞入敵陣,便立即能將對面這隊并不算厚實的敵陣破開,敵軍一散,他們便有了機會。
可是還不待他們沖近趙二驢這哨兵陣,趙二驢便歇斯底里的又一次在陣中叫道:“第一排長槍手蹲下!所有人槍放平!”
在刀牌手背后的第一排長槍手當即便蹲了下去,豎起的長槍也立即“嘩…”的一聲放平了下去,而且他們在長槍放平之后,立即便將長槍的尾端杵在了地面上,一只手死死的壓在了槍桿上,將長槍斜著從前排刀牌手的肩膀上探了出去,一排二十支的長槍立即便在他們的隊陣前面形成了一道槍林,而第二排的長槍手面前一空,隨即便將長槍平放了下去,平端著也從前兩排人的頭頂將長槍直接指向了對面沖來的那些敵軍騎兵,讓槍林變得更加密集了許多,而第三排長槍手則立即向兩翼散開,將手中長槍朝兩翼放下,頓時便將整個隊列的前半部都形成了跟刺猬一般的槍陣。
而弓箭手們迅速的奔回到了陣后,躲在了槍陣后面,并且在伍長的指揮下,開始將弓指向半空,朝著陣前拋射,以阻止敵軍官兵沖陣。
面對著這樣一個如同刺猬一般的長槍陣,官軍騎兵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們一個個嚇得紛紛死死的拉住了馬韁,拼了死命的撥轉馬頭,不敢再朝前沖去了。
他們都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樣的槍陣對于他們來說,意味著什么,他們這樣的騎兵連人帶馬的撞上去,對方都不用使勁,他們自己的沖力便能被這些猬集如林的長槍扎成肉串,即便他們有勇氣這么撞上去,可是他們坐下的戰馬也不是傻東西,眼睜睜看著前面出現了一排尖利而且密集的東西,一看就知道碰上沒好,戰馬也不會傻里吧唧的一頭撞過去,所以不用他們的主人拉它們的脖子,它們自個就立即慌亂的開始轉向,想要繞過去了。
一群騎兵像沒頭蒼蠅一般,在趙二驢這哨陣前人喊馬嘶的亂了起來,不是收韁站住,就是朝著兩翼奔散,總之再也沒有一個家伙傻帽一般的正面沖向這個不大的小陣了,只有兩三個家伙沖的太猛了,來不及完成轉向,斜刺里的沖到了陣前,馬上便被猬集如林的長槍扎了一身窟窿。
兩個長槍手幾乎同時刺中了敵軍的一匹戰馬,巨大的沖擊力頓時使得他們的長槍槍桿像一張弓一般的彎了起來,接著便咔嚓一聲折斷了槍桿,兩個人都立即被彈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一個人被槍桿重重的抽在了胸口上,當即便噴出了一口鮮血,顯然是內腹臟器受了重創,能不能活下來,估計沒保證了。
而官兵雖亂,但是畢竟還是訓練有素,一些后面沖上來的官兵顯然回旋的余地要大一些,一撥馬便轉離了長槍陣,紛紛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短斧、鐵骨朵朝著刑天軍的兵陣中擲了過去,這幾把飛旋的短斧和鐵骨朵閃電一般的落入到兵陣之中,當即便騰起了一片血光。
畢竟長槍陣十分密集,根本不需要什么瞄準,隨便扔塊石頭都落不到空地上,幾個槍兵當即便中招,發出了悶哼之聲,一個槍兵額頭正被一柄短斧命中,當即便被砸的腦漿迸裂,仰面朝天的倒入了人群之中,鮮血和腦漿噴濺到了幾個袍澤的身上臉上,使得這幾個人都臉色大變,一個兵卒顯然承受不住這樣的慘狀,當即便彎腰大口的嘔吐了起來,將路上吃下去的餅子一下便吐了個干凈。
還有兩個人被短斧或是鐵骨朵擊中了前胸,只聽得他們的骨頭發出咔吧的斷裂聲,頓時他們也丟了長槍,委頓了下去。
但是不管怎么說趙二驢這哨兵將最終還是擋住了這一隊官軍騎兵的沖擊,未讓他們踏入陣中,打亂他們的陣型,趙二驢心中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接著便感覺背后濕漉漉的一片,原來連他都因為這場交戰,被緊張出了一身的冷汗。
官兵騎兵在這一個小陣前面四散奔散,繞了過去,幾個倒霉的家伙為了不撞上這個槍陣,居然撥轉馬頭,一頭朝著臨近趙二驢這哨對陣的李栓柱那邊的兵陣撞了過去。
只聽得李栓柱那邊的隊陣之中立即也響起了一陣爆豆一般的鳥銃的聲音,幾個倒霉的家伙當即便慘叫著一頭撞下了戰馬,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當即便無法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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