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名官軍騎兵呼嘯著策馬沖下了山坡,直朝著刑天軍兵陣沖來,馬背上的官兵一個個大聲的呼喝著,將身體壓低,紛紛從馬鞍上摘下了刀槍,幾個會騎射的兵將甚至摘下了騎弓,抽出了箭支,一副要縱馬踏陣的架勢。
眼看著這支敵軍的騎兵如此囂張的樣子,出陣列隊迎戰的趙二驢頓時緊張了起來,因為這支騎兵顯然是朝著他這哨列隊的方向沖來,而他一百多人面對五十多騎兵的沖擊,一旦敵軍拼死沖陣的話,即便他麾下這哨兵將有悍不畏死迎戰的決心,恐怕也萬難擋得住這支敵軍騎兵。
本來他這哨人馬之中配有二十多個火銃手,但是經過中午的激戰,傷亡了四五個火銃手,真正帶到這里的也不過只有十七個火銃手和不足十幾個弓箭手,面對這些官軍騎兵,想要靠著他們攔下這些官軍騎兵,顯然力量有些薄弱了一些,但是既然他大話說出去了,這會兒總不能掉頭跑回去吧!
刑天軍的軍紀他是知道的,上一次他只不過是懈怠,便被弄去養馬去了,而這次如果他再敢臨陣脫逃的話,那么以他對肖天健的了解,肖天健絕不會念在他跟著肖天健時間最久的面上,便饒過他一命,所以即便今天前面來的再多的官軍騎兵,他也唯有死撐下去一途。
“火銃手前排列隊!弓箭手兩側列隊!長槍手列為三排,刀牌手火銃手后列隊!!”趙二驢憤聲站在隊伍中央大聲叫道。
十七個火銃手在一個什長的帶領下,迅速的從隊后扛著鳥銃擠到了前排,而那十幾個弓箭手也從左右出列,將箭囊中的箭支抽出三支,紛紛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都聽清了,給我穩住!”趙二驢再次大聲叫道,一方面是為手下人打氣,一方面也在為自己打氣,聲音很大讓他麾下的兵卒們聽的一清二楚。
“殺!”剛剛調整好隊列之后的兵將們隨即異口同聲的大叫了一聲殺,這也是刑天軍歷來的做法,以此來壯聲威,效果相當不錯。
其實趙二驢這哨兵將,也是最新編組的一哨,除了從各哨兵將中抽調出的十幾個什長和兩個隊將是老兵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從新兵營第一批被選拔出來的戰兵,實力在幾哨人馬中算是最弱的一支,但是趙二驢這家伙練兵水平還是有的,畢竟他跟著肖天健起家最早,也最熟知肖天健練兵的方式,所以經過他一手調教之后,現在這哨兵將在各哨幾次演武之中,并未落于下乘。
刑天軍反復要求的還是團隊協作,所以即便是刑天軍的兵將一般情況下個人戰力有限,但是對于陣列協作卻都早已適應了,對于軍紀更是已經基本做到了本能的執行。‘
雖然看著從山上沖下的這一隊官軍騎兵很是有些兇神惡煞的架勢,出陣在前面列隊的這哨趙二驢的手下兵將,心里面多多少少的有些緊張,但是卻并沒有人敢在陣列中亂動一下,并且按照趙二驢的吩咐,凝神靜氣的列對于前,每個人兩眼都一眨不眨的瞪視著前方迎面沖來的這隊官軍騎兵,手中暗暗的用力,攥緊了手里面的武器,每個人的身體都隨即開始繃緊了起來。
帶著這隊騎兵出戰的乃是賀方手下的一個叫司徒亮的部將,說來也算是一個相當有經驗的軍官了,雖然今天追上來的這支刑天軍同樣也給他帶來了一種震撼感,但是憑借著多年行伍的經驗,他覺得對方更多的像是擺得花架子,并不見得就真有多厲害。
賀方派他下山協助劉萬頃沖陣,他一口答應下來,點齊了隨軍的那些騎兵,立即便翻身上馬,沖下了山坡,當他們沖下山之后,他也看罷了刑天軍的布陣,看到對方只不過派出了不足兩協(明軍一協一般也就是一百多人)人馬出陣,在陣前列隊,于是便有些惱怒了起來。
要是刑天軍全軍列隊相迎的話,他還能理解,可是偏偏這支刑天軍卻如此囂張的只派出這么少的兵將,便想攔住他們騎兵踏陣,這明擺著是瞧不起他們這些官軍騎兵了。
于是他改變了當初下山時候打定的主意,轉而盯上了左翼列陣的這隊刑天軍的小陣,以他看來,自己五十人雖然不見得能沖散刑天軍的主力大陣,但是沖散這么小小的一隊百多人的小陣,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于是他立即開始催馬加速,呼嘯著招呼身邊的那些手下騎兵,對他們大叫到:“弟兄們聽了!隨本官沖散這伙賊軍!砍幾個腦袋回去,殺殺他們的威風再說!”
他帶下來的這些騎兵,大多都是賀方的親兵抑或是軍中的夜不收,所以算得上是這支官軍之中的精銳力量了,這些人也可以說是真正的職業軍人,靠著賀方的供養,他們平日里待遇最優,裝備質量也最好,要不然的話他們也不可能有馬可騎,平日根本不用考慮其他事情,所以他們操練的時間也最多,歷來被賀方所倚重,所以當看到對方這隊賊軍只有這么一百多人,他們各個都大聲的答應了一聲,緊隨著這個司徒亮的部將開始加速,朝著這隊刑天軍沖去。
在他們眼中,步軍對騎兵永遠都不占優勢,何況對面還是一支賊軍,既然是賊軍又能好到哪兒去呢?大不了也就是擺擺樣子好看點罷了,一旦面對他們騎兵集體沖陣的話,估摸著只要一接近他們,就嚇得讓他們自己先亂了陣腳了,只要對方一亂,那么剩下的就是他們表演的時間了,策馬沖入敵軍之中,靠著他們的沖擊力,還不是想怎么砍就怎么砍,想怎么殺就怎么殺嗎?
所以一下山,他們便開始加速盯著趙二驢這隊人嗷嗷叫著沖了過來,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對面的那些賊軍的面孔長的是什么樣了,隨著他們的加速,他們緩緩的散開了一些隊形,因為他們也知道這支賊軍之中有不少的火器,如果集中隊形的話,正好就成了對方火器的最佳射擊目標了。
作為一支有經驗的騎兵,他們深知該如何應付這樣的陣仗,逐漸的散開隊形,使他們之間馬與馬之間保持到兩馬的距離,并且壓低了身形,做好了躲避對方彈矢的準備。
但是當他們越來越接近這支賊軍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似乎有點不對頭了,這支賊軍并未如他們想象的那樣,當他們沖近之后,便自行開始混亂,反倒是齊聲大吼一聲“殺…”聲音之大,讓他們騎在馬背上隔著這么遠都微微的驚了一下,顯然對方根本就沒有如他們所愿那樣的因為害怕而自行混亂。
那么接下來事情恐怕就不太妙了,這是那個司徒亮的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的放緩了一些速度,落在了隊伍中央,開始瞇著眼仔細的朝著對面這支賊軍望去。
這支賊軍顯然做好了迎擊他們的準備,一隊扛著鳥銃的賊兵已經一字排開整齊的列于隊前,而還有少量的弓箭手,也在并不算寬的隊陣兩翼列隊,將箭支插在了地面上,他作為一個見慣了陣仗的老卒,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對手顯然并未打算因為他們的沖擊,便主動后退,如此一來,事情恐怕就不像他剛才想象的那么簡單了,于是他腦筋急轉,漸漸的收起了對這支賊軍的輕視之情。
很快在他們的加速下,戰馬已經距離那隊賊軍接近到了百步左右的距離了,每一個騎在馬背上的騎兵都開始有些興奮了起來,但是讓司徒亮開始緊張的卻是直至這個時候,對面的這支賊軍仿佛無視他們存在一般,根本還是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既沒有后退的跡象,也沒有作出準備放槍的跡象。
要知道他們這樣的騎兵踏陣的戰術,往往都會給敵軍產生出一種很強的威壓感,一般情況下,如果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兵馬面對他們的沖擊的時候,不是自己先亂了陣腳,就是不待他們進入到射程之內,便亂糟糟的開始胡亂放銃放箭起來。
這樣一來對方的彈矢基本上對他們這些騎兵造不成什么威脅,即便是彈矢命中他們,因為距離過遠,也沒了什么威力可言了,以他們身上的盔甲,完全可以抵擋住這樣的打擊,只要對方一開火,那么便給了他們機會了,以鳥銃或是火銃的裝填速度,百步之內,他們根本來不及重新裝填進行第二輪發射,那么作為攻擊方的騎兵,便可以直接踏翻他們,沖入敵陣之中肆意的砍殺敵人了。
但是讓這個司徒亮的感到不安的是他們眼下已經沖入到了百步之內,可是敵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穩如泰山一般的整齊立于他們面前,似乎根本就沒看到他們沖過來一般。
隨著他們的戰馬的奔馳,兩方距離在迅速的縮短,八十步,賊軍依舊沒有反應,六十步,賊軍還是一副漠然視之的狀態,照舊沒有半點混亂的意思,這些騎兵于是都開始漸漸的不安了起來,因為作為常年征戰的他們來說,都開始意識到這種情況代表著什么了!
正常的情況下敵軍出現這樣的表現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被徹底嚇傻了,不知道該作出什么反應!第二就是對手確確實實是一支經受過嚴苛訓練的強兵,完全知道該做什么。
顯然眼前的這支賊軍并不是屬于前者的范疇,在接近到這種距離之后,騎在馬背上的官兵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了,這支賊軍的兵將們一個個面色漠然,仿佛石雕泥塑一般,身體繃得緊緊的,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動他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