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本命金符之所以被形容為“繁復”,便是因為它從還丹境界算起,要經過五道關口,才可大成。
定鼎樞機是其一,不涉金符本身;九曜六符是其二,為其雛形;元辰六符為其三,算是鞏固成型;二十八宿為其四,是再躍升一階,可算小成;周天星數為其五,這才算圓滿。
其實這個也貼合正常丹訣的定鼎樞機、玉液還丹、金液還丹的三階段,但在后兩個階段,都用了兩個關口加強,又是以最考較心力的符法為根基,說它繁復最為恰當,但道基也打得是一等一的牢固。
如今余慈理論上講,是完成了前兩個關口,進入還丹中階的門檻。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追復生魂定星咒和延生度厄本星咒兩個涉及生死大勢的符箓,一舉凝成了種子真符,并且融為一體,這里面涉及到某些東西。
細想來,再無他物,唯生死而已。
寄托星辰,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觸動生死玄機,余慈通過前面的“復盤”,參透了簡韶生死大限,得以“落子應手”,一舉突破之前限制他的迷障,借頓悟之力,將那生死玄機觸發,恰又逢本命金符成形,這才能寄托星辰,一舉達到金符圓滿成就時的功效。
然而生死間的玄機,哪會是輕易就能參透的?
當年,絕大部分上清宗修士,都是通過苦修,用水磨功夫,硬生生將諸天飛星三十六符磨成了真符種子,全心全意凝練本命金符,又有礪心、磨練等一番艱辛過程,這才了悟生死,厚積薄發,當然可以在三垣星宮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相比之下,余慈的認知還顯得淺薄和浮飄,寄托在散星之上,也就順理成章了。早走兩步,根基卻不牢,眼下他也說不出這里的好壞,不過,日后要做什么,他倒是了然于心。
“歸宮入垣…是這個名目吧。”
觀看紫紅木珠中記錄的“天垣本命金符”修行法門,余慈終有所得。
機緣一事,虛無縹緲,寄托本命星之事,縱然要看實力和感悟,卻也有一份運氣在,若是某人一時失了運道,在三垣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這里倒也有補救之法,雖然比正常的修行要艱難許多。
這便是“歸宮入垣”之法。
循星辰經天之道,從散星到四象二十八星宮,再遍歷三垣,直至進入最高成就的紫微垣,“歸宮入垣”之法上,都有涉及。
這個方法,對那些辛苦修煉,好不容易金丹大成,卻難入星宮的修士來說,顯得太過漫長,他們也很難激發出更多的潛力,以供移位所需。相比之下,余慈的情況則完全不同。
他剛剛成就九曜六符,后面至少還有元辰六符、二十八宿、周天星數三個關口,亦即三個全面提升修為的機會,若是規劃得好,未必不能轉入三垣。對了,剛剛星辰隕落,觀其位置,正在紫微垣…
余慈心中略有異樣,還沒想出個一二三來,心內虛空中,他那顆本命星的投影陡地明暗變化,以極大的幅度閃爍幾次,這才穩定下來,相應的,他心內虛空振動的氣機也急劇波動,最終平緩如故。
余慈不以為怪,他知道這是寄托他生死玄機的星辰終于穩定。不過,此時再感應星位,似乎是偏移數分,方位大概是…三垣以西?
這代表什么?低頭又看“天垣本命金符”的法門。
四象二十八宿大體上是圍繞三垣的龐大星域,整體以青龍、白虎、朱雀、玄虎命名,一象為一星域,一宿為一星宮。在天垣本命金符的本命星系統中,這是那些未能得入三垣的修士,寄托本命星的次一等選擇,僥是如此,也比散星強上太多。
三垣以西即白虎星域,行庚辛之氣,主兵兇戰危、殺伐災劫,亦有震懾邪妄,降伏鬼物之靈應。這隱然和他當前精通殺伐劍道,擅攝鬼驅邪的修行方式相對應。
余慈便有些明白了。
寄托本命星辰,說到底還是天人感應,自然要循天道之理。顯然,他這顆散星要想想早早打入四象星域,便要依從性情,先從白虎星域著手。這樣一來,修行的脈絡也可以明確了。
以此為參照,余慈便尋到了對應的‘白虎七宿感應心訣’,這是一篇符咒兼通的法門,需要日常修行,以此呼應庚金之性,提升殺伐之氣,逐步向白虎星域靠攏。
余慈嘗試著默念咒文,心結符形,有玄元根本氣法傍身,只要是與符箓相關,他都可以很快入手,沒用多長時間,寄托星辰與本命金符的共振就有了細微變化,在此過程中,莫名地有股森然銳氣自他頂門刺入,遍體寒透,然而寒至極處,卻有灼熱之氣生發,轉眼如滾沸油,通達筋絡骨血,無一不至。
悶哼一聲,余慈只覺得眼珠子有些發燙,視野都在發紅,抬頭上看,只看到了厚厚的巖層。可是借助對本命星辰的感應,他能夠感覺到,此時本命星雖沒有明顯的移動,卻是隱然與西方星域建立了微弱的聯系。那個方向,正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如同一道光束,先‘命中’了本命星,又折射而下,刺入他的頂門。
“這就是白虎星力。”
余慈正要細細體會其中微妙,心頭又是一動,寇楮殺豬似的叫聲響起來:
“上仙饒命!”
微微一怔,余慈將心念移到閉關場所之外,那里正是他最虔誠的“信徒”所在。只見那鬼修蜷成一團,整個身體都縮了一圈兒,正瑟瑟發抖,鬼體時隱時現,竟是到了崩潰的邊緣。
余慈猛吃一驚,這才想道,寇楮與他心念氣機隱隱相通,他剛才的突破、承受的星力都會對其造成影響,至于最后面借到的白虎兇煞之威,對陰邪鬼物的打擊簡直是致命的,要不是寇楮及時嚎一嗓子,說不定就給灰飛煙滅了。
“這就是標準的無妄之災啊。”
余慈哭笑不得,忙進行調整。其實這也好辦,再兇煞的星力,終歸是要通過他來起作用,他只要及時調整心念,給寇楮一個特例就好。
寇楮壓力驟減,卻是承受不了急劇的變化,一松勁兒就昏睡過去。余慈確認它沒有大礙,苦笑著搖頭,與之同時,他又想起一事:和他有聯系的對象,也不止寇楮一個啊。
心念一轉,感應便有不同。
余慈放開感應,首先就要提升五感六識的靈敏度,由此涉及本命金符的運化,本命金符又與寄托生死玄機的星辰保持著玄妙的共振狀態,而本命星正與白虎星域建立著微弱但實際的聯系。如此逐級推動,級級上升,莫名的,余慈的意識便如同飛空的焰火,直登天穹,一個恍惚,便似在九天之上,凌虛而立,俯瞰下來。
站得有多高,看得有多遠。
剛閃過這個念頭,其實他什么也沒看到,心頭“嘭”地一聲悶爆,漫天煙花四散,余慈一個激零,無法保持那絕高層面的視野,從九霄云外直跌下來,眼前心中一片空茫。不,也不盡是空空如也,有幾點或強或弱的光芒,在心內虛空呈現出來。
那一瞬間,余慈已經與幾個相對強一些的信息源頭建立了聯系,毫無疑問,都是神意星芒寄生的對象。
最近的當然是寇楮,略過。
相對來說,比較接近,也在成千上萬里外的…嘖,是游蕊,不,是幽蕊!這確實是除寇楮外,最“近”的一個了。
余慈的感應出奇地清晰,那邊,一貫精致打扮的驕美女子正按著額頭,秀眉微蹙,有些痛楚,更多的還是迷惑。瞧她的模樣,應該是余慈進階,還有白虎星力的灌注,也對她造成影響。
當然,能有這樣獨立的視角,不是神意星芒的能耐,而是法寶碎片的功用。然后…
余慈心頭驟然一緊,他又“聽”到了一段熟悉的經文:
“他年劫來時,五陰煩惱,三毒熾盛,輪轉生死,無有竟已;他年劫去后,三界天通,不設障鎖,六道渾一,難分貴賤,混染泥中,掙扎無從。惟諸佛子、諸善信、善布施者,必得涅槃永離三涂生死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