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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蓮清如水 意深如淵(下)

  敖休眼睛盯著水榭地面的紋路,雖是向余慈行禮,心里卻極是舒坦。<

  因為他終于給余慈下了個套,此非出自“公心”,而是“私欲”,可越是這樣,越是爽利。

  天風散人也好,喬休真君也罷,都是此界散修中,名望極高的符修,均有宗師之資。前者天賦絕頂,后者輩份極尊,天篆社都給二人安了“供奉”之名,以為尊敬之意。

  出自這等人物的“紀念之物”,豈會當真是“隨手而就”?

  他與天風散人,其實關系頗深,近來更有一些合作之事。

  天風散人贈他這朵“水蓮花”時,便提及此為他獨門制符之術,貫通了玄門、佛門的部分手段,符成蓮形,蕩滌心魔,最是神妙,拿到幾個大商家的拍賣會上去,足夠換來一件同樣性質,祭煉十四重天的法器。

  如此妙品,讓余慈全無準備之下,倉促制作,哪有能勝過的道理?

  敖休正是要拿天風散人,來落余慈的面子。

  到那時,不但余慈在華夫人、薛平治等人臉上損折臉面,他事后也會在外面大肆宣揚,非要弄得世人皆知才好。

  當然,余慈也可擺架子,避開這次“較量”。那也無妨,事后自然會有“天風散人隔空一符難倒淵虛天君,上清傳人甘拜下風”之類的段子轟傳天下。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余慈能勝過天風散人又如何?

  若余慈真能制出勝過“水蓮花”的符箓,他就順依前言,厚著臉皮討要下來,那怎么也是一件超過祭煉十四重天法器的寶貝,到時候看余慈吃下暗虧的表情,也很不錯。

  到目前為止,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成固欣然,敗亦無妨,心態放得極開。

  這人啊…

  余慈看著敖休躬身時的后腦勺,啞然失笑。

  這家伙究竟是天生與他不對付呢,還是別有所圖?此類問題,不需要動太多腦筋,包括敖休給他出的難題,也一樣。

  豈不見華夫人、薛平治她們,都在笑吟吟旁觀?對這等層面的事情,只需要抱著一個玩樂的心思就好。

  “敖堂主的心意,我了解了。”

  余慈不多言,不客套,不糾纏,抬頭看天,卻見陽光普照,萬里無云。既然無云,分云斗符又從何談起?

  敖休順著他余慈視線往上看,臉上微變,頭一次,他對洗玉湖隔絕劫云的法陣心存不滿。

  顯然,余慈是找到避戰的理由了!雖說后面大有文章可做,但不能親眼看著余慈給打落威風,還是有些可惜。

  果然,余慈就道:“今日天公不作美…”

  敖休心中冷笑,正琢磨如何在余慈發話后,送幾根刺兒出去,余慈話意陡然一轉:“然而萬物皆可為符,我便偷一偷懶,就地取材好了。”

  不等敖休反應過來,他伸手向水榭側方碧波一指,就在一片接天碧葉邊緣,忽有一朵碗大蓮花,并花梗之下,如綠盤似的荷葉,脫了束縛,逆波而來。

  蓮花荷葉飄行并不甚快,然而距離水榭也不過百尺距離,也就是七八息左右的時間,就到了水榭下方,如有靈性般升騰而起,由余慈伸手接著。

  敖休眼角抽了抽:“天君是要以荷花為符?不知…”

  他話沒說完,余慈將那邊荷葉取下,隨手抹畫兩下,反手遞給他:“正與水蓮相配。”

  險些被荷葉扇到臉上,敖休一口濁氣全給堵回肚子里去,手上則是本能地接過。直至荷葉濕滑的感覺上了手,他才真正反應過來:

  “荷葉符?”

  敖休面頰抽搐,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才好了,這不就等于是以荷葉為符紙,隨手畫兩筆嗎?是不是還要簽章蓋印,留下日期什么的?

  他想過余慈會有類似的“厭怠”,卻絕沒有料到,其“厭怠”到了這種程度!

  好,好!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對此事大特,傳唱天下了!

  敖休勉力擠出個笑臉,卻是深懷著惡意,將手中那朵美輪美奐的水蓮花,與所謂的“荷葉符”并在一處。

  所謂高下立判,不外如…是?

  便在這剎那間,敖休手上如遭電擊,一個震顫間,手指麻木,不聽使喚,竟是讓已并在一起的水蓮及荷葉滑落。

  敖休莫名其妙,欲待去拿,手到半途,卻見一花、一葉并未落地,而是就那么虛懸半空,透明的花梗貼在荷葉邊緣,若虛空有水波蕩漾,這幕情形便是芙蓉臨水,翠盤承影,清雅動人。

  且花葉之間,寶光流動,最關鍵是氣機互通。若是閉上眼睛,純憑感應,已經辨不出各自的本來面目,材質迥然不同的花、葉之屬,似就這么融為一體。

  敖休不敢冒失碰觸,可心中沒底,眼皮連跳:“這…我的水蓮花!”

  難道余慈看他不順眼,借著“贈符”的機會,準備毀掉他這件寶貝?

  余慈微笑看荷花茶葉相交相通,又等著敖休心里糾結到極限之時,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既然敖堂主心有誠意,我自然不能小氣。天風散人所化水蓮花,成就‘太清洗心咒’,辟易魔頭,百邪不侵,已是盡善盡美。唯有一項,就是使用次數、時間,或有限制。

  “我這一道‘始氣河車咒’,別無他用,卻能將打殺的魔頭精氣收攝到荷葉之中,運轉河車,化為精粹之元氣,以為后備,供給水蓮花之所需。借兩符互通之便利,只要一直打滅魔頭,太清洗心咒的持續時間,可增十倍、百倍,以至無窮。”

  敖休發呆。

  此時,他已經看到了,就在荷葉之上,正顯出密密麻麻的分形紋理。之前不察,實是這些紋理與荷葉本身葉脈重合甚多,幾乎做得天衣無縫,直到花葉氣機互通,這才顯化出來。

  不說別的,如此復雜的分形結構,換個人過來,照著描畫恐怕都要兩三個時辰,余慈從頭到尾,就是虛畫了幾筆,那這樣的結果,又是怎么得來的?

  再往深處想,天風散人所制的水蓮花,三十三處分形,竅眼數百,氣脈往復不知幾千幾萬條,余慈看到水蓮花才多大會兒功夫?怎么就能做出那般合節合拍,宛若天成的配套符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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