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三月這正是新草如茵季節,青天下一碧千里,四面都有小丘,平地和小丘都披上了綠衣,本來在這時,正是千百成群羊馬牛度過了寒冬,大口食用含有乳汁的酥油草的時候,但是在這時,草原上,不時有著快騎匯集。夏暴雨一樣掠過。
二支軍隊發矢如飛,馬蹄帶起的雷動不斷響起,一次次的沖上,一次次退散,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帶著怒吼慘叫交織。
此刻,王子巴魯的一支軍隊向西方撤退,后面斷后的一路騎兵不斷在廝殺中倒下,士兵騎在馬上大聲的呼喊著長生天,不顧生死的沖入大汗的騎兵群,阻攔著前進速度,為本陣爭取著時間。
殺聲而起,血光沖天。
一處小丘上,一個道人正迎風挺立,目視蒼穹。
只見一片烏云低低壓來,化成一個狼形,又化作一條黑龍,它翻滾著,不甘心的長號,在靈視中,整個草原在這籠罩下一片漆黑,仿佛是被一口大鐵鍋扣在上面。
“龍氣不甘又有何用?”眼見著龍氣內帶著滾滾灰黑氣翻騰著,這道人感慨著。
這種灰黑氣,按照梵門說法,就是業力,是先前龍爭之時所造的滔天殺孽,天時在時還可以鎮壓,現在天時一去,頓時壓制不住。
黑云一樣的業力混雜在龍氣上,不斷地融合在氣運中,任你智謀滔天,心性決斷,氣運一去也是枉然。
時來天地皆同力遠去英雄不自由,正是這樣。
而且在這時,兩支軍隊還在廝殺,更是彌漫出赤紅如血的云氣帶著慘叫,不斷云集上去這一切都清晰地落入這道人的眼內,心中不由凜然一跳,暗想著:“時到現在,草原上誰勝誰負,都無關要緊了,因為經過幾次大劫和折損,草原龍氣已經衰敗,再加這次內戰,再無崛起之力身死族滅不遠。”
正想著,幾騎過來,都是道士,還有就是天驅武豐,一人下來說著:“師叔,北明道的德陽道人,已經率門人離去,回返終南山了。”“回返終南山?”這道人有些詫異,又有著理所當然之感:“大勢已去,返回又有什么用單靠終南山的余蔭可擋天劫?”
草原上的氣息很慘烈而梵門整體上被蒙上一層三米厚血光,依附修者都很慘,而大成朝仿佛神國,被明黃色的光輝籠罩著這就是天命所歸。
頓了一頓,啞然失笑又說著:“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此行,就是和巴魯,要能使巴魯兵敗時,轉投朝廷,就立奇功矣,安能不使皇上大喜?”
后面幾個道人聽了大喜,說著:“是,師叔建此大功,必可在大成朝興起,只要有三百年,我派根基也奠定了。”終南山北明道總庭所在,山上一片青翠,遠處有瀑布從山間落下,奇花異草裝點山間,宛若仙界。
這處道觀,分供養祖師的正殿,在后建屋三層,左右又建三層,俱辟了花園和樹景,連成一片。
大殿中,只見中間是師祖法身,和梵神法身一樣,都裝了金,垂目悲憫寶相莊嚴,而道士還在還在做晚課,鐘磐激揚鏤鼓叮咚,上百人都盤膝坐著誦經。
這時還有信民香客跪著求藥上香,這時謹信臉色有些蒼白,出來了,對著香客說著:“來者都有緣,不過今天日晚,下山不易,先回去吧!”眾信民香客聽了散去。
此時晚課已畢,道士各自肅然振衣禮拜,謹信就說著:“一起用晚飯,用完就回房清修吧,謹字輩的留下,會見掌教。”
說完默默無語,在祖師法身前拈香禮拜,喃喃祈禱了幾句,就用著晚齋。
不得不說,這方面規矩還有,并不算豐盛,卻十分精潔,主食當然是米飯,除此每人三菜一湯…香菇豆筋,糖醋白菜、紅燒豆腐,清湯。
滿屋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眾人都不再說話,謹信拌著菜吃了兩碗米飯,見大家都用了差不多了,就站起身來。
片刻后,人散去,就剩十幾個謹字輩的人。
“你們都跟上吧!”說著就走,后面十幾個人不敢多話,隨著而去,穿過了一處門,進了天井,只見滿院鋪的都是青磚。
院中又有幾棵銀杏,粗可懷抱,這時三月,樹冠已經長起,進入了殿中,就見得了德陽真人端坐,周圍還有幾個師叔。
一起拜下行禮,這時只見幾個油缸,都注著清油,燈蕊照得雪亮。
拜下后,德陽道人一時沒有說話,整個殿內就靜了下來。雖說此處是祖庭,卻實際上是德陽道人這一支控制,本是繼承道統所在,現在自己一脈從龍草原甚早,其中參與甚多,氣運早與草原黑龍糾纏不斷,隨著草原爭龍不成反敗亡,眼看草原本部也將分崩離析。
草原龍氣鎮壓不住業力,這一脈參與甚多,也波及甚深,想到這里,德陽真人掃看了殿中三十人,這就是真傳弟子了。
“還有人沒有到?”德陽真人問著。
謹信上前一步:“稟報掌教,終南山所在已全部到位,剩余六位真傳弟子外出,已傳書要求盡快趕回。”
德陽真人聽了也不語言,掃視下面三十個弟子,說著:“草原黑龍敗亡已不可挽回,我和你們的幾位師長,此生恐怕再難登仙位,身死道消的也為日不遠。”
德陽真人臉上帶著一絲惘然微笑,平平淡淡述說了下場,這種平常話的口氣,和極慘烈可怖的場景,使所有弟子都泛上一陣寒意,都立刻叩拜下來。
不過并沒有話說,這是事實。
德陽真人也不阻擋,笑了笑,沉默片刻:“過一會我們做法,將你們的業力全數轉到婁們身上,自此割斷一切因果,你們自此下山,不可廣開道門,不得提起北明道半字,等待天時過去。”
“請師父收回成命。”就在這時,謹信突然之間叩拜說著:“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如父,我們怎么可能在這時退去。”
“還請師長收回成命!、,這時,所有弟子一起叩拜,說著。
“住。!”說到此處,德陽真人聲色俱厲,突臉上閃一片病態潮紅,片刻即逝,喝著:“你們枉費學道多年,難道不知現在情況?”“你們避向各處,潛修進道,還能給本門留下生機,要是一起應劫,誰能挽回本門命脈,誰能拔罪于我們?”“你們休得喧嘩,此時再不奉命,就不是我們弟子。”這話落在了殿中,三十弟子都半晌無言,都再次統統全部跪倒,眼中含著淚花紛紛哽咽不語。
這些弟子此刻都知道,這是要將全部罪孽歸于師尊師長,甚至靈界祖師,以求逃脫天譴,為以后北明道做一絲可能。
三十弟子不斷叩頭不語,德陽真人用戀戀不舍的眼光掃看過,片刻后,閉眼吩咐:“統統收拾行李下山,道法秘籍全部焚毀,你們所學道法,要擇人傳授,保留本門道脈相承不斷。”
三十弟子猛的叩拜,都叩出血來,退出了殿中,見著他們遠去,德陽真人心中默默,也許大成朝亡后,北明道還有機會再起。
弟子遠去,此時滿天濃云,片刻就是大雨如注,殿中已變得黃昏一樣晦暗。
肉眼看不見的污穢之氣一股股涌了進來,祖師靈光都無法抵抗了,撲到了德陽真人和幾位道士身上,這幾位都是北明道骨干,業力轉眼侵蝕完他們僅存的氣運。
德陽真人在這時,語調顯得異常從容安詳:“扶助龍庭本是大風險的事,非成就死,不過作為弟子,我們別無選擇。”
話音剛落,一道人接口說著:“師兄您說的很對,我們別無選
…,這真是天意莫測啊!、,又一道人說著:“不過真傳弟子已經遣出,這終南山雖不可保,卻也留了根基,只要能傳承下去,終有機會。”
“那至少要等到大成朝龍氣衰退,才可圖之。”
說到這里,片刻這幾位全身開始枯萎,業力濃郁不堪,凝成數里的黑云。
德陽真人一人就承擔了大半業力,并不抵抗,全身在不斷枯萎,身體以可見的速度老去,這時一笑:“諸位師兄弟,我們一起同游太虛,豈不快哉?師兄就先去了,剩下的業力,交給幾位師弟了。”
說完就沒有了氣息,看著掌教沒了氣息,幾位紛紛慘笑,身體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片刻全部死去。
此時風雨更大,滿院竹樹在黯黑天穹下搖擺,隱隱浮現出大批鬼神,又隱隱有著鐵鎖拖地的聲音,更增了殿中陰森之氣,一陣風雨襲來,一個進來修剪的道童,拿一把大剪子,剪著一些海缸內燈蕊,這些都是善信所捐。
這時大殿階下有幾口大海缸,一一剪了燈蕊,進了殿內,先行禮:“各位師祖…”
話還沒有落,只見燭光輝映,照得里外通明,眼前可怖的景觀,頓時使他猛的把話縮回去,發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