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出使(下)
雨是前半夜已經停住了,只是到了現在,天色尚未放晴。
云層布滿天穹,村莊和田野顯得朦朦朧朧,遠遠望去,田野一片,道路蜿蜒延伸,令人為之精神一爽。
心情中略帶郁悶煩躁的魏越,出得城來。
寒風陣陣,吹動著干枯的樹林,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魏越站在一處高地,面沉如水的看著下面軍營中的演練,手上兵器都是木制,在相互廝殺著,就算是木制,刀槍還是和叢林一樣,不斷匯集沖殺,不過這些變化,全部落在眼中。
風不停,天上的云,時不時的遮住太陽,周圍的光線,顯得有些陰沉,在吳王的周圍,五百禁軍持刀、持長矛,持弓,都是肅穆,沒有絲毫說話聲。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本是用飯的時候,這些人都提前用過飯食了,并不去理會時間的推移,只是專心看著遠處。
同時也在警惕著四周的情況。
“王上,新兵還不錯啊!”有人說著,魏越只是“恩”了一聲,并不說話,今天之所以來觀看兩隊新兵進行訓練,是因為對平定吳越有些著急了。
五鎮的平定,還在繼續,可每一天都會有士兵折損,雖對這些損失,魏越不怎么放在眼里,吳越的平定也是遲早的事。
可蜀的發展,荊州的異動,都讓他很有危機感。
手中掌控著的皇帝,已經形同虛設,不能快速解決吳地的話,情況就不好了,有時還真想徹底把朝廷滅了。
不過這時還不是一刀了事的時候,天下大亂是沒有錯,可局面還沒有撕破最后一塊遮羞布的時候。
吳越尚未徹底平定,這時自然不會將全天下人的矛頭,都引到自己的身上。
“王上,為什么他們在這里設伏?”此時魏越的身邊,跟著的貼身護衛中,有人見到魏越一直掛著這段時日來有些煩躁的表情,想了想,還是問了個問題,想讓主公分分神。
這些人都是魏越的心腹,當年跟隨著殺出來,位置雖然不高,卻非常關鍵,平日里都是能和魏越說的上話。
對待這批老人,魏越還是是很平和,再說這些隨時保護自己安全的護衛,和只需要服侍的內侍價值是絕對不同。
內侍隨時都可以更換上一批來,可有本事又忠心,自己還能信任保護自己安全的人,就不那么好培養了。
對于身邊老人提出的問題,魏越漫不經心的回答:“這條路,雖不是伏擊最好地點,可是越是如此,對方越可能放松警惕,猜的不錯的話,另一支隊伍,很可能走這條路,而不是選擇那條小路。”
“聰明反被聰明誤,是這個道理了。”魏越感慨的說著。
這道理,不是不知道,魏越看著下面的演武,卻心思又轉到了蜀國公王弘毅身上,隨著最近的情報過來,已經越發明白,此人實是他平定天下的一大阻礙!
現在王弘毅的實力,還不算大,蜀地經過大亂,只有荊楊二州的一半實力,但是一旦給他入侵成功,蜀連荊州,吳地就落了下風,難以抵抗了。
并且王弘毅的年紀,也使魏越擔憂,現在是垂正十六年,而王弘毅才二十一歲!
這年紀,已經當上了一地之主,迅速平定蜀地,怎能不讓人感到恐懼?
要知道,自己已經五十了,古人七十古來稀,到后來越是難以敵對,所以,他必須要盡早擊敗蜀軍。
當然,就是要將新兵培養出來。
老兵雖有經驗,可死一個少一個,新兵不能盡快的成長起來,在這兩三年的發展期內,外擴領地不會順利了。
對于魏越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事。
真正決戰時,必須有一支敢打硬仗,人數眾多的隊伍,這才是威懾天下的真正本錢!
不過,這些當然不必說與別人聽,魏越淡然說著:“這次的訓練,重要的并不是這些偷襲伏擊,而雙方的實戰拼殺本領,無論伏擊是否成功,都不算是這一隊取勝,結束后查看俘虜的敵人哪個隊更多些,就判定哪個取勝,取勝的一隊,今天有燉肉和燒酒喝,另一隊,只有水煮菜,讓他們看著另一隊的人用飯食。”
“諾!”眾人應聲。
“報!”這時,從后面的小路上,策馬前來一個信使,一出現,立刻翻身拜倒在魏越的面前,稟報的說著:“城中傳來消息,有荊州方面來的信使到達城中,帶有荊州鄭平原的表書,文大人讓小的過來告之王上。”
所說的文大人,是城中負責接見禮部官員。
“荊州來的信使?”魏越眼睛猛地一瞇,又恢復如常,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嘲諷:“原來在鄭平原的眼里,還有朝廷的存在啊。”
不過這話一說就罷,自己也覺得不是很合適,說著:“本王先回去!”
說到這里,他讓親將在這里監督訓練新兵的結果,自己在保護簇擁下,騎上馬,向著郡城行去。
濟山郡的郡城是吳王的住所,城中連同周邊地帶都被整頓的很是太平。
郡城的守城軍士,都是識得魏越和吳王親衛,當他們入城時,這些軍士都動作很是標準的拜倒行禮。
統一的下拜動作非常整齊。
魏越直奔著行宮而去,行宮是不允許騎馬,不過這吳地都是魏越所有,作為行宮主人,還有什么是他不能去做的?
當下上百騎直接入宮,到了一處殿前才下馬。
吳王辦公的大殿,和王弘毅的秘書閣有些像,布置的更豪華一些,中間隔著一條通道,站著很多全副武裝的護衛,在吳王魏越的心中,自己的安全和秘密的保護,是很重要的事情。
魏越進入大殿,就有官員,小跑著來到他的面前。
“那人在哪里?”魏越一邊向前走,一邊頭也不轉的問著。
“王上,使者正在驛站休息。”官員小心翼翼的回著。
沒看官員小心諂媚的表情,魏越吩咐的說著:“讓信使到這里來見本王。”
“諾!”對方聲音恰到好處的表現出溫順和利索兩種感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半小時后,張瑜晉見,這時,旗仗如林,在冷風中戰抖獵獵。
唱禮官聲如洪鐘,抑揚頓挫聲音回蕩在殿前長階上。
張瑜穿著有著六品的官服,應聲直引入內殿,從正殿后照壁而行,中間池水假山,橫穿一條小溪,活水繞廊穿房而去。
四周環廊甲兵林立,到了里面,張瑜就收斂了精氣神,磕頭行禮:“拜見吳王!”
魏越居高臨下,看著,這時外面烏云,殿內昏暗,加了一盞燈。
在橘黃色明亮而柔和的燈光下,魏越顯得格外氣定神凝,看著跪在地上的這人,淡淡的說著:“鄭平原久不朝貢,還記得來晉見?”
“吳王千歲,荊州多年戰亂,我家主公才難以晉見,現在少許平定,因此來拜見大王千歲。”張瑜平靜的說著:“這是我家主公的表文!”
說話時并不是太謙卑,讓魏越不由臉色一變,卻不發作,取了表文在燈下瀏覽一遍,看罷之后,魏越的表情,顯得很是奇怪。
“主上…”
“無事。”擺擺手,讓身旁的人不要說話。
江陵,真是好大手筆,魏越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下面人身上:“這是你家主公的奏文,是親筆所寫?”
“是,小臣受命時,卻是主公這樣說。”張瑜說著。
魏越不咸不淡的說著:“這表文墨香帶著寶色,字也不錯,只是大膽,竟然敢和朝廷討價還價,其心可誅。”
“王上可立誅了小臣,卻誅不了我家主公…江陵地處荊州中樞,現在就是南方氣運中樞,王上若是不要,可立誅了小臣,我家主公得了消息,自然會投靠蜀國公…不知蜀國公得了江陵,又會如何呢?”
“大膽,竟敢在殿上如此無禮,實是喪心病狂!”魏越大怒,頓時左右親兵而動,甲衣凜然作響。
張瑜卻是不懼,說著:“我家主公只是掙扎求存罷了,如今之勢,不在蜀就在吳,轉眼就定,小臣文弱,不能搏雞,王上要殺要剮,無非一句話。我家主公搏一地,小臣上使也是搏一命,僅僅如此。”
這話說的無賴,意思就是我家主公現在就想著投機弄塊地,我呢,也想搏一搏弄個富貴…你要殺就算我倒霉。
聽懂了這話,魏越不由仰天大笑:“有趣,天下竟有你這樣的信使,罷了,孤很欣賞,你家主公的要求,我答應了,你等著朝廷旨意吧!”
“陛下會加封你家主公為楚侯,荊南大都督,孤會派一都兵親自陪同天使和圣旨出行荊南。”
小朝廷現在只是擺設,只要吳王許可了,圣旨自然也就發了下去,對此,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不想魏越這樣爽快,張瑜欣喜之余,不由凜然,磕頭說著:“多謝吳王!”
見張瑜退了出去,魏越卻立刻臉色陰沉,“啪”的一聲將桌子上的東西掃了,令著:“給我去荊州查了查,到底誰在給鄭平原出謀劃策!”
“諾!”立刻有人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