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太太屋里出來,大小姐若蘭清秀的臉上神色冷清,難掩眉間那抹疲倦之色,對身后的秀蓮道:“可是要去香福園?”她方才在老太太屋里,便見到香福園的紫蕓過來,與秀蓮說了幾句,想必是要請她過去。
要說平素自己回府,也并無這么多人爭相請著去,不過是在老太太屋里坐一坐,便會回府去,并不去香福園。對大太太,她從前是恨得,若不是大夫人太過苛待,自己也不會嫁去王家做妾,至少也能是清白人家的正房太太,可如今說這些也已晚了,她只是不愿意回杜家,不想見到這群并不親的親人。
秀蓮卻低聲道:“二奶奶,二小姐房里的扣兒方才也來請您去一趟吟華苑。”
二妹?若蘭想起自己那位冷得像冰塊一般,與自己并不親近的嫡親妹妹,她怎么會想著要見自己呢?莫非也是為了伴讀一事?若蘭冷笑一聲,果然得了勢,有事相求便都是親人,一旦落難了卻又都翻臉不認人。
她對秋桃道:“那便去吟華苑瞧一瞧吧。”她倒要看看自己這位素來疾世憤俗孤傲的二妹是不是也想攪到這件事里去。
吟華苑。“姐姐來了,快請坐。”若華一臉歡喜地迎上若蘭,請她坐下。
若蘭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妹妹,只覺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卻說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樣,只得坐下道:“你有事要見我?”
若華接過扣兒端上來的茶,輕笑道:“好些日子未曾見過姐姐了,聽說姐姐今日回來,便想著請姐姐過來坐一坐。”
若蘭看著面前的茶水,道:“可是有事要說?”
若華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澄澈地看著她:“姐姐,你我是嫡親的姐妹,論理應該最是親近,只是妹妹從前年紀小不懂事,不能理會姐姐忍辱負重的苦心,還屢次與姐姐生氣,都是妹妹的錯。如今妹妹也是大病一場,想明白過來了,姐妹之情終究不能因為這些外人擱下,還請姐姐原諒妹妹從前的過錯才是。”說著她起身端正地福身下去。
若蘭終究還是有些關心若華,畢竟是嫡親的姐妹,拉起她的手問道:“你又病了?前次回來聽老太太說你身子弱,已經讓你好生休養了,怎么會又病了?”
若華看著若蘭那不加掩飾的關切,心里也是一陣感動,低聲嘆道:“原本已是病的不省人事,也沒人過問,只是胡亂請了個郎中來開了幾幅藥給喂下去,好在命大,救了回來,才能再見到姐姐。”
若蘭臉色大變:“竟然病到這種程度,這府里都沒人管么,也不請吳大夫過來給看診,怎么說也是自家女兒,怎么就胡亂請了郎中給看呢…”說著她又氣又急,想起自己往昔在杜家所受的種種,委屈眼中滾出淚來。
若華忙勸慰道:“姐姐莫要著急,如今我這不是大好了么,也沒有落下什么病根,倒是還想通了許多,今兒去老太太那,她還夸我懂事了呢。”
若蘭這才慢慢收了淚,點點頭道:“你的確是長進不少,多去陪陪老太太,她心里其實很疼你的,只是從前你不愛與她親近。”
若華笑著應了,旋即又關切地問:“姐姐嫁去那王家也有些時日了,我竟都沒有問過,你在王家可好?那邊的老爺太太待你可好?還有姐夫他待你如何?”
聽到姐夫兩個字,若蘭臉上泛起了紅暈:“自然是好的,你不必擔心。”
見她神色有些躲閃,知道她必然在王家受了些委屈,畢竟只是貴妾,比不得正房,倒也不逼她,若華低聲道:“姐姐若有什么委屈,回來只管說與我聽,妹妹雖然愚笨,總還能出出主意,替姐姐分憂。”
若蘭自從嫁去王家,便沒有人關心過她在那邊生活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她也早已對杜家死了心,只當自己沒有娘家,有什么委屈也不與人說,想不到如今妹妹卻能這樣貼心,讓她有些感動。
當下兩姐妹執手密話,一直說到快到午時,若蘭這才急急忙忙起身道:“不想說話說得忘記了時候,竟然已是這個時辰了,我得回府去了。”
若華有些舍不得,自己自從穿越來了這個朝代,就沒有什么可以說話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個姐姐,哪里舍得她這么快就走:“姐姐不如用了午膳再走吧。”
若蘭有些無奈地笑道:“出門前府里交代了要回去陪著太太用午膳,如今不便再推了,下次再回來與你一聚吧。”
若華只得依依不舍地送了若蘭出去,看著她出了吟華苑,這才回房。
香福園。“你說什么?若蘭去了吟華苑?”大夫人聲音尖利刺耳。
紫蕓小聲地答應道:“是,剛從老太太房里出來便去了吟華苑,說是去看看二小姐身子好些了沒。”
大夫人氣的牙根癢癢:“你沒有跟秀蓮說,我請大小姐過來坐坐嗎?”
紫蕓忙道:“說了,只是…只是大小姐說要先去吟華苑。”
大太太氣的順手拿起榆木案桌上的紫砂茶碗擲到地上,摔得粉碎:“好你個杜若蘭,你以為你嫁出去了,嫁到王家當了貴妾,就可以當我這母親不在了么,你不想想你終究還是要靠著娘家才能在那邊得臉。還有那個若華,不是說病的快要死了嗎,怎么又活了過來,還有精力興風作浪,我倒要瞧瞧你有幾分能耐!”
紫蕓被大夫人的怒氣嚇得發抖,低聲道:“只是三小姐那事…”
大夫人冷冷道:“不著急,我這邊雖然沒請到若蘭,可二房那邊也別想得了便宜,若蘭終歸還是我大房出去的女兒,這事最后也得著落在若瑤身上。”她眼中冷光一閃,露出幾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