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的意思是,河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由顏真卿任。薦拔封常清為隴朔大都督府大都督兼兵馬轉運使,節制全國兵馬大都督府大都督由本宮兼任,副大都督由子瞻兼任。”
李亨笑了笑,“三位可有不同意見?”
這本來就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楊國忠和陳希烈怎么可能有意見。
是故,紛紛點頭同意。
李亨正要拍板,突聽張韁朗聲道,“殿下,臣以為不妥。”
李亨皺了皺眉,心道你有什么意見,這還是之前你跟本宮定下的人選,怎么臨了反倒是你站出來反對來了。
但心里這樣想,李亨表面上卻笑吟吟地道,“哪里不妥,子瞻但講無妨。”
“殿下,顏真卿任河韋大都督沒有問題。只是封常清軍中盛望資歷略遜,若是驟然薦拔到大都督職位上,臣擔心隴朔軍中怕有不服。不若這樣,先任命封常清為副大都督兼隴朔兵馬轉運使,至于這隴朔大都督一職,可由楊相或者陳相遙領。”
張遣笑了笑,望著陳希烈和楊國忠。
楊國忠嘴角暗暗一撇,笑道,“國忠已經遙領渤海大都督,不宜再兼軍職,陳相乃是文臣之首,料理國事精力有所不逮,這隴朔大都督某家看,不若讓子瞻兼了。”
陳希烈深深凝望著張瑄,稍稍猶豫了一下”也笑著附和道,“然。殿下,老臣年邁,乃是文臣,在殿下身邊協助國務尚可,要兼任藩鎮軍職,確實能力不逮。大將軍文韜武略皆是人中之杰,兼之年富力強,“…”
李亨沉吟了起來。
張擅則默然不語,卻是在抬頭的瞬間與楊國忠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楊國忠和陳希烈都推薦上了張瑄”李亨心里并不樂意,因為張遣已經掌握京畿軍權,若是再遙領隴朔大都督,日后要是…恐怕會成為第二個安祿山。
不知曾幾何時,李亨的心態已經悄然變了。他開始下意識地考慮張殖今后的“野心”和“威脅”了,這意味著他的皇權意識正在逐步確立起來,也意味著兩人純粹的君臣關系也因為種種外力因素的影響滲透,開始發生本質的變化。
但當著張韁的面,李亨卻不好說什么,只得勉強笑著,“子瞻任職京畿,又是京兆府尹,若是再兼隴朔,這精力上能否照顧得過來?”
楊國忠馬上跟上道,“殿下,子瞻年富力強頗有謀略”吐蕃犯邊,朝廷上下無人可用。不若讓子瞻去隴朔呆上三兩載,一為歷練,二為震懾抵抗吐蕃。至于這京畿防務,臣以為,可調任龍武大將軍楊漣接替。”
楊國忠此話一出口,李亨呆了一下。
他當然明白,楊國忠這是想要將張韁排擠出京城去,想要將京畿防務交在楊家一系的人手里。而對于李亨來說,他此刻即對張瑄起了一絲忌憚防備之心”但卻又還要想依仗張遣來制衡楊國忠。
一旦張瑄離開長安外放藩鎮,這長安城里何人能制衡楊國忠?
這楊漣也是楊家的人,如果楊漣接替張韁朝政大權由楊國忠掌握,軍務大權由楊漣掌控,自己這個監國太子豈不是就成了楊家案板上的肉?
李亨沉吟良久,掃了張韁一眼。
他見張瑄神色從容沉靜,心頭突然一緊~
難道,張瑄也一門心思想要外放藩鎮?他何以如此?
想到這里,李亨定了定神道,“事關重大”本宮不敢擅自做主,待本宮去與父皇稟報之后”再做決定。”
楊國忠和張瑄并肩走出東宮。
楊國忠左右四顧無人嘿嘿輕笑,壓低聲音道,“子瞻啊,某家看,殿下對你外放隴朔,似乎有些不太安心吶。”
張瑄淡然一笑針鋒相對回應道,“恐怕殿下擔心的不是張某外放藩鎮,而是擔心這京城文治武功,大權皆落于楊相之手吶。”
“若是張某,就斷然不會推薦楊漣進京任職。這一個楊字,已經引起了殿下的無比忌憚。”
楊國忠笑容一斂,嘴上說什么,心里卻冷笑道,由不得他李亨了。
只要你張韁不在京城,肯外放藩鎮出京,老子有的是辦法修理這軟綿綿的太子。到時候,在這長安城里,還有誰敢忤逆本相的意思!
楊國忠沒有想到,張瑄竟然提出在這個時候外放藩鎮。雖然在楊國忠看來,張殖這個心思怕是有些野心,但這卻符合他楊家的政治利益。
目前在這長安城里,只有張韁能與楊家抗衡。若是張殖離開外放藩鎮,長安城和大唐朝廷就成了楊國忠一個人的天下。
因此,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
兩人在宮門口處分手各自上車,與楊國忠的志得意滿相比,張瑄自有一份冷靜。
亂世將至,外放鎮擁兵自重,這是最佳的自保點策。而事實上,張瑄長期以來的謀劃和籌備,都是在為今天做準備。包括對于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選調配,都有他深層次的考慮。
不過,在他原本的計劃小中,外放藩鋒要在今年年末。得到萬春的消息后,張瑄沉吟再三,還是決定將這個外放的時間提拼了。
至于李亨樂意不樂意,其實也由不得他了。
陳希烈有些忐忑不安地望著太子李亨,他有些拿不準,李亨半路上將他召喚回來作甚。
季亨此刻也在打量著陳希烈。
“陳相,楊相舉薦張韁為隴朔大都督…””李亨笑了笑,擺了擺手道,“不知陳相以為然否?”
陳希烈心頭一個激靈。
他又不是傻子,剛才張韁和楊國忠擺明了是一唱一和,定然是張瑄想要外放藩鎮,不過是讓楊國忠親自提出來而已。張瑄為什么會這樣?其實陳希烈也想搞清楚。
但不論如何,從種種的跡象來看,似乎這太子與張殖之間的關系…不像以前那樣牢固和親密了。
太子暗中單獨將自己召回,就很說明問題了。
一念及此,陳希烈心頭猛地一跳: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他為官數十載,以前被李林甫壓制著,李林甫死后又被楊國忠掌控著,雖名為左相,其實不過是一個說話點頭的傀儡。但他也算是身居高位者,焉能沒有野心?
陳希烈正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卻聽李亨輕輕一嘆道,“子瞻要是外放隴朔,本宮身邊可就沒有了一個體己之人,今后還有誰來為本宮分憂?”
陳希烈猛然驚醒過來,慨然跪倒在地大聲道,“老臣愿意為殿下鞍前馬后,死而后已!”
李亨見陳希烈識時務,就微微一笑,俯身將陳希烈扶起來,“陳相乃是三朝重臣,本宮自當倚重。”
“陳相啊,張殖外放隴朔,倒也未嘗不可,本宮也信得過。只是這京畿防務,也非同小可,本宮一時間也無人可用。若是用了楊家的人,本宮更不安心。”
陳希烈宣誓效忠,李亨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陳希烈玉言又止,他知道自己這個口一開,就跟楊國忠站在了對立面上。
猶豫片刻,他才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機會擺在面前,一旦把握不住就會瞬間溜走,只要得到太子這個未來的皇帝支持,楊國忠又算什么?假以時日,他陳希烈也自能與楊國忠平起平坐。
他宦海沉浮數十載,也是朝臣中的老油條了。他焉能不明白,李亨留下他的目的何在。無非是看到張殖去意已定、或者說是他也想趁機讓張遣離京,這才又想起了自己,想要扶持自己來抗衡楊國忠。
“殿下,楊漣絕不可用。老臣可薦舉一人。”陳希烈朗聲道。
李亨眉梢一揚,“何人?”
“東都禁衛龍武大將軍陳玄禮。”陳希烈輕輕道,“陳玄禮此人穩重忠誠,一向以淳篤自檢,若是殿下厚加寵信,必能威為殿下左膀右臂。”
李亨眼前一亮。
這陳玄禮,李亨倒也知道此人,印象也還不錯。只是因為陳玄禮率軍鎮守東都洛陽,他一時間也想不起陳玄禮來。
“好,陳相,速速替本宮傳令,召陳玄禮即刻進京。”李亨猛然擺了擺手。
“老臣遵旨。”陳希烈再次跪倒在地,叩兼張擅出宮沒有回大將軍府,而是直奔城南張府,去見自己的母親柳氏。
柳氏正在跟張秀秀母女兩人在臥房中說話,突然見張瑄急匆匆闖進來,不由訝然道,“殖兒?今日咋有空到娘親這里來了?”
張秀秀上前施禮,“秀秀見過兄長。”
張擅呵呵一笑,“秀秀妹子不必多禮、娘親,兒子有事求娘親做主!”
柳氏一把將張殖拉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道,“殖兒,有話就跟娘說吧。”
“娘親,兒子讓人查了,二月初三是黃道吉日,兒子想要在這一天將穎兒迎娶過門,還請娘親做主!”
張擅的話讓柳氏大吃一驚,輕輕道,“韁兒呀,你跟穎兒的婚事不是定好三月三日嗎?怎么突然要提前?這倉促之間,婚禮……”
“孩兒等不及了,孩兒要盡快將穎兒迎娶過門…”張殖說這話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卻讓柳氏和張秀秀聽了一個目瞪口呆。
等不及了?這孩子!柳氏心里啼笑皆非。
而張秀秀則俏臉飛霞,垂下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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