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砰”“砰”兩聲悶響,三人分開。
李慕禪背上,胸前,各一個黑色掌印,如烙鐵烙上灰色僧袍,李慕禪臉色如常,淡淡看著兩老。
兩老者臉色陰沉,雙眼凌厲如鷹,寒芒宛如實質。
李慕禪搖頭道:“兩位最好別運功,此毒霸道,最喜吞噬內力。”
兩老者冷笑一聲,一個老者轉頭道:“家主,慚愧得很,這小和尚扎手,咱們拿不下!”
“那就算了,不必勉強,有勞鳳老和老。”中年男子抱拳。
“唉…”兩老者皆搖頭,嘆息一聲,露出愧色。
他們得南江家供奉,平時什么也不做,僅關鍵時候出手,這五六年來,僅出手這么一次,卻沒能成。
乍見李慕禪時,他們發覺李慕禪不俗,直接下殺招,沒想到李慕禪如此滑溜,兩人聯后百招之后才逼出破綻。
他們搖頭,就是鐵人,中了自己二人的兩掌,也會化為鐵水,這和尚卻若無其事,顯然是一身橫練功夫登峰造極。
李慕禪以掌換掌,同時拍了兩人一掌,各中其胸口。
他掌力奇異,乃滄海神功所催發,柔若秋水,無聲無息,如水過石上不留痕。
輕描淡寫中,兩道洶涌內力鉆進來,隨后,整個身體發寒,內力凍住,竟是要失控,兩人這才吃驚,他掌中竟蘊劇毒!
雪香散擴散極快,轉眼功夫,兩人只覺丹田凝凍,內力要停止運轉。
這時,兩人再顧不得其他,盤膝坐到雪地上。
李慕禪搖頭嘆道:“越是運功,毒姓越烈,兩位不必白費力氣了。”
“小和尚,你下了什么毒?”中年人冷冷問。
李慕禪嘆道:“雪香散。”
“什么!雪香散?!”中年人臉色頓變,他深知雪香散的可怕。
李慕禪道:“我中了雪香散,內力染了毒,他們與我交手,…唉,中了雪香散,運功沒用的。”
“怎么可能!”中年人皺眉,沉聲道:“你中了雪香散,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
雪香散號稱天下奇毒之一,毒姓奇異,中毒者最凄慘不過,而且,玉寒宮神秘莫測,無人能獲得解藥,號稱無解之毒。
他臉色陰沉,冷冷看著李慕禪,殺機森森。
“爹…”江雨煙上前,淡淡道。
中年人冷笑:“哼,你還認我這個爹!?”
他瞥一眼屋子,冷冷道:“你娘怎么不出來,是不是也不認我了?…養了你們娘倆兒,還不如養兩頭狼!”
他擺擺手,打斷江雨煙,哼道:“一邊去,等會兒再找你算帳,…小和尚,你說說,怎么才能壓住雪香散?”
他稍一轉腦筋,就知道李慕禪中毒時間不短,這雪香散一向只在東楚境內,東楚距離這里可不近。
李慕禪微微一笑,溫聲道:“雨煙,回去吧,我跟江家主說說話。”
江雨煙看看李慕禪,又看看中年人,輕輕點頭,轉身裊裊回了正屋,挑簾進去了。
“女大不中留!”中年人負手搖頭,撇嘴冷哼一聲,轉頭道:“和尚,說罷,你說了解毒的法子,我就當沒那女兒,不管她了,你與江家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李慕禪眉頭一挑,笑瞇瞇打量著中年人。
他暗嘆,這也是個梟雄,不提江雨斡之事,好像不知道一般,但殺子之仇豈能一筆勾銷?事后反悔也理所當然。
光明正大的反悔,讓人挑不出毛病,也算本事。
李慕禪笑了笑:“別無他法,只能散去內力,拖一天是一天。”
“你拖了多久?”中年人問。
李慕禪想了想:“十天,…我得了一顆解毒丹,可惜不能完全壓制雪香散,南江家富甲天下,想必也有這類靈丹罷。”
中年人微瞇眼睛,眼神如針般刺著李慕禪,半晌后冷笑一聲:“好,那咱們后會有期!”
李慕禪笑著擺擺手,不再理會,轉身回了正廳。
江雨煙正站在門口,他忽然進來,嚇了她一跳,忙退后兩步,低聲道:“大師,他…?”
李慕禪搖搖頭,坐到一張椅子上,江雨煙心神不寧,想挑簾往外看,卻又縮回手,遲疑不決。
李慕禪見狀,暗自搖頭,江雨煙對這個父親的感情還真是復雜呢,怕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唉…”他暗自嘆息一聲,心下對這中年人倒也佩服。
他身受內傷,卻不損其氣勢,在自己跟前頤氣指使,著實氣魄非凡,如此人物殺之可惜。
而且,行事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也是痛快。
只可惜此人命不久矣,只有兩三個月的壽命,走火入魔對于武林中人的傷害,比起敵人更可怕,他如此人物,非死于敵手,著實可惜。
“大師…?”江雨煙見他發呆,低聲喚道。
李慕禪搖頭道:“雨煙,你想好了,真要離開?”
江雨煙咬著唇點頭。
“那好,跟他道別吧,說不定這一次就是永別。”李慕禪嘆息道。
江雨煙沒發覺異樣,以為她到了將軍府,再難與南江家什么交集,點點頭,出去了。
中年人正站在兩老者身旁,見江雨煙出來,臉色驟冷:“你出來做甚?”
“…你不要緊吧?”江雨煙淡淡道。
“老子死不了!”中年人冷哼一聲,扭過頭望向遠處。
恰在這時,周姚兩位進來,見到中年人,頓時一怔,抱拳行禮:“家主。”
中年人冷笑,斜睨著兩人:“你們這么大人了,也跟著煙兒一塊兒胡鬧,可真是忠心吶!”
周大山撓撓頭,有些訕訕,姚思同微微一笑,不動聲色。
“行啦,沒你們的事,下去吧!”中年人一擺手。
姚周兩人望向江雨煙,露出探詢神情,江雨煙微點頭:“周叔叔,姚叔叔,不要緊的。”
兩人點頭,往東廂房而去,掃了一眼盤膝坐在雪地上的兩老者。
此時,兩老者臉色難看,如抹了一層灰,黯淡無光,好像一下老了十來歲,有了老態。
中年人見到這異狀,心下惱怒之極,恨恨瞪了一眼江雨煙。
江雨煙道:“還是聽大師的吧。”
“少廢話,別在我跟前晃蕩,你也滾蛋吧!”中年人暴躁揮揮手,如驅蚊子蒼蠅,滿臉厭惡。
江雨煙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跺腳扭頭回了正屋。
李慕禪已經回去,坐到榻上盤膝運功。
剛才挨了兩掌,兩老者皆絕頂高手,他受了內傷,一直壓制著,這時正施展觀天人神照經,慢慢恢復。
當他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屋內安靜詳和,外面有聲音,他微闔眼以天空之眼俯看,是周姚二人,還有江雨煙在練功。
馮倩兮與珠兒站在臺階上,笑瞇瞇的觀看,呼吸著周圍清新的空氣。
大雪已停,銀裝素裹,周圍皆是雪白,院子的雪已經除去,地面濕潤,看著很清新,生機勃勃。
李慕禪沉吟片刻,也走了出去,加入練功之列。
三人本要避嫌,武林中,偷看別人練功是大忌,卻被李慕禪叫住了,他的武功不怕人看,不必避開。
姚周二人推辭了一下,順勢答應下來,他們想知道他究竟練的什么武功,竟能年紀輕輕,修至如此境界。
但看到李慕禪練功,兩人大失所望,招式軟綿綿,懶洋洋,不知所云,古怪荒堂,毫無威力可言,好像是老人在活動手腳,又像是小孩子在瞎比劃。
這樣的武功,就是練一輩子,怕也沒什么威力,根本不能用以打人。
難道,大師是怕自己偷看,故意練成這樣?他們隨后否認,看大師的行事,不像這樣的人。
那么說來,就是這套武功蘊著玄妙,只是自己才疏學淺,無法領悟罷了,他們緊盯著李慕禪,仔細揣摩一招一式。
過了半晌,仍無收獲,反而更迷惑,索姓放棄了,只是當熱鬧看。
李慕禪這一練,一口氣練了半個時辰,太陽在天空升了一大段距離,變得明媚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忽然,他動作頓了一下,灰色僧袍驀的一鼓,人緩緩升了起來,雙腳離地一尺高,像是上方有人拿無形繩子拉他。
懸浮在空中,李慕禪慢慢張開嘴,仰起頭,一聲長嘯驀的從胸腔沖出,直上青天。
嘯聲在天空滾滾如雷,響遏行云。
姚周二人臉色微變,忙一滑步,來到馮倩兮與江雨煙身后。
一人伸手按在馮倩兮背心,另一人伸手按江雨煙背心,兩人一掌護住兩女,另一掌往前推,對抗著潮水般的壓力。
無形的力量如潮水,一波接著一波,越來越強,兩人漲紅著臉,漸感吃力,忙低聲道:“夫人,雨煙,咱們進屋!”
江雨煙手搭在珠兒背心,護住她心脈,這嘯聲如雷,震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或非背心涌來汩汩熱流,早就昏迷。
他們剛要動作,嘯聲戛然而止,李慕禪飄然落地,轉頭望過來。
九轉洗髓經二層成,他功力倍增,這時的他,整個人奕奕閃光,令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