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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黑色裂變(上)

  大雨像是一瞬間瓢潑的降下,白天升上來的溫度還來不及緩緩降解,就陷入到一場帶著濕冷霧氣的雨幕里。

  街道上有行人快步奔跑,自行車飛快地掠過街區,還有車輛駛過馬路輪胎和地上水漬摩擦卷起水霧時濕茬的聲響,偶爾還有引發周圍人張望刺耳的剎車聲。肯德基挨著街道的透明玻璃內里看得到年輕和剛下班的職員的身影,人們會買一杯橙汁和咖啡暖手,望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心情有些梗塞,像是風暴中有什么未知因素正在緩慢的醞釀。

  雨幕中的美羅大廈,是這座城市被能見度極低的暴雨鋪蓋傾瀉之下,能從一片模糊的哥特式城市輪廓中少數可見的突兀和地標。代表地標的紅光在這種場景下猩紅明滅,主體的建筑體在時而一道閃電下棱角分明,像是在以這樣的姿態面對頭頂那層黑壓壓的風暴進行無聲抗爭。

  喬樹鑫曾在這里說過,在美羅大廈里,就算是泡杯茶沖杯咖啡朝著窗外看盡春夏秋冬,也不會覺得這是在浪費時光。

  確實,這座大樓里入駐了包括埃森克美孚,微軟技術支持中心,康明斯等太多世界五百強的公司,每天從這里作為大腦或者連接點接受世界高層交換信息,以及下達到各地分公司的指令,都牽動了無數人的命運和每天每時每刻經濟環境的變革。甚至有人戲言要是仿美國911給美羅大廈來一次撞擊,恐怕滬深股市會一夜之間下跌十個百分點。

  深夜的美羅大廈樓下,幾輛黑色奔馳像是夜色的幽靈一樣緩緩滑至。然后駛入停車場。

  十七樓和十八樓都是臉譜中文總部,電梯門打開,進門的一副巨幅涂鴉壁畫以及燈光氛圍的營造之下,令這里顯得和外界那些雷雨有截然不同的一股溫馨氣息,無論外界如何炎熱或者寒冷,中央空調都會將最適宜人居處的溫度維持下來。

  扎克臨時要來臉譜中文,這是蘇燦覺得意外的事情,這導致正在總部加班的員工如臨大敵,雖然在年會上已經見過了扎克,更知道他的年輕,但對一個人的敬畏和恐懼從來就不是從一個人的年齡身上體現出來的。

  身份地位的改變同樣使得一個人心態氣場和性格的強大,而同樣這樣的強大會讓旁人自發的感覺到渺小。就如同臉譜內部很多三四十歲經歷過半生摸爬滾打的員工,面對蘇燦也會表示出敬畏一般,同樣的面對來自美國臉譜的最高總裁董事會主席,面對四十億美金市值公司的總裁,那是比他們平時可見隨和的蘇燦更讓人感覺到局促和發自內心不安的緊張。

  入夜的臉譜總部一般是不熱鬧的,但是今天卻突地熱鬧起來,扎克旁邊是蘇燦,蘇燦和扎克都在,臉譜自然最高的決策層也都一一在旁列席。

  從左至右依次是CEO喬樹鑫,唐嫵,財務官凱特,副總經理趙彥斌,運營總監劉文強,副總裁穆國濤,眾人都不知道在富豪環球東亞酒店的馬克扎克伯格為何會突然給蘇燦打電話提出他要到臉譜中文。

  在外界不斷撲打落地窗的風雨之下,氣氛有些壓抑。現在在場加班值夜的臉譜員工,也能看出諸多巨頭的到來而顯現的某種不同尋常。

  “我想看一下臉譜全年的財務報表,以及今年魔獸世界北美上市的方案。”扎克坐進會議室最上位的那把椅子,轉過身來面對隨著他跟進來的臉譜中文眾人,語速極快,顯得他極有目的性。

  眾人都怔了怔,喬樹鑫也當先愣了一下,涉及臉譜中文內政全年的財務報表也就算了,威望迪環球今年打算推動的魔獸北美上市方案就不一樣了。今年魔獸世界開始了北美和韓國的測試,一個領取官方測試版本的位置在加利福利亞的Fry中心,Fry中心大概有四千份拷貝可供領取,這個中心內部大得可以裝下兩架波音747,但是天不亮隔天就有來自全美各地不下六千人去排隊領取拷貝,從中心里面蜿蜒排到了遙遠的停車場之外,就像是冥王星軌道。威望迪方面給出了作為大股東的臉譜中文詳細的下半年上市運營方案,當然今年臉譜中文也朝威望迪派出了自己的觀察員,今年魔獸北美正式運營,屆時還會邀約臉譜這邊到場出席。這套運營方案如果拿到此刻對一丁點風吹草動就很敏感的外界去,都不知道會砸出什么樣的軒然大波,自然是屬于臉譜中文很高的保密級別序列文件。

  不過既然是扎克的要求,也只能照辦。喬樹鑫略微發怔之后立即讓助理將扎克所要的資料全數拿過來,包括電子資料和紙質實體,擺在他面前。

  扎克一邊取閱,一邊并詢問其中一些細節,在場負責相關方面的人給他講解,直到凌晨兩點鐘,把一切了解完畢的扎克才示意結束,讓大家離去,臨走時對蘇燦道,“抱歉,一不小心就這么晚了,在美國這個時候,恐怕才剛剛是下午兩點。而在帕洛阿爾托,我都是凌晨兩三點才睡覺...”

  市值40億的臉譜網在全球范圍內的迅速增長正在從技術和管理兩個層面挑戰扎克,他開始面對這樣的挑戰,并在這種前所未有的挑戰中,越來越厲害起來。

  蘇燦點點頭表示理解,讓宇駕車將扎克送回酒店,看到扎克的車離開,臉譜眾多高層才齊刷刷將目光落在蘇燦的身上。落在這個披著一件外套,旁邊站著唐嫵這樣絕美女孩的男人身上。

  但最終他們什么話都沒有說,互相道別之后,上了各自的車。

  喬樹鑫是最后一個走,臨走時來到蘇燦旁邊,道,“早一點回去吧,已經很晚了...”說著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排解心頭的某種震動道,“扎克如果想看這些對臉譜中文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為什么不能在明天,為什么深夜給你打電話,按理說我也能回答他剛才所提的所有疑問,都是比較表面的,如果是為了這些疑問的話,又何必要召集臉譜所有高層?”

  蘇燦望著扎克轎車離開的雨幕,像是預感到什么,心頭泛出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感覺。

  最后只是拍了拍喬樹鑫的肩膀,“天冷了,回去吧...”

  喬樹鑫返身上了車離開,蘇燦和唐嫵坐進車里,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回南大了,兩個人避在車里面,躲避風雨,關了門,車里的燈亮起,旁邊是唐嫵嬌軀傳至的體溫,蘇燦才感覺到攫取到的溫馨。

  這個世界上做出了不起成就的人很多,有呼風喚雨的梟雄,能夠一句話決定無數人命運的英雄,但是大部分人站在屬于他的舞臺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過后,走下臺總是一個落寞而孤獨的身影。

  有所得取必有所失去,很多人在迎向人生最輝煌一幕的時候,不一定會充滿澎湃的感激,還有可能充滿對這個世界的敬畏。因為他們清楚面對今天輝煌的到來,他們失去了什么,他們又用什么東西去交易過,尊嚴或者道德?貞節或者夢想?留在手里的是什么,滿手的血腥還是再也回不了頭的決然?

  蘇燦牽過旁邊唐嫵的手,看得出唐嫵的心情也不好,她反手和蘇燦輕輕地握了握,向他展露一抹微笑。

  唐嫵的鬢發被雨水打濕,但這一切似乎更讓她多了仿似水墨畫中氤氳的柔美。面容不再冷漠,淺笑都倍加柔和。

  唐嫵在過去一年中逐步進入狀態,最為難得的是一方面在南大的學業并未受到影響,另一方面還能在臉譜中文奠定繼蘇燦喬樹鑫之后的領袖地位。

  所以能經常看到唐嫵從南大圖書館或者教學樓出來,坐進外面等待已久的轎車去美羅大廈,或者是商務用車將她從公司送回南大的場景。看到每每清麗逼人的唐嫵,這讓很多早謀劃好了力圖裝偶遇的大學青年才俊們連送上花搭訕的勇氣都沒有。

  不過唐嫵身邊仍然有自覺夠資格和她做朋友的人。

  這一年里面伴隨著唐嫵在臉譜中文的身份,以及在南大的突出,唐嫵不僅彈琴彈得不錯屢有驚艷之舉,甚至還因為她身份的關系,今年還受南大校方邀約成為南大元旦晚會主持。這一次唐嫵并沒有拒絕,晚會上面唐嫵一改冷騖的樣子,大方優雅,明艷照人,談吐更具見識,這更使得她一舉成名,更被跨系甚至跨校打聽,迅速在從不缺乏美女的南大被公認奉至校花高位。

  當然先不說會不會有人自忖夠資格來挖這朵名花有主的校花。至少因此唐嫵身邊聚攏的各方人物倒也不少,若非是系上有名或者履歷不凡的才子,就是一些前大學畢業后的教師,唐嫵的專業課和選修課課程優異,這自然受各學科講師關注。兩個南大出身,又分別在美國和英國進修回來進入南大講傳媒和國貿選修課的才子級年輕講師,似乎近期也在暗中較勁,目的是比拼誰和唐嫵私下交流的時間居多。

  當然最后令兩人失望的是這個月來因為臉譜中文的忙碌,唐嫵基本上沒有閑暇時間和這兩個講師探討傳媒貿易方面的內容,或者受他們的邀請參加一些活動。

  而伴隨著唐嫵在臉譜中文逐步進入前臺,在外界很多人來看臉譜都不光是一個國內崛起的社交網絡巨頭,一些官員在提及臉譜的時候,都不免會談論到其中大有隱脈的唐家和穆家傳聞里面來,“先不說他唐宗元膝下只有一女,唐家的集團未來會如何給下一輩交接班。穆家背后就大上天去了,穆家的大一個孫女人長得是國色天香,穆老太把人放在南大,這是讓偌大一個副部級南大都小心翼翼呵護備至。”

  “現在聽說人一邊在學校里,一邊又在臉譜中文那個地方任部門副總監,這才多大?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又學又商,這人家高往天上去的軌跡就是不一樣...臉譜公司和穆家的關系,真正如何,難說,這里面才是扯不清楚的線啰...”

  此刻蘇燦和唐嫵兩人關在車里面,像是把外界的雨幕和喧囂都暫時隔絕了。

  眼下對蘇燦而言最幸運的事情,是一路走來直到現在的地步,他始終沒有走失既定的道路,這條路上或許有動搖,或許有迷惑,或許還有障礙,但至始至終,他都堅定不移的這么走了過來。

  蘇燦右手牽著唐嫵,左手騰出把弄著賓利車的導航,全上海四通八達的管道般地圖在自己手上放大變小。

  唐嫵美眸看過來,問,“去哪里?”

  “唐叔叔不在上海了?”蘇燦知道唐父近期似乎有事會離開,穆旋還在西川省開一個全省的司法會議,唐嫵大家小家的親戚們都在上海地頭上開枝散葉,但惟獨若不是家庭聚會,沒人敢去打攪中央黨校的老太太在上海選作歇腳點的唐嫵家半島灣雪海逸居。哪怕是經常會神出鬼沒出現的唐嫵那個富二代表妹穆楷竺也不例外。

  今年春節初十穆楷竺在唐嫵家,鬧著要重溫小時候住唐家和唐嫵同擠一個床搶一床被子互相捏捏掐掐的場面,結果硬是被臉色不善生怕穆老太以為自己暗中交代有所企圖的唐嫵二姨拖著走了,似乎回家去還挨了兩下。穆楷竺兩個星期沒有理自己的母親,她搞不懂的是親戚之間哪需要有這么多的心機,像她和唐嫵一樣多好,但可惜的是大人之間的斡旋和心計,讓她和唐嫵都很難回到小時候的那種青澀和單純來往的局面了。

  不過穆楷竺還是經常朝南大跑。讀書不太用心,不過好在臨到期末懂得臨時抱佛腳,又加上繼承穆家優良血統,就這樣各科在上大那個地方還馬馬虎虎過得去。又閑著沒事,自己和朋友拿壓歲錢在衡山路和上大外面開了酒吧,一邊讀書一邊當小老板,小有盈余,就當養她的兩輛好車還能兼付學費,小腦袋瓜子轉得很靈。

  唐嫵點點頭,“爸爸現在應該在浙江吧。”

  “那去雪海逸居吧,我喜歡你家那種氛圍。”蘇燦當然喜歡那里,那是他曾經畏懼過,再到最后征服過的地方。

  唐嫵看透他內心所想的幽然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抽回手,指了指外面,笑,“那好好開車吧。”

  蘇燦這才發動驅車,流線型的賓利滑向細織的雨瀑里。

  上了南丹路轉向宜山路,唐嫵盯著蘇燦側臉,雙手輕輕地交握。

  “看什么?今天晚上讓你仔仔細細看個夠怎么樣?”側頭對她一笑。

  唐嫵微嗔的作勢欲打,蘇燦連忙說正開車呢才躲過一劫。

  唐嫵撅著嘴側過頭來,不想理他,不過顯然還是正事要緊,沉吟了好半晌,如希臘雕塑般立體而雋美的面容才有所松動,鼻翼輕輕內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蘇燦,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馬克扎克伯格會在今天臨時聚集公司高層看財務甚至更高層的商業計劃,他這樣立威的原因何在?”

  蘇燦又想到之前在會議廳的那一幕,所有人都坐在橢圓會議桌周圍,安靜的等待扎克翻閱,然后詢問。蘇燦皺眉看向遠方,道,“每一個總裁都希望加深自己的存在感,相信扎克也不例外,他是一個很有征服欲望的人,這點我們曾經在埃克塞特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大概是想表示他的存在罷了。”

  唐嫵看了蘇燦一眼,秀目掠過復雜的神色,嘆道,“你知道不會這么簡單,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在,每每涉及到王位或者權力爭斗,就算是父子兄弟都沒有人情可言,扎克是孩子氣的想表示自己存在,還是內心想掌控些什么?”

  蘇燦知道這也是剛才在美羅大廈里所有臉譜高層共同的疑問,有的人表露于外,有的人城府極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但事實上,大家都睜著眼睛,靜觀其變。

  “或許也只有你還把他當做是一個孩子。當初在美國高中時和他一起說服校委會開放在線花名冊的那個孩子。”唐嫵注視著蘇燦,道,“其實他已經成為了兩億人社交網絡的總裁,他管理著一個比臉譜中文市值還巨大,還復雜很多的公司。這就意味著他不會總是很感性的去做事。”

  “如果他立威是帶著極強的目的性和理智,那么他為了什么這樣做?難道臉譜中文影響到了美國臉譜?”蘇燦心頭不適,問道,又想起馬克扎克看臉譜的財務,“難道他希望用臉譜中國的盈利,去填補美國臉譜的虧空?這純粹是天方夜譚...”

  唐嫵沒有說話,望向窗外,這個蘭心蕙質的女孩,此刻倒影在車窗玻璃上的面容,帶著淡淡的難過,“我們可能沒有影響到美國方面,美國臉譜也不需要臉譜中國的利潤減損...但如果放棄我們,卻對美國臉譜至關重要。”

  雨幕鋪泄而下,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被淹沒了。

  浦東新區的一個花園式酒店,和浦東新區那些動輒就拔地幾十層的高樓酒店不一樣,花園式酒店只有七層,處處都帶著歐式的大氣風格。

  在酒店旁邊有個今年剛落成完工占地大約六百畝的大型園區,就是國內外不少記者和媒體矚目,看似僅次于中央黨校的共和國高官進修神秘場所,浦東干部學院所在地。

  其在她附近的這個酒店也頗有來歷,屬于學院的血統體系,本意是接待不方便進入學院園區的一些敏感重要人士,所以當然設施條件都不可能差了去,一般不對外營業,但是內部的環境設施都堪比豪華的五星級飯店。

  酒店內部有五臺出勤用的頂級豪車,勞斯萊斯和林肯赫然都在其列,此刻正在酒店花園餐廳坐著的是幾個美籍男子,看上去平凡無奇,就算是在酒店出沒的那些家世和政治相連的達官顯貴,也都對這幾個男子毫無印象,可知道這眾人不是什么國際上的明星,而既然在這個酒店里面,卻又不是干部學院里的外籍教師,反倒是令人疑惑。

  而實際上這幾個美籍男子絕非明星,然而論聲望和地位,已經遠遠在國際明星之上。

  那個面皮下垂頭發銀絲爬滿的胖男人叫唐.瓦倫坦,臨近六十,但從他只穿著單薄T恤和一雙登山鞋的外表絲毫看不出他就是硅谷的風險投資之父,他的這一生成就只可能用輝煌來形容,投資過喬布斯的蘋果公司。在網絡的硬件巨頭,當年從斯坦福大學走出來的思科創始人剛剛起步的時候,他就投資獲得了思科30的股權,今天已經是千百倍的回報。

  而近前最出名的則是和他旁邊的邁克爾.莫瑞茨投資發現了楊致遠的雅虎,成為互聯網時代投資的典范。95年紅杉對雅虎估值400萬美金,公司投資100萬美元,96年雅虎上市,單股最高價達到43美元,當天收盤價33美元,市值達到八億五千萬美元,是一年前紅杉股價的200倍,那真是互聯網泡沫破滅前瘋狂的時代。

  普通人無法從邁克爾和唐.瓦倫坦平靜得面容上發現他們曾經經歷過什么。

  很快詹化和自己的朋友就找到了這個桌位,在后面則是從浦東干部學院出來的高恒。

  高恒到了,詹化就連忙起身給雙方介紹。中間站有紅杉資金兩大合伙人帶來專業的翻譯。

  “很抱歉我來遲了,我想兩位到中國來,迫不及待希望接見你們的人已經不在少數...”高恒知道面前這兩個人的到來,不知道會讓多少人趨之若鶩,他們代表著紅杉資本背后的資金走向。這兩個人才呆在香港,在香港已經和港內的資本圈接觸過,還經過了香港權威雜志諸如《環球企業家》的專訪,才抵達內地來上海。顯然兩個風投界的神話人物,已經敏銳的嗅到了這里面的硝煙。

  “IDD投資向來對你們仰慕已久,這次如果可以合作,將是我們的一個壯舉。”高恒續道,他旁邊跟著兩人,一個是侄女的陳妍,是目前高家在境外注資成立的IDD風險投資商業項目的副總經理。而他右邊要年輕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叫高強,屬于高恒的小表弟,剛入仕途,上海的一個科級公務員,大概再過一兩年,會把他調到江蘇去鍍金發展,爭取走一條順風順水的路,至少比普通人爬得更穩一些。

  莫瑞茨看了高恒一眼,淡淡道,“這個行業已經有太多傲慢和浮夸,希望我們在面對比我們勤奮得多的創業者的時候,少一些不必要的裝神弄鬼,如果你贊同這一觀點,我們將接下來討論如何計劃合作的問題。”

  高恒一點不為兩個人面對自己時的傲氣奇怪,因為他自始自終就知道,兩個人這次原本是沒有在上海的行程計劃,之所以這么過來,完全不是因為他高恒而來。而是沖著那個來到上海的硅谷小子。

  唐.瓦倫坦道,“上次我們的注資計劃沒能成功,我必須得承認那一次過來的團隊讓我們丟盡了臉面,所以這次我們親自來了。我相信我們在中國基金的合伙人詹化,以及你們會盡力的促成這次談判的成功。”

  高恒笑了起來,“中國人講究氣勢上的交鋒,上一次我們是以自己的鋒銳,碰上臉譜的鋒銳,所以沒有能夠將談判繼續下去。但是這一次,我們抓著弱點,那些世界各地發生的麻煩事已經讓美國臉譜失去了分寸,此消彼長,相信他們會很迫切的希望進行一場談判。”

  頓了頓,高恒又道,“那個會在談判席上說出十條原因讓我們不要投資臉譜的男孩,相信他也從毛頭小子,逐步的成長起來,到真正能決定一個公司生死的位置上去了吧...”

  和唐.瓦倫坦以及莫瑞茨一行談話結束之后,這兩個硅谷風投之王就前往紅杉中國在北京的總部,還要進行幾個中國投資項目的揭牌。

  詹化處理完上海的事務就會去往北京,只是今天的這場談論,似乎讓他心情極好,對高恒道,“這回那個傲慢的小子,恐怕要一步一步進入我們為他設下的鱉甕里面去了...”

  高恒皺起眉頭,“總是要一步步布局,從外部慢慢把他將死,把他能依仗的剔除出去,就像是把他身邊的空氣擠壓抽空一樣,我已經不能再用對一個二十來歲年輕人的眼光來看他,這也是他自找的,讓他體會到那種被纏緊鎖死的感覺,再來慢慢收尾...”

  返回酒店的路上,高恒旁邊的陳妍嫵媚的道,“既然高叔叔這么討厭他,那要不干脆我出馬把他吊到好了,倒是再狠狠地踩上一腳給他狠狠打擊,很容易讓一個男人一蹶不振...”她的確有攝人心魄的魅力,當然也有同樣蛇蝎一樣的心腸,栽在陳妍手里的男性這些年很有那么幾個,不乏所謂的京城公子,但是誰都礙于陳妍背后的身份,誰都不敢實質性進行什么報復,也得以養成她這種有恃無恐玩弄男人于鼓掌的性格。

  卻沒想到換來的是高恒馬下臉去的低沉訓斥,“這不是你們能參與進來應付得了的局面,不要瞎摻和。”

  陳妍卻撇撇嘴,有些委屈道,“不就是那個小創始人嗎,我也見過啊,沒長三頭六臂的,不過就是有點道行,至于讓高大表叔,二表叔和表叔你們這么如臨大敵嗎?”

  “你以后要執掌IDD投資,怎么如此輕率...要是他容易對付,要是他可以妥善解決,難道至于瞻前顧后,而盛唐證劵和新世紀證劵被交割清算,能白白蒸發掉那五十億?”

  高恒深吸了一口煙道,“你的眼光要學會放長遠,放得更深一些。他背后不是只站著一個人,而我,我和你大表叔,你二表叔,我們高家面對的,也不是他一個人。要想贏大局,就必須從細處去著手,去布置...今天你們的所見所聞,最好別告訴其他人,你們的朋友和親戚也不能知道,過一陣,你們就會明白,表叔跟你們說的這些真正的含義了...那個時候,想必你們也能真正接觸到一些現實殘酷的東西,就算只是旁觀見識到,對你們以后,都大有幫助。”

  扎克在上海的第四天后。

  喬樹鑫被叫到了總裁辦公室,總裁辦公室總是向著陽光的一面,每天可以看到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然后又從另一邊殘陽如血般落下,臉譜中文購置下十八層樓以后,占據美羅大廈兩層樓的臉譜足以滿足四百人以內的職員人數活動空間,蘇燦的辦公室就騰到了十八層來,同樣還有幾間房子是空置的,其中一間在扎克到上海之前就被收拾了起來,以作為扎克臨時的辦公室使用。

  喬樹鑫到的時候,扎克正在埋頭整理手中的資料,然后他示意喬樹鑫坐。喬樹鑫坐下來,感覺陽光刺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上海的陽光從來沒有這么刺眼過。

  “我注意到你在臉譜這兩年里面的貢獻,你已經做到了很多,這一切都很了不起...”

  扎克跟喬樹鑫談了很多,過去兩年里臉譜中文從無到有的過程,還談了今年即時通訊領域競爭對手騰訊公司赴香港上市的過程,威望迪魔獸世界股權的收購,可以用贊嘆來形容。談起這些的時候,喬樹鑫也感慨良多。

  他手舞足蹈,像是回到了和扎克在一起當年帕洛阿爾托的那個租用過來的小公寓,有游泳池,有塞滿臨時的冰箱,還有在上層閣樓上工作的熱辣美女工程師,那時候他們只有僅僅幾個人,一旦想到什么點子,大家之間會立即展開爭論,沒有上下級區分,沒有界限,就像是程序和音樂沒有疆域一樣。

  “想起兩年前你讓我從硅谷到中國來,那時候我覺得我離美國臉譜那激動人心的事業一下子就遠了,來中國干什么,中國什么都沒有,沒有臉譜,沒有學校在線的花名冊,他們甚至連什么是SNS網站都不知道...所以那個時候我都是悶悶不樂的,覺得整個人生都似乎陷入了低潮。”

  “但是這一切,”喬樹鑫攤了攤手,對扎克道,“你看這一切,我們是一家一百五十人的公司,我們在中國打響了名氣,我們擁有大量的用戶群體,有自己的商務用戶,就連商業銀行也會采用我們的圓桌臉譜進行商務交流...”

  馬克扎克伯格點點頭,眼神復雜,道,“的確,你做得很了不起,也做得夠多了...John,你有沒有想過,你目前的任務可以告一段落了。你可以回到讓你激動人心的美國,繼續以前未完成的事業中去了。”

  喬樹鑫本來手舞足蹈的激情一瞬間變得手足無措,像是澆了一頭冰水,望著扎克,“你...說什么?”

  “我說,你本來就是屬于美國臉譜的,現在,你在中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當時蘇向我要你的時候,說他在中國找不到一個幫手,而現在,你已經創立了臉譜中文,你完成了任務。”

  “你要解除我CEO的身份,為什么?”喬樹鑫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然后是扎克的聲音響起,他瞬時手都在發抖,“因為美國方面需要你,美國臉譜需要你。明天或者后天,美國方面會正式給你發返聘信件,同時你在臉譜中文現任的CEO職務將解除,美國臉譜的副總裁道格.赫什,會接替你的工作,他曾經是雅虎的副總裁,相信擔任中國臉譜的CEO會綽綽有余。”

  當天,各大網絡已經傳開喬樹鑫即將離職的消息,緊接著國內的報刊第一時間發布《美國總裁到來,臉譜中文出現重大人事地震!》

  《喬樹鑫將卸任臉譜中國CEO一職,臉譜美國方面是否正在控制中國人事權?》

  《喬樹鑫:國內頂級職業經理人的悲哀。》

  而在一個名為《21世紀經濟報道》的主流報刊,在第二天醒目的地方,有專欄作者無盡的猜測,“這次臉譜中文的內部人事動靜似乎正是由于目前美國臉譜方面的一系列高層離職和調整所引起,喬樹鑫從臉譜中國的離去和美國臉譜的變動是否意味著雙邊都有可能重組高層人事架構?但是至今為止,喬樹鑫即將離職的消息還沒有能得到臉譜中文官方的正式書面通知,仍然充滿了無限遐想,究竟是人事權利被架空,還是正常的人事流動,這對目前的社交網絡巨頭來說,都實在引人注目...”

  這些所有的傳言,紛紛揚揚的到來。

  那些曾經要共同改變世界的夢想,似乎在這一刻,都將分崩離析。

  布線開始,每天會盡量多更新一些,盡量把拉開序幕的戰爭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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