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拍賣塵埃落定,現場一片沸騰,主要是對這個拍下詹化晚餐的年輕人驚異不止。
與此同時早已經有經理上前詢問剛才拍下拍賣物的人,愿不愿意出席接下來的儀式。拍賣完成過后一般都會簽署成交憑證,用于確認付款,一旦簽署,競拍保證金就將轉為首期貨款。
最初拍賣下謝時臣《太行晴雪圖》的那人面對詢問的經紀人笑了笑,擺擺手,“我一會簽個字就成了。”
等到工作人員走開,此人朝著目前已經成為焦點的蘇燦那頭看了一眼,蘇燦也同時和他目光相對,又分開來。
這人笑了笑,“完勝?惜敗?都不容易啊。詹化有的放矢,而對方卻有備而來,這里頭貓膩不小,可看后續落...小張,你以為那少年一百萬拍下那副圣旨晚餐是虧了?呵呵,詹化的那副圣旨看上去寥寥展示,事實上價值卻絕對不簡單,云龍戲珠邊框,五色織錦,上書‘奉天誥命’,以我的眼力來看,初步估值在五十萬上下,這么一道圣旨,即便不帶著他詹化晚餐形式陪綁拍賣,拍出這個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為什么詹化偏要以十萬這暴殄天物的低價拍賣?
他旁邊的保鏢模樣男子先是愣了愣,隨后笑道,“顧總,您老是高人,我是粗人,就為你開開車打打雜,你要使喚我我就為你搭一條命都值,但是您要考較我這方面造詣,這不是折殺我嗎,我哪能看出什么門道。不過你老的眼力在蘇南地區,能夠比得起你的絕對只會是少數,既然你看出圣旨的價值不俗,那么很明顯,這個詹化投資眼光還可以,但如果論收藏眼力,恐怕就只能算門外漢了。用白菜價拍賣自己的燕窩價圣旨,這不是笨蛋是什么。”
“詹化不是傻子。”被稱之為顧總的中年男子全名顧熙來,搖頭續道,“任何人都不是傻瓜,就算詹化不知道圣旨估值,這鐘山慈善會臥虎藏龍,難道就不會有人給他估值?他將圣旨寥寥展示不作太多說明,半掩半露,他是要讓真正識貨的人看到這東西的價值,這里面有兩個心理因素,第一是怕,第二是不怕。”
“怕是怕圣旨的價值太過明確顯露,會引起相繼競價角逐,從而偏沒了他晚餐的價值,則重點將不會突出,目的也就達不到而流產。第二是不怕,他既然敢拿出比估值價多太多的底價來拍賣,詹化就絕對不怕拍出白菜價,這個拍賣會,水很深唷。詹化原本,也是準備拍個轟天價出來的...”
看到自己的心腹若有所思的樣子,顧熙來現在心情很好,一是獲得了晴雪圖,第二是見識了一出好戲,浮一大白也不為過,于是進一步點撥道,“詹化的晚餐拍賣,聰明到做了兩手準備。第一手,就是拉出這幅乾隆圣旨,只是大略介紹,側重點放在他的晚餐。只有真正懂得起有眼力明辨這幅圣旨價格的人,才會出價,而且不會吝嗇手中的銀子。于是會給人造成一種哄抬他晚餐價格的錯覺,事實上,真正有實力的人,看中的不過是圣旨。”
顧熙來心腹恍然大悟。
“第二手準備,就是收藏界的慣例,為什么有時候一個收藏界大人物拿出來的東西有人一百萬要,而另一個大人物拿出來高過前一個人價值的東西,一百萬沒人要?這里面就有個‘接’和‘托’的學問,這是面子,也是炒作。”
這個為顧熙來開了五年車的司機兼保鏢笑道,“可是這詹化卻失算了,沒想到拍賣會上面,能夠有顧總這樣眼力的人少之又少,結果造成了價格并沒有被哄抬上來。這樣更好,既然顧總你知道這東西價值,為什么剛才不出價呢?”
顧熙來搖搖頭,又看向裴鳳山蘇燦那個方向一眼,“錯了,不是因為有眼力的人太少...而是因為,我不小心漏進來了...局很深,水不淺,不淌這趟渾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現場的氣氛仍處于熱騰的狀態,主持人讓雙方儀式性的做一個交接儀式。詹化走上前臺,對女主持人的秋波輕輕點頭,站在拍賣桌面前,拿起話筒,頓了頓,道,“說實話,今天的結果,讓我挺意外。我沒想到希望和我共度晚餐的男士這么年輕,我還以為會是一個年輕的女士。”
眾人一片哄笑。
“無論怎么說...十分恭喜,我很期待這之后晚餐的會面。”
蘇燦在掌聲中起身,走到臺前,詹化將手中的競標憑證交給蘇燦,然后親切握手,和蘇燦一并扭頭朝著全場微笑,又是一片掌聲。
前排坐著的何郭可,以及其女兒寧冬,陪同過來的男孩龐毅然表情詫異,只是下意識的拍著手,直至手掌生疼,事實上從剛才喊出一百萬的聲音響起,寧冬等人因為在前排,所以他們必須屢次扭轉脖頸看向后方,最后看到舉牌的是蘇燦,那一刻的感覺不亞于在菲律賓一扭頭看到了自由女神像的荒誕。
然而事實如此。
蘇燦從臺上走下來最后瞥到的是后排唐嫵二姨錢瑜簽了拍賣確認書,然后和自己女兒穆楷竺起身,最后朝著他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挎著包雙雙離去。
現場仍然津津樂道詹化的三小時晚餐拍賣會,竟然被一個年輕男子拍走的事實,現在在拍賣會目睹這一切的人,都知道今天過后,很多在外灘那些餐廳咖啡館的財經界,金融圈白領人士,一定會對此引為談資,津津樂道。
“蘇小兄弟,事情我們也為你辦妥了,任務完成,你拿到詹化的三小時晚餐,這讓老哥不得不對你恭喜啊,不過我覺得詹化這個人不簡單,不論你打算做什么,都希望你多一個心眼...還有事,我也就不逗留了。改天老哥請客,請你喝上兩杯。”裴鳳山笑了笑,和林光棟蘇燦分別握手,這才哈哈爽朗的告別離開。
拍賣會的后臺休息室裝飾得極為奢華,詹化和人說說笑笑的來到門口,最后分手,開門進入將拍賣會尾聲,外面散場的熱鬧狀況拋之腦后。
關上門的剎那,他原本面帶微笑的臉,這一刻沉了下來,坐到沙發上面,點了一支煙,目光穿透煙霧的繚繞。
過了一會,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響,詹化將手中的煙摁滅在古銅鼎外觀的煙灰缸里,淡淡道,“進來。”
房門打開,赫然是之前拍賣會上面,和蘇燦頂價喊到“六十萬”的那位穿著灰色襯衣,看上去并不出奇的中年人。
進門過后一臉不忿,“詹總,為什么當時不跟上去,一百萬只不過是一個開頭,我有把握在這個價上面再提高一些。說不定可以發掘隱藏的競買人,而不僅僅是這么一個數字...可惜了。”
這個人有很豐厚的經驗,如何讓一個拍品讓別人看上去更有價值,往往真正的天價物品都是在這種熱火朝天和把握到競買人不理智的心理所造就的。當時蘇燦打一百萬的牌子出來,他就打算考慮跟二十萬把“勢”抬起來,拍賣會借勢競價有的時候甚至可以做到幾何級的增長,到時候炒出“天價晚餐”不是什么難事。
但是關鍵時刻,被詹化示意取消了。
詹化搖搖頭,“...不會再有爭先恐后競拍的現象發生了...拍賣會上大多數人不是真正要競拍的,或許有幾個老手,但是沒有出手的意思,這個一百萬,拍得有點懸。”
那中年男子吃了一驚,“詹總,你的意思是...我們被圍標了?”
詹化不置可否,目光精芒閃爍,理順思路想了一下前來后去,而后輕聲笑了起來,“有趣。這么處心積慮,對方既然這么看好我詹化,對我晚餐志在必得,我也不能不表示誠意是不是...讓葉水泉幫我準備一下,將公司資產管理部,投資顧問部,各大部門經理叫上明天開個會,隨時準備和對方公司接觸...不拉一個團隊這么多號人,怎么也對不起人家這一出安排是不是。”
等到辦理完手續,維安國際俱樂部今次拍賣會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何郭可也帶了寧冬龐毅然離開,蘇燦和林光棟走出俱樂部的時候,太陽很大,古樸的俱樂部歐式圍墻阻隔不了爬山虎覆蓋的青藤,俱樂部仍然在照常營業,所以門口的豪車還是不少,外面卻有一段靜僻的道路,開出這片法國梧桐路,就是喧鬧繁華的城市地帶。
回到賓利車上坐下,林光棟目光平視,被欣慰和驚喜所淹沒,喜形于色,對蘇燦道,“大獲全勝。事實再一次證明了你的絕對正確,我無話可說,本人啞口無言。現在就靜待咱們時尚文化雜志社的大老板,和上海頂尖金融資本人物詹化會餐的時刻。我想想會有哪些人因此震動...”
林光棟所說的是之前他根本不敢相信蘇燦的后續拍賣方式,之前時尚雜志登陸上海這種一線城市,本身就得不到重視,就連范支梁這樣的廣告商也會對自己擺譜,結果接下來很快雜志就打了個翻身仗,因為賓利車廣告收入闖出了名頭,光是車展的賓利車成為時尚雜志的私貨,就給他們帶來了看得到的利益,那么接下來要是和詹化共聚一桌,雜志會不會一步登天他不敢確認,不過至少又將上升一個檔次。
“大獲全勝?”蘇燦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光棟,搖搖頭,“我不這么認為。”
自己拉了裴鳳山等人圍標,詹化也不含糊,早就抱著炒出“天價晚餐”的想法,在會場種下了屆時炒高抬價的托,雙方只是展開了一場博弈,要說蘇燦大獲全勝,太過于勉強,只能說在付出了一定代價過后,才達成他的目的。堪堪只能算險勝。
“你說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蘇燦抖開從拍賣會提出的乾隆圣旨,展開,滿漢雙文,看不懂滿族文字,又遞給林光棟。
林光棟本身也不喜歡這類東西,拿在手上橫豎看了一眼,搖搖頭,“估計不值什么錢,連晚餐底價才十萬的東西。要不哪天拿去找個朋友鑒定一下,賣不出手干脆裱了掛家里面,多有品位情調啊。”說著又還給蘇燦。
蘇燦深以為然,看了看又合攏起來,拋后車座上面,這幅兩百多年前代表皇天誥命至高無上皇權的圣旨,可憐的在車后座上跳了跳,很暴殄天物的散開到一邊。
蘇燦和林光棟發動車,在《Rhythm
rain》的CD音樂中,進入午間的泡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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