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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第一回合:狂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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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第一回合:狂勝  廣車仿佛一座移動的武庫,車上左手插著三面盾牌,每面盾牌下面綁著一張弓、一壺箭;右手插著兩柄長戟,一柄大斧,戟桿處、車轅上還綁著三架上好弦的弩弓,弩弓的滑槽上已經安放好了弩箭――這一設計倒出于趙武的新想法。

  廣車前方,駕車的御戎身披著重甲,那身鎧甲非常厚重,御戎幾乎不能站起來,為了在顛簸中很好的操控馬匹,大多數御戎都會用一捆皮革繩子,把自己牢牢綁在座位上。而他們身上那副鎧甲,將他們從頭到尾嚴嚴實實的遮蔽起來,連眼孔部位,也只是露出兩個鴿子蛋大小的窟窿。

  中行吳的車右是負責遠攻的,他身上穿著一身輕甲,胳膊上綁著一個狹長的,形同梭子一樣的盾牌,手里持著一張弓,腳邊還放著一張弩,而在車右附近,零落的豎放著許多捆箭,此外,還有一張巨型盾插放在廣車前方、御戎的靠背處,這張巨盾可以在戰斗中,掩護中行吳的身體。

  那張巨盾腳下還插著幾個短柄武器,有備用的箭,替換的戟頭,還有短柄的釘錘…中行吳在車上一一檢查了廣車上的配備,然后偏轉頭去,向右側方的指揮車打個招呼,指揮車上的人點點頭,用力敲響了車上的大鼓。

  鼓聲隆隆的響了起來,晉軍開始原地踏步,等士兵的步伐一致了,整個天地間只剩下節奏分明的腳步聲,司號掄起手中的錘子,敲了一下戰車上的罄,隨著這聲清亮的金屬音響起,中行吳微微將手中的戟桿前傾,他的御戎掄起了馬鞭,在空中打了一個響鞭,晉軍動了。

  楚軍是一輛戰車一輛戰車進入戰場的,他們只有當一輛戰車就位后,其余的戰車才按一定間距,逐步就位。而晉軍則是整體移動,中行吳帶領著上軍一個整編軍、五個師、二十五個旅同時進入戰場,二十五面軍旗迎風招揚,晉軍整個龐大的方陣像泰山壓頂一般,帶著晉國人一貫的霸氣,不慌不忙的、傲慢的進入指定位置。

  鼓號聲停止,戰場一片死寂,風吹得軍旗發出噗哧噗哧的響聲,這種單調的響聲反而更增加了寂靜的氛圍,那寂靜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楚軍有點不知所措,連戰連敗的楚軍遇到了氣勢洶洶的晉國人,他們正琢磨著該由誰先發,中行吳發作了,他等不及楚軍當先擂響進攻的鼓聲,直接在戰車上沖楚軍斜舉起自己的戰戟,晉軍的號鼓頓時擂響了。

  第一聲鼓聲敲響,晉軍頓時熱血沸騰,二十五面軍旗一起前進,二十五位鼓手奮力擂響了鼓聲,在他們后方,晉國其余的軍隊則用號聲響應他們的進攻,一時之間,群鳥驚飛,山河變色。

  中行吳的戰車動了,打慣仗的中行吳并沒有像一個熱血沸騰的小青年那樣,一開始就全力的奔跑,他將戰戟收回來,用腋窩夾著戟桿,伸手從戰車上摘下一面大盾,用盾面支著身軀,也支著戟桿,不慌不忙的沖自己的御戎吆喝:“悠著點,跟著節奏走。”

  晉軍的啟動是緩慢的,這是一場正攻戰,當先推進的是晉國戰車,第一徹行是五輛戰車,中行吳居中,左右兩位駕駛戰車的也都是晉國知名的猛士,他們學著中行吳,一手支起了盾牌,另一手夾著戟桿,不慌不忙的隨著戰車前進。

  鼓聲越來越快,晉軍前進的速度也在加快,稍后,晉軍的戰車進入楚軍射程,中行吳繼續用腋窩夾著戟桿,騰出手來,把面甲放下來。

  要說面甲,楚國人最擅長制作各種形式夸張的面甲,最有名的是楚國山鬼面甲,這副面具造型夸張,真正的是青面獠牙,相貌猙獰…就在中行吳放下面甲的時候,對面的楚軍也把自己的面具放了下來,公子圍在戰車上揮動著長戟,圍攏在戰車左右的楚國弓兵仰天舉起了長弓,開始搭箭射擊。

  面對楚軍的弓箭,晉軍絲毫沒有改變行進的節奏,他們依然踩著鼓點,一步步逼近楚軍,這時,本來也在推進的楚軍因為要等待弓兵的動作,他們稍稍停頓下來,幾次呼吸過后,公子圍在對面揮舞著戰戟,高聲吆喝:“放箭!”

  鐺的一聲,數萬楚軍松開了弓弦,箭桿竄向了空中,天空頓時一暗,緊接著,天地間全是嗖嗖的箭羽飛行聲,在箭羽的嘶鳴中,晉國各級旅長吹響了含在嘴里的哨子,隨著這聲哨音,頭徹的晉軍揚起了盾牌,其余的晉國步兵則放下了面具,微微低下了頭。

  箭羽落下來了,一片噼里啪啦的聲音,仿佛暴雨濺落在池塘,許多晉兵身上多了幾個箭桿,但大多數箭被盾牌擋下,或者在晉國人的鎧甲上彈跳一番,墜落到地上。也有幾個不幸者被弓箭射到要害,他們捂著傷口,一聲不吭的倒了下去,隨后,后排的晉軍緊走兩步,補上了傷兵留下的空位置,繼續隨著鼓點前進。

  中行吳的車右撿起了腳邊的弩弓,他一手支著盾牌,單手用弩弓瞄了一下,一扣扳機,沖公子圍射了一箭…這箭并沒有射中公子圍。與此同時,中行吳輕輕舉起盾牌,擋下了公子圍車右射來的一箭。

  兩軍繼續前進,兩軍繼續射擊,他們彼此你來我往,相互向對方傾斜了箭桿。晉國的上軍穿的是新式的板式甲,楚軍的前茅穿的是組練甲,這種綴滿鐵片的組練甲相當于后來的魚鱗甲,或者近似于宋代的步人甲,它的最大特點是非常厚重。兩軍精銳彼此的防護能力幾乎不相上下,一陣你來我往的射擊,似乎給對方造成的傷害并不大。

  雙方接近了,中行吳已經可以透過面甲的空洞,看清公子圍身上每一片鱗片,此時,公子圍沖中行吳掄起了長戟,似乎打算用戟上的橫枝勾啄中行吳,見到公子圍這個動作,中行吳的臉龐藏在面甲當中,陰險的沖公子圍一笑…一貫充滿貴族氣息的中行吳,一貫講究春秋戰場禮儀的中行吳,一貫秉持正義的老牌貴族中行吳,伸腳一勾,勾起了一張上好弦的弩弓,他卑劣的沖公子圍一笑,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公子圍嚇出一身冷汗來,他萬萬沒有料想到,一貫正統的老軍人中行吳,竟然在正面交鋒中使用了暗殺者的武器――此時,他已經掄開了長戟,敞開了胸膛,正對著中行吳,雙方的距離短的,可以讓那支弩箭才離開中行吳的弓弦,就能插上公子圍的胸膛。

  事情緊急,公子圍的車右掄起了盾牌,他還嫌這樣做不夠,立刻合身撲向了公子圍,想用身體遮擋公子圍,但這位車右身體才動,中行吳的車右也動了,他比中行吳更早的拎起了上好弦的弩弓,對方車右一動,趁著盾牌露出的間隙,中行吳的車右扣動了扳機。

  一陣劇痛傳來,公子圍的車右覺得喉嚨里長出一根木刺,事情緊急,他不加思索的甩出盾牌,盾牌翻飛的撲向公子圍,半空中,只聽咚的一聲,中行吳射出的那一箭到了,強勁的弩箭深深的扎在皮盾上,帶著盾牌一起撞擊在公子圍的戟桿上。

  這還沒有完,在這雙方快如閃電的遠程交手中,他們的戰車相對靠近著,已經接近御戎長鞭所涵蓋的范圍,中行吳的御戎手快,他以一名晉國老兵的軍事素養閃電般抽出一鞭,這一鞭抽向了對方戰馬的眼睛,伴隨著一聲響亮的鞭花,公子圍的左驂驚的跳起來,公子圍在戰車上站立不穩,手在空中飛舞著想去抓車轅,此時,中行吳已經扔掉了盾牌,他雙手持著戟桿,狠狠的向公子圍扎去。

  戰場上什么意外都有,中行吳本來十拿九穩的一次,沒想到卻被對方的戰馬給攪了局,那匹被抽傷眼睛亂跳亂蹦的戰馬突然橫向跑動,帶著公子圍的戰車一偏,中行吳的戟尖從公子圍的鼻尖掠過,鋒利的戟尖與面甲相碰,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啦聲。

  公子圍的御戎也動了,他手中的長鞭猛的一收,鞭梢被他捏在手中,緊接著,他用手里的鞭桿狠狠的沖中行吳戳來,中行吳被對方的動作弄得一愣,轉眼之間,發覺對方鞭桿前端居然閃爍著金屬的光芒――那東西哪里是鞭桿,鞭桿前方分明裝著一截槍刺。

  雙方戰車都在動,公子圍的車右刺出那一箭,鞭子揮出去的時候,雙方間隔很近,等他完成這個動作,雙方的戰車交錯而過,公子圍的車右來不及改變攻擊方向,他的手一松,松開了鞭梢,凌空一盤旋,鞭尾沖身后甩去。這一鞭甩了個空,雙方交錯而過,當然,如果這名車夫的鞭子真甩上什么東西,他可能會更遭殃,因為對于晉國人來說,隨身的短刀已經是餐具了,那是必配裝置,一旦他的鞭梢被晉國人抓在手里,很可能他會被晉國人拉扯下戰車,最好的遭遇是被晉國的短刀割斷鞭子。

  戰車在疾馳,公子圍的御戎解開馬韁繩,放走了那匹傷亡的戰馬,緊接著,他跳下戰車,奮力推動車輪調轉戰車的方向,而另一方面,中行吳的御戎剛要移動身子,中行吳已經在車上大喊:“向前、向前,奮力向前。”

  聽到這聲命令,御戎一甩馬鞭,驅趕著四匹戰馬直沖楚國下一徹陣線疾馳而去,此時,中行吳站在戰車上,掄起長達四米的長戟,左右開工,奮力驅趕著公子圍所屬戰車群的步兵。公子圍的戰車上,重傷的車右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子,他身上流淌下來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截車廂,這位勇敢的車右一手按住脖子上的傷口,一手指著公子圍的身后,拼盡渾身力氣,喉嚨里發出嗚嗚咽咽的響聲,提醒公子圍注意。

  此時,公子圍的戰車已經調轉了九十度,橫在戰場上,但車上的公子圍已經把身體轉向了中行吳的方向,他一邊掄著戟,與中行吳所屬戰車群里的步兵纏斗,一邊連聲催促御戎盡快調轉戰車。

  春秋時代,戰車就是移動的堡壘,且不說戰車本身能夠相對于步兵實現高速移動,光是站在戰車上,居高臨下,就能比同步步兵擁有更多的優勢。公子圍著急的要求戰車完成轉向,以便從后追殺中行吳…但重傷車右的提醒讓公子圍回過身來,他轉臉一看,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廣車體積龐大,戰車上要乘坐三個人,還要搭載許多武器,在春秋時代,想要移動沒有車軸與軸承系統的廣車是非常艱難的,所以這時的戰車,純粹用四匹馬拖曳不動,需要加上兩頭牛才能拽動廣車緩慢前進。

  但晉國人的廣車顯然速度超出了公子圍的想象,中行吳所駕的戰車剛剛撲入楚軍的第二陣線,晉國人的第二線戰車群上來了,只聽到晉國的戰車車輪發出均勻的粼粼聲,它們駛過的路面有幾桿丟棄的戟桿,晉軍的車輪從戟桿上駛過,靈巧的彈跳了一下,帶著一陣輕風,撲到了公子圍身邊。

  公子圍的車右倒下了,他此時倒下是想減輕車身的重量,這位車右笨拙的從戰車上翻下,撲向了戰車群中的一名步兵,但這名步兵輕松的一閃身,越過了公子圍的戰車,仿佛這里的戰車不存在一樣,視而不見的繼續前進著――晉軍的第二線戰車緊緊的銜接在中行吳身后,殺向了楚軍的第二陣線,戰車上的車士在與公子圍交錯而過的時候,輕輕的沖公子圍鞠躬致敬。

  晉軍第二線戰車挺進的很快,它們路過公子圍所在的戰車群時,偶爾也有些戰車上的甲士,純粹出于閑得無聊的心理,順手用長戟勾啄一下擦肩而過的楚軍,但如果楚軍不加抵抗,分散開來,他們便對這些楚軍視而不見。

  公子圍的戰車已經調轉了方向,一輛鄰近的楚軍戰車看到公子圍車上,車右的身影已經消失,那位甲士吼叫著,呼喚自己的戰車群向公子圍靠攏,準備援救公子圍。他不動作還好,才一動作,晉軍兩輛戰車一左一右的夾攻而來,戰車上兩名車士掄開了長戟,一起戳向了這輛戰車上的戰斗人員,這名車士連中兩箭,一不留神,腋窩被晉軍戰戟上的橫枝勾住,頓時身體被疾馳的戰車拎出,飛向了高空。

  晉軍的第三徹眨眼間又攻擊到位,此時,公子圍帶領的第一陣線戰車群基本上潰散,戰車或者傾覆,或者徒步士兵已被殺散,晉國兩三輛戰車對他們形成了夾攻,鋒利的長戟收割著戰車上的甲士…唯獨公子圍所在的戰車似乎被人無視了,晉國士兵與公子圍擦肩而過,路過的甲士們紛紛向公子圍鞠躬致敬,而后毫不猶豫尾隨中行吳,投入到對楚軍士兵的屠殺當中。

  從趙武所在的位置上看,公子圍所在的位置仿佛一塊磐石,晉國士兵仿佛一股股潮水,潮水奔流到磐石附近,自然而然的分隔開,而圍在公子圍周圍的楚軍潰散的士兵,他們茫然的握著手中的武器,眼看著從身邊奔流而過的潮水,卻不敢用手中的武器攔阻潮水的流淌。

  指揮車上,吳國國君余昧跺著腳,嘆息:“楚國公子圍現在如同一只待宰的小雞,只要輕輕用手一擰,就能擰斷小雞的脖子,貴國的上軍佐為什么不命令士兵們攻擊,這時候了,還講什么貴族禮儀?”

  趙武坐在戰車上,嘴角含著微笑,輕聲細語的回答:“我帶領大軍浩浩蕩蕩,不遠萬里的來到南方,就是想要楚軍為我的勞師動眾支付薪水,中行吳做的對呀,不管怎么說,我們不能把付款簽單的人順手宰了,宰了付款的人,我向誰討要這筆薪水。”

  余昧翻了個白眼,心說:“這一刻,霸主國的元帥仿佛一個數著銅板的奸商。”

  停了一下,余昧反駁:“楚國能夠做主支付薪水的,似乎唯有楚王。”

  趙武理所應當的點點頭:“我知道,楚國能做主的只有楚王,但付賬的人多一個,豈不更好。”

  這一刻,趙武心里鄙薄:“吳國的這廝,還君主呢,感覺就仿佛中原的一名奴隸主,渾不知道什么是封建的征服之戰。我千里迢迢帶領大軍過來,不是來耀武揚威的,是來征服的,沒人支付我的戰爭費用,我才懶得戰斗。”

  晉國上軍勢如潮涌的狂攻楚軍,中行吳完美的實現了他在戰前的承諾,狂攻陣型,狂攻節奏。一浪一浪的晉國士兵壓得楚國人喘不過氣來,城頭上,楚康王目瞪口呆的看著晉國人暴烈的攻勢,觀看者不止楚康王,楚國那群“官二代”都在郢都的城墻上,觀看著炎黃集團的大軍,用狂猛的節奏、勢不可擋的掃蕩著戰場上的楚軍。

  深入敵后的公子圍了,為了減輕車的重量,他不得不將戰車上搭載的備用武器全部丟棄,知道晉國人保持貴族風度,不會攻擊他這名國王的弟弟,公子圍干脆丟棄了羞恥性,把鎧甲都脫下來,讓戰車徹底輕載,而后惶惶不安的駕駛戰車,神奇的、毫發無損的穿越整個激斗的戰場,心神不定的進入郢都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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