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安慰與謊言
青紫色澤的淤血環繞著新嫩的青綠苔蘚，儼然已經爬滿了黑山村村長，那顆閃亮光頭的絕大部分面積。跪倒在地的他砰砰作響的，朝著沐羽晨等人用力的跪拜著，短短三五下之后，青黑的淤血與鮮紅的鮮血，就在光頭村長的腦門上暈染了開來。
已然飲用過灰黑色‘恒河水’，將身體中快速侵蝕擴散的，妖毒暫時壓制住的黑山村民，以家庭為單位相互依靠慰藉著，壓抑的抽泣與細碎的呢喃聲中，無聲的控訴與無望的陰霾，猶如烏云般的壓在這些村民的頭頂，未來似乎都已然從人們的心中被抹去了。
砰砰作響不帶半點折扣的磕頭聲，傳染般的在近四百平方的空間中，猶如清晨山林間的暮鼓晨鐘般，將那絕望的陰云撕裂出了一道小小的縫隙，眾人的目光隨著黑山村長的動作，希冀卻又退避的不敢直視沐羽晨等人，一時間整個屋子都猶如凝固般的安靜了下來。
飽經世事的燕赤霞神情冷淡，性情孤傲的夏雪風雷無動于衷，沐羽晨冷淡的將目光稍稍移開，不可置否的無視著幻世隊中，其它輪回者各有不同的情緒，無聲的宣告著自己的立場，扼殺著其他人心中并不太多的同情心，然而卻依舊有人被眼前的祈求打動看。
“你們身上所中的毒，是黑山上千年樹妖的精血所化！”年紀輕輕朝氣蓬勃的夏冰，畢竟心中的涌動的熱血，在這個封建時代背景的禮教中，被整體淳樸的道德環境保護的很好，不忍見黑山村長那副凄慘摸樣的她，自顧自的開口說道。“想要解毒！就必須除掉那樹妖才行！”
“那誰來除掉那妖怪呢？”祖祖輩輩生存在黑山之下，九真一假的各種流言蜚語中。黑山上所存在的那些妖怪，早已在黑山村山民的傳言中，被形象豐滿到了無可匹敵的程度。夏冰的回答抽調了黑山村長最后的力氣，他強撐著心中的不甘自語般問道。
這一次黑山村村長卻沒有在，直接的從夏冰口中獲得答案，然而側首轉身中英氣的眉宇。與純凈眼瞳匯集處的，夏雪風雷那沉默中傲然的獨臂身影，卻讓眼瞳中盡是灰敗絕望的光頭村長。猛然在無盡的黑暗中又找到了一點黎明。
夏雪風雷并未駁斥夏冰的逾越，同樣身為修真者的天然驕傲，也并未讓他在面對黑山山民，那充滿乞求和期望的視線時，產生哪怕一星半點的飄然。無論如何遵循本心行事的夏雪風雷，不需要黑山村村民的感激之情，他也同樣不會為了礙于請托。進而許諾下些什么東西。
見過太多同樣事情的夏雪風雷，很清楚面對敵人的時候，保持冷靜不受外物影響的，平穩心境究竟是多么的重要。他沉默卻凝重的回視了夏冰一眼，沒有不渝沒有嚴苛只有告誡。隨即夏雪風雷就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燕赤霞與沐羽晨兩人的身上。
在夏雪風雷眼中在場的眾人中，唯有燕赤霞與沐羽晨兩人，能夠與自己一道登上黑山，與蘭若寺中的千年樹妖一站。至于剩下的諸如趙欣、宋妍、猛火、葉琳，勉強能夠幫助三人清掃外圍，制造出一個不會太受到影響的環境。
至于于文薇、賀琴、譚健、周志超和寧采臣，區區五個凡人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使山上也不過是些肉腳的負累，不添亂就是原始天尊顯圣保佑的結果了。聶小倩與夏冰則被夏雪風雷徹底的無視了，前者是妖根本不值得他期待，后者則根本就被排除在了登山之外。
在六百多雙祈求和希冀的眼瞳中，巍然不動神思如常的夏雪風雷，在沐羽晨的眼中無疑是一個，內心擁有不可動搖意志的典范。你或許可以殺死這種人的軀體，卻永遠無法撼動這種人的內心，毫無疑問這是個寧折不彎的人，一個能夠放心托付后備的人。
“臂上能跑馬！拳上能站人！”腦海中不久前才與自己大戰，身高四米體積猶如小型別墅的身影，與此刻神情中盡是大地般沉著堅毅，完全不被外物動搖的摸樣，重合在了沐羽晨眼前的夏雪風雷身上，頓時他聯想起了這樣的語句。“鐵血真漢子！”
接著傳說中能夠原地滿血復活，短發、干瘦、雌雄難辨的，另一個人影隨之躍入了沐羽晨的思維中。頓時毀人三觀的可怕力量，爆炸性的毀滅了沐羽晨，心緒中的人影頓時破碎，渾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哆嗦的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完全沒有意識到沐羽晨的心中，自己被與某個可以被稱呼為，獨特時代烙印人物的奇葩，相提并論起來的夏雪風雷，對沐羽晨怪異的人影露出的稍許疑惑，隨即兩人相互對視的眼瞳中，就頗為默契的達成了一種共識。
視線轉向燕赤霞的夏雪風雷，即使意志如何的堅定與堅毅，都不由得為過去的那一切，露出了幾分稍縱即逝的復雜。望著十幾連歲月的風霜磨礪沉淀中，已然與曾經心中那個倜儻的影像，氣質與神采間已然截然不同的身影，難以釋懷的一切最終化成了一句哀嘆。
對于這個天資非凡的小師弟，亦父亦兄的夏雪風雷，即使因為他失去了一條手臂，心中比起斷臂之痛苦外，更多的卻是一份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再見的這個燕赤霞在夏雪風雷眼中，依舊還是那樣的自甘墮落不知悔改，沉迷在自己與妖孽間的私情之中。
夏雪風雷完全沒有掩飾自己，言行中對于聶小倩的那份，幾乎可謂天然形成的敵視態度。他從不認為這份敵視是遷怒，因為修真者又義務降妖除魔，因為燕赤霞的墮落在夏雪風雷眼中，更多的是他自己道心不夠堅定。
假如允許夏雪風雷絕對不會，抱著什么憐香惜玉的念頭，讓聶小倩安安穩穩的站在一旁。然而驕傲并不代表愚蠢，亂入沐羽晨所率領幻世隊的，復雜團隊構成和對聶小倩的重視，都讓夏雪風雷抑制著自己的脾氣。將那份不是遷怒勝似遷怒的情緒壓制了起來。
多年在各種人情是非間的摸爬滾打中，夏雪風雷依舊堅持著心中的道義，卻也在看似孤傲堅毅的外表下。磨礪出了一分不那么圓潤的圓滑。與沐羽晨一番交手輸了一招之后，即使夏雪風雷知道自己并未出盡全力，但他卻也沒有將這作為失敗的借口。
相比起自己的保留！夏雪風雷認定沐羽晨，也同樣做出了一定保留。大敵當前！相比起與千年樹妖間。凝聚著師兄弟血色的仇恨，權衡利弊下暫時的放下眼前，這個根本不值一提的狐妖。自然并非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面對力量夏雪風雷同樣會妥協。
根據劇情！正是由于夏雪風雷的這種妥協，燕赤霞與他之間沖突的根源，也暫時在沐羽晨這股外力的存在下，被悄然無聲的隱藏著緩和了起來。沒有無法妥協的沖突之下，師兄弟的感情自然占據了上風，跟何況除去師兄弟的血仇。燕赤霞與千年樹妖之間，還多出了戀人被cāo縱為道具，用來迷惑其它男人吸取元氣，隱隱約約中透出綠色的不共戴天之恨。
短短幾次的眼神交換之后，燕赤霞與夏雪風雷之間。便暫時的取得了和解。當然理念上的沖突不可能，如何簡單的就在兩人間彌合，假如千年樹妖與幻世隊的輪回者，這兩份外力同時瞬間消逝，這兩個家伙為了聶小倩打生打死，幾乎可以說是必然會爆發的。
在場擁有最大發言權的三人，無聲無息的達成了相互的共識，然而黑山村的村民卻依舊，被沐羽晨、燕赤霞與夏雪風雷默契的無視著。這并非是所謂的冷血或者毫無同情心，只是從三人的立場、角度和修為而言，黑山村從來不是什么平等審視的對象，而他們的意志或者決定也絕對不會，由于旁人的利益而受到影響或者傾斜。
這就好像天朝為了提出的，先讓一部分人富裕起來，然后在讓這部分先富起來的人，帶同大家走共同富裕的口號，在實行過程中不斷從其他地區抽血，供給沿海、首都和直轄市發展壯大，然而當這些地區和人真富裕起來之后，曾經美好的許諾卻成了一紙空文。
社會的選擇往往是人性中，最讓人感覺無比殘酷的部分，然而在這種選擇的背后，卻是無數常人意志的集中體現。你也許會說這些人是被代表的，可假如你高呼取消地區保護追求公平，那么接下來享受到地區保護政策的常人，就會在利益被侵犯的怒火下將燃盡，無關乎感情、道德有或者法理，這是人類自身最本能的直接選擇。
所以莫要看著許多人如何控訴不公，這些能夠去控訴不公的人，是否享受著對另一些人不公，所給自己帶來的一些好處呢！？這或許是個永遠無法解答的答案！就像所謂的絕對公平永遠不存在一樣！
“準備一下！我們稍后就出發！”夏雪風雷對沐羽晨和燕赤霞說道。
“謝謝！謝謝！謝謝各位大俠！解毒之事就拜托諸位了！”絕對是個激靈人的光頭村長，雖然看出了夏雪風雷的態度，卻不得不抱住著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興奮的手舞足蹈的說道：“來來來！黑山村的老少爺們們！大家來給恩人們磕個頭…。”
“謝謝諸位大俠…。”
“小人們的身價性命就交給諸位了！…。”
“謝謝！！謝謝！……”
嘩啦一下在光頭村長的號召中，黑壓壓的一片人影跪倒了下來，幾個伶俐的男男女女呼天喊地著，更多口齒笨拙的黑山村村民，唯一表達自己期望的方式，就是在跪拜中更加用力的表達誠心，頓時砰砰砰的磕頭聲響成了一片。
宋妍、葉琳、于文薇、賀琴、周志超、譚健、寧采臣，在眼前的景象的壓迫中無比的慌亂，一眾人不斷的攙扶起身旁跪倒的山民，卻手忙腳亂的發現根本忙不過來，往往你扶起的人才剛剛松手，立刻那人就再一次的跪了下去，最后無能為力還鬧了滿頭的大汗。
很快所有人就發現了問題的根源，那就是跪拜人群的朝向終點處。神情或者冷淡或者無所謂，或者理所當然有或者無動于衷，各自沉靜在自己想法和節奏中。靜靜站立猶如接受著膜拜的燕赤霞、夏冰、夏雪風雷和沐羽晨四人。
將黑山村的村民交給了行動上，更加符合這個世界文明的，修真者三人組進行善后，約定在黑山村的遺址會和之后。沐羽晨等幻世隊的成員就帶著，寧采臣和聶小倩踏上了小路，朝著原本宿營地返程了起來。
大約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之后。達成綠魔滑板吊籃的眾人，就安安穩穩的再度踏上了地面。隨即沐羽晨將為寧采臣和聶小倩兩人，特質的精神屏蔽頭環與防護裝甲外衣，交到了猛火與趙欣兩人的手中，然后左右分開成兩組的四人，就走進各自的帳篷中幫助穿戴了起來。
“你這人怎么這樣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望著依舊滿臉老神在在的沐羽晨，剛剛就對他那副淡淡的無所謂表情。感覺到非常不滿卻強忍下來的宋妍，在聶小倩與寧采臣走進帳篷之后，終于忍無可忍的在眾人面前傾瀉了出來。
“同情心！？我為什么要同情這些人！？”一副事不關己摸樣的沐羽晨，不咸不淡的對宋妍說道。
大有爭吵起來傾向的沐羽晨與宋妍，讓于文薇等新人有些無說事從。但是從情感和習慣的角度而言，有著同情弱者傳統的天朝思維模式，幾乎都站在了宋妍的情感傾向之后，卻有礙于沐羽晨建立在力量上的權威，將自己的意見完全保留在了心底。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吵嘛！”唯一有資格開口的葉琳，顯然是一副和稀泥的動作，女孩無法理解沐羽晨的行為，卻能夠解釋他在自我意志下的行為，而非盲從與所謂的普世價值觀念，這一切都源于她聲帶殘疾的那段時光。
“從你的思維角度來說！我應該怎么做！”看著葉琳雙目中隱隱的哀求，沐羽晨態度稍稍的軟化了一點說道。
“那么多老人家和小孩子，在你面前跪下磕頭！你還那副二五八萬的表情！那些人你和你爸爸媽媽同歲的可不少！”并不針對誰的宋妍逼人的氣勢稍稍收斂了一點，緩和中聲音動情的說道：“天朝的傳統美德都被你丟光了！”
“你確定你清楚我究竟又多少歲了嘛！小丫頭！事物光看表面可是不行的！”提起年紀的問題沐羽晨的神情，對著宋妍是就顯得樸侃意味十足了。“延緩衰老是力量提升的直接表象！順便冒昧的問一句！你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多少歲嘛？”
“當然記得啦！本姑娘年…。”說著宋妍卻突然在聲帶中卡住了。
“想清楚哦！任務世界的時間！團隊空間的時間！訓練空間的時間！…呵呵！至于什么和我父母同歲！呵呵！或許在正常的時間軸上是這樣！但是從我的年紀計算的話！那些人就差遠了！”沐羽晨笑嘻嘻的說著。
“好！這點算我的錯！可人家都那么可憐了！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話！安慰一下人心！”女人的天性讓宋妍的情感更加細膩，柔弱中充斥著強烈情感的她說道。
“空口白牙！說說沒什么成本！大家你抬抬我！我抬抬你！皆大歡喜！說兩句人家心里好受點！你也不用付出什么！你想說的是這樣吧！”沐羽晨貌似非常理解的說著，神色卻一點點的冷厲了起來，只見他口中話鋒一轉尖利說道：“你樂意！我不樂意！不犯法吧！”
“你就當行善積德不行啊！冷血！”
“大家無親無故的！磕個頭就要叫人賣命！就算只是順便！我的命也沒有廉價到，能夠隨便賣給誰的地步！！再說黑山村和我有什么因果！rì行一善也是講究自覺自愿的！沒見誰行善積德的時候，拿出全部身家性命來啊！言行如一！看來你還沒有懂！”
“什么言行如一啊！善意的謊言，你懂不懂啊！”
“謊言就是謊言！你能夠騙人！卻騙不了自己！”沐羽晨深邃的眼瞳中神光，猶如閃電般猛然炸裂隱現，他眼神炯炯的凝視著宋妍，那雙瞬間被金色暈染的眼睛，意有所指卻有似乎不知所云的，在一語雙關中淺笑著說道。“習慣都是從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點開始的！”
“你說些什么啊！不知所云！”
“你現在不懂！只要走下去！終究有一天會懂得的！不要對那些人抱有太多多余的情感！你所期待的東西！未必就真如你看見或者聽見的一樣！身為神官和魔法師！你真的認為那所謂的妖毒！就是單純的妖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