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凜冽的寒風,濃黑而厚重的夜幕逐漸淡去,天空漸漸變成了墨藍色,隨即又從墨藍變成了美麗的蔚藍。轉眼間,緋紅的晨曦在水天相接之處驀然出現,萬道金光給波瀾起伏的海面染上了一層迷人的胭脂紅…
曙光照耀的大海上,一艘線條優美的純白色巨艦隨著輕柔的海浪上下起伏,伴隨著盤旋的海鷗,朝東北方向急速前進。結了一層薄冰的駕駛室頂層平臺邊沿,清晨的海風裹挾著濃濃的水氣,吹拂在菲里略顯消瘦的臉頰上,刺得他渾身直打哆嗦。只好盡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以便讓裹在大衣里的身體能暖和些。
“嘶真冷啊,還好,總算今天沒下雪。”
此刻,他正手持一柄單筒望遠鏡,緊張地注視著天際邊緣那道青黑色的荒蕪山脈,以及更近處覆蓋著點點殘雪的港口城市…
“航道情況良好,港口附近并無流冰出沒!”
聽到了觀測員充滿興奮的報告之后,菲里終于松了一口氣,微笑著搓搓凍得發僵的手指,用擴音魔法下達了進入港口的命令。
“向北極港發出信號火箭,請求派出引水員!我們回家了!”
“萬歲!回家了!”
“我們又回來啦!”
這個期待已久地喜訊。讓全艦瞬時間籠罩在一片歡騰之中。人們不顧刺骨地寒冷。全都沖到了甲板上,望著遠方仍很遙遠的陸地影子,歡呼雀躍,甚至唱起了各種語言的歌謠。
將近一個月的遠洋航行。令祥瑞號地菜鳥船員們都極度渴望重歸陸地的懷抱。不說別的,只為那可惡的貧乏伙食和該死的超負荷工作,就足以讓那些懶散的魔法師叫苦連天了。或許只有到了陸地,才能睡個懶覺,吃頓美餐,讓人徹底放松一下吧!
阿芝莎和她的最后幾個隨員也走出了船艙,有些羨慕地看著這些狂呼亂叫的歡樂人群,他們終于可以回家了,但是自己這群人呢?家園不但遠在萬里之外,而且現在是否存在也成了未知數。此次能否帶回援兵。或者弄到援兵之后還能否來得及。他們也是心中無數。
隨著距離的接近,港口的建筑變得越來越清晰,船員們地歡樂氛圍也越發高漲起來,恨不能馬上跳下海游回去。幾個心急地魔法師已經迫不及待地發動了掃帚,一圈圈地在甲板上盤旋了。
但是,冷酷的現實很快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不準入港?這是怎么回事!”
一大群有老有少的魔法師氣呼呼地揮舞著魔法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剛剛上船的傳令兵,個個都到了怒氣全開接近臨界點的地步。幾十道透著殺意的駭人目光,刺得那個倒霉的小伙子整個人仿佛都縮了一圈。他無助地四下張望。在發現無法突破人墻之后,索性橫下一條心,大聲向眾人宣布。
“沒錯,這是警備司令部的命令,祥瑞號不得入港。但船員可以換乘小艇上岸。”
話音剛落。船上地魔法師和水手之間又是一陣嘈雜的嗡嗡聲。不能乘坐大船上岸倒是沒什么,他們中至少有一大半可以自己飛過去。但是夾帶的私貨怎么辦?用空間戒指一趟趟地轉運?先不說有沒有足夠的空間戒指。這么來回奔波也實在太辛苦了!
“大家安靜!都安靜。”菲里有些煩躁地吼了幾聲,總算勉強讓噪聲的音量降低了一個數量級。他回過身,兇狠地逼視著傳令兵,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責問。
“你帶了地命令我們都聽到了,但我無法理解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地解釋!”
“這個…閣下,您上岸之后就知道了,請換乘交通艇吧。”傳令兵嘴皮翻了翻,但又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說起,最后干脆用上了拖延戰術,“還有馬茲卡大陸來的各位使者,也請一起進城吧,領主大人已經在城堡里作好了歡迎地準備。”他朝著阿芝莎微微一躬身,就算是行過禮了,“我國的幾位貴賓也將出席,請不要讓他們等急了。”
呼嘯的海風中,寒帶針葉林海發出陣陣松濤。荒蕪的山嶺像要擁抱下面的海灣一樣,向東南伸出,將港口和外海的驚濤駭浪隔離開來,營造出一片平靜而溫暖的水域。這就是北極港,新耐色瑞爾殖民地最北端的港口城市,現在則是魔法女神教會的直轄領地。
雖然才從精靈手中奪取過來僅僅半年時間,但由于地處北方航線的終端,猖獗的走私生意和轉口貿易使它很快繁榮起來,成為了一個擁有三萬多人口的富庶小城。當菲里上一次離開的時候,北極港的市場里整日熙熙攘攘,港口內千帆攢動,一副繁榮景象。只是到了現在…
“怎么搞的?船都到哪里去了?”
兩個月前新架設的木棧橋,現在還散發著松脂的清香,但上面那層薄薄的積雪,顯示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菲里皺著眉頭跳過踏板,回頭望著空蕩蕩的港灣,不由得滿腹狐疑。幾名領航員尷尬地互相望了望,很有默契地同時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見得不到解答,菲里也只好繼續往前走。寬敞的港口區一片冷寂,可以容納近千艘大型船艦的海灣里,僅僅停泊著不到十艘雙桅船。而且從旗幟上看。大多還是來自附近殖民地港口或北極港本身地軍艦。至于從本土過來地船只。干脆連一艘都沒有了。
他不禁搖了搖頭。盡管事先就知道海關稅吏的進駐會嚇跑一大堆商人,但沒想到居然會搞到如此蕭條。這…這簡直比蚊香趕蚊子還利索!
同上次離開的時候相比,棧橋的盡頭多了一間仿佛微型堡壘地石頭建筑,上面刻著正義之神提爾的圣徽。菲里等人還沒有靠近。那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十幾個圣武士穿著鐵皮罐頭似的全身鎧甲,提著長矛和塔盾沖了出來,對著棧橋的方向擺出了防御陣型。
正當菲里等人一頭霧水的時候,一個精瘦的中年漢子裹著漂亮的裘皮大衣,大搖大擺地從堡壘里走了出來,“喂,那邊的家伙,統統都給我站住!以正義和法律的名義,我命令你們等待檢查。并且準備好應當交納地關稅!”
“檢查?關稅?”眾人愕然。一名領航員忍不住站出來罵道,“你這蠢貨沒長眼睛嗎?這是我們地菲里?泰勒指揮官,北極港的神秘之火艦隊司令!”
“辱罵執法人員,罰款兩個銅幣。”中年漢子頭也不抬,隨手開出了一張罰款單,丟到了那個領航員的腳邊,“根據上級的訓令,鑒于北極港當局在過去幾個月里大肆走私、偷逃賦稅的惡劣行徑,本人作為海關特派員。有權利在這里征收懲罰性關稅。任何從這里上岸的人,無論他的身份如何,都要接受海關的檢查,并且繳納關稅!”
他數了數菲里一行的人數,然后又開了一張單子。“每人一個銀幣地入關手續費。全部20人,共計兩個金幣。快交錢吧!”
隨著海關特派員的話語,身后的圣武士也整齊地一跺腳,震得棧橋吱呀吱呀地搖晃。這些侍奉正義之神的鐵皮罐頭武藝如何尚不得知,但在嚇唬人方面實在是很有一套。看著他們冰冷的目光,剛才那個出頭地領航員臉色煞白,訕訕地退回了隊伍中,老和尚靜水幽狐更是慌得大聲念起了佛號。只有那幾個語言不通地使團隨員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無聊地打量著遠處的城市。
聽到只收兩個金幣,不想多事地菲里松了一口氣,很爽快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并且地替所有人掏了腰包。而那個挨罰的領航員瞪了海關特派員一眼,也非常不情愿地交了罰款兩個銅幣只夠買一塊面包,實在不值得為這點錢計較。
可是,就在他們交了錢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穿著藍色袍子的魔法師突然從堡壘里跑了出來,他的手里拿了一面像是鏡子的東西,嘴里小聲地喊了幾句什么。那位特派員趕緊打了個手勢,剛剛散開的鐵皮罐頭又再次聚攏成了人墻,把菲里他們堵回了棧橋上。
“抱歉,諸位恐怕還得接受進一步的檢查,根據探測器的顯示,你們有夾帶私貨,逃避關稅的嫌疑!”特派員解釋說,然后在菲里、奧沃、女教授以及老和尚的頭上指了指,“你、你、你、還有你!把身上的空間容器都拿出來!”
菲里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他身上的空間口袋里正裝著那價值數百萬金幣的財寶,還有12頁珍貴的耐瑟卷軸以及那份刻在石板上的國書。如果在這種地方隨便展示出來,天曉得會發生什么事情!
“特派員先生,您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吧!連事關國家安危的外交機密也敢搜查!難道就不怕情報局以后找您的麻煩?再說,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任何地方的海關居然要檢查空間容器里面的東西!”他沉著臉說。
“司令官先生,您雖然地位尊崇,但并非外交官員,沒有資格享受外交豁免權。”特派員不卑不亢地回答,“在平時,鑒于個人隱私方面的考慮和對魔法師人格品德的信任,海關對空間容器確實很少搜查。但是你們這里的魔法師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在前科方面又…檢查諸位的空間容器,也是出于慎重的考慮!”
“你這分明就是亂收費!”
“亂收費?不,身為公正者(正義之神提爾)的信徒,我的所作所為一向嚴格遵循法律!”特派員搖了搖手指,“這一次征收的是懲罰性關稅,除了確定的比例之外,法律的解釋權都歸執法人員所有。”他摸出一份裝飾著帝國國徽的授權文件,指著其中幾行小字給菲里看,“明白了吧,所以請把諸位的空間容器都拿出來。放心,我沒有偷竊的意思,只要繳納30%的關稅就可以了…”
解釋權歸執法人員所有…菲里感覺一陣頭暈,這不是合法亂收費的最佳借口嗎?在這個家伙的胡攪蠻纏之下,他被搞得徹底失去了耐心,隨手對他施展了一個定身術,然后就打算從空中飛過去。不料特派員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反制魔法的道具,只見這家伙絲毫沒有行動遲滯的表現,反而身手敏捷地一個后空翻,躲到了圣武士的盾陣后面,然后氣急敗壞地大喊起來。
“混蛋,居然暴力抗稅!你的行為這是在對抗法律!是在對抗政府!我以正義的名義警告你,立即停止抵抗,等候發落…”
提爾的圣武士們立即刀劍出鞘,催發了斗氣,還有一隊火槍手也從堡壘里伸出烏黑的槍桿。棧橋上的眾人同樣不甘示弱,紛紛拔出手槍,或者準備好了攻擊魔法,老和尚雖然腿腳抖得跟面條似的,但居然還是從儲物念珠里抽出一根沉重的熟銅禪杖。可惜才揮舞了兩下,就喀嚓一聲閃了腰,隨即哀號著趴倒在棧橋上,引得人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