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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撲朔迷離

  入夜,一輛馬車疾速地駛入了宣陽坊,馬車之中崔寓難以掩飾他眼中的激動之情,中午裴佑被罷右相的消息使他興奮了整整一個下午,到現在他仍然余興未消,他急于趕到大哥的府內與他共同分享這令人激動人心的消息。

  馬車吱嘎停在崔圓的府前,崔寓當即跳下馬車,快步向側門走去,不用稟報他直接進了府內,但走到崔圓的書房附近,大管家卻悄悄攔住了他。

  “二老爺可要當心,老爺今天的心情極為不好。”

  崔寓一怔,這是怎么回事?朝中有專門的子弟給大哥送消息,他此時應該接到了裴佑罷右相的消息才對,他怎么會心情不好,難道這其中又隱藏著什么東西不成?

  崔寓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權謀水平要遠遠遜于大哥和張煥,故這兩年他完全唯大哥馬首是瞻,他只是盡心做好自己的份內公務。

  帶著一絲疑慮,他快步走到崔圓的書房前,侍衛替他通報了一聲,隨即崔寓閃身進了書房,書房中氣氛十分凝重,崔圓和崔相都在,他們沒有說話,都在等著他的到來,現在崔相已經將家主之位重新讓給了崔圓,他只負責族中的一些雜事。

  “大哥,發生了什么事?”崔寓從大哥嚴肅的眼睛里已經明顯感受到了他內心的不安,這種不安是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過的,崔寓開始暗暗心驚了。

  “你先坐下。”崔圓擺了擺手,一直等滿腹狐疑的崔寓坐下,崔圓才說出了一句讓崔寓幾乎要暈倒的話。“我們崔家可能要遭滅門之禍了。”

  崔寓地眼前感到一陣眩暈,他希望這是句玩笑話,可大哥異常嚴肅的神色卻告訴他,這不是開玩笑,是真的。

  “為什么?”崔寓向干澀的喉嚨里咽了一口唾沫。

  “你來告訴他吧!”崔圓嘆了一口氣對崔相道,他著實有些疲憊了。

  崔相點了點頭。緩緩道:“二哥是否還記得張煥登基前。他地府中遭遇到了一次神秘地刺殺。也就是寧兒險些遇害那件事。”

  崔寓默默地點了點頭。那件事發生在江都事件地同時。主流地說法是張煥遭到了江都受損者地報復。但朝野私下地說法卻是這件案子極可能是裴家所為。以鏟除李琪日后地威脅。后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我看書沒有任何消息。

  可現在大哥又翻出此事。崔寓立刻意識到。他們崔家可能要卷進此事了。他沒有插口。而是靜靜地聽崔相把話講完。

  “大哥一直在懷疑此事可能會卷進我們崔家。所以命我從各種渠道千方百計打聽內幕消息。直到昨天晚上。我們才從監察室內部中搞到了一點點眉目。這件事突然偃旗息鼓竟是張煥下地命令。他命令監察室銷毀關于此案地一切資料。不準任何提及。換而言之。他已經認定了此案地兇手。”

“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崔寓遲疑一下又問道:“朝中一直暗傳此事是裴家所為  他話沒說完。一直沉默地崔圓打斷了他地疑慮。“若真是裴家所為。那寧兒為何還活著?連同寧兒一起殺掉豈不是更直接、更能激發張煥怒火。”

  “可是我聽說那個林平平當時也在張煥的房中,是她救寧兒。”崔寓已經漸漸地悟到了什么,但他還是不愿意將事情想得過于恐怖。

  “我又何嘗不希望是這樣?”

  崔圓嘆了一口氣道:“雪竹今天下午已經獲準進宮去探望寧兒了,她帶來的消息是寧兒當時與刺客搏斗過,寧兒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女子,刺客一劍便可殺了她。可為什么不殺她,你想過這其中的緣故沒有?刺殺兒卻不殺他母親,還有留下了證人,這又說明了什么?”

  崔寓終于明白了大哥所指,他一顆心迅速沉入了深淵,張煥下令不準再查此事,也就意味著他已認定此事是崔家的嫁禍之計。

  崔寓忽然又有些懷疑地看著大哥,難道這真是大哥暗地里所為嗎?犧牲兒嫁禍裴家,他知道大哥骨子里地心狠手毒。為了家族的利益他是會下狠心殺掉自己的外孫。

  “這件事不是我干的。我就算有此心也不會是現在。”崔圓明白他目光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否認是自己所為。神情憂郁地道:“我上午去找過他,他對我熱情有加,絲毫沒有半點不豫,也根本不提那件事,我與他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實在是很了解他,若非他已認定是我們崔家所為,他不會不安慰我,畢竟崔寧是我的女兒。”

  房間十分安靜,三人誰也不說話,對崔家未來的擔憂使他們心中都沉重到了極點,良久,崔圓才長嘆一聲,“好一招一箭三雕之計,看來在我們的背后隱藏著一頭更毒辣更狡猾地狼,他深謀遠慮,讓我不得不服。”

  崔寓騰地站了起來,斷然道:“我現在就進宮給他說清楚,不是我們崔家所為。”

  “不!不用著急。”崔圓急忙攔住了他,“現在不要去說,至少要等我將思路理理清楚。”

  崔寓頹然地又坐了下來,房間里再次陷入了沉寂,崔圓忽然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今晚來找我有什么事?”

  裴佑被免右相的喜悅此時已經在崔寓的心中無影無蹤了,他沉靜地道:“今天中午皇上下旨,免去裴佑的中書令右相之職,降為吏部尚書,大哥應該知道這件事了吧!”

  “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不會有半點奇怪。”

  崔圓冷笑了一聲又道:“你以為就只有裴佑會被免右相嗎?如果你眼光放遠一點,我建議你主動辭去左相之職。”

  這一下,不僅是崔寓大為驚訝。連崔相也為之聳動,兩人異口齊聲道:“這是為什么?”

  “這和權力斗爭無關,這將是一種制度。”崔圓慢慢地靠在墻上,他的眼睛帶著一種前所未有地贊賞,“他絕對是一個有雄才大略地帝王,在他的手上,我們將會看到一個無比強盛的大唐。”

  崔寓和崔相都已告辭而去,只剩下崔圓一個人坐在房間里,他的思路仍然還在刺殺案上。這究竟是何人所為?手段如此毒辣、策略如此高明,如果得逞,就會將崔、裴兩家一網打盡。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家主,我來了。”

  “進來說話。”

  一道黑影一閃,門口出現了一名體格魁梧的年輕人,他神情嚴肅、目光冷峻,舉手投足之間從容不迫,顯示出了一種自信。他叫崔連星,是崔家的孫輩,一直在山東從軍,清河軍交給張煥后,他便被調來長安,負責崔家地情報收集,他手下約三十幾人,個個武藝高強,且精明能干。

  他走進房間。躬身施一禮,“請家主吩咐!”

崔圓從桌案上取過一本冊子,遞給他道:“這是二十天前張府刺殺案地一些情報,線索有限,但我希望你盡快查出幕后真  “是!”崔連星簡短答應一聲,接過冊子迅速地離去。

  崔圓目光凝重。他望著飄忽不定的燭光,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夜越來越深了,天空細細地飄起了小雨,一洗空氣中地燥熱,格外涼爽,但行人卻步履匆匆,很快就要到關閉坊門的時間了,路人歸心似箭,已經沒有人愿意再逗留大街之上  平康坊還如同從前一樣地熱鬧。數千家酒樓、妓館依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常。尤其是這幾天,朝廷要開制科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國各地。雖然要到兩個月后的初秋才舉行,但已經有不少性急的士子從各地趕來,人人都知道這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次科舉,重要性非同尋常。

  制科不同每年的常科,不需要什么報考條件,漁樵農商都能參加,年齡也沒有限制,為的是更全面地選拔賢才,不過條件雖然放得寬,來京考試地大多數還是十年寒窗的士子,略為不同的是各年齡層次都有,既有白發蒼蒼的七旬老翁,也有十四五歲的少年神通。

  平康坊和崇仁坊的客棧最多,來考試的士子也大多數住在這兩個坊中,在離離細雨中,一輛馬車從平康坊金玉酒樓前疾速駛過,車輪后激起一片水霧,馬車里之人似乎不是來喝酒尋樂,馬車穿過一片最繁華的青樓群,在脂粉的香味中拐了一個彎,上了一條小路,路面上立刻變得黑暗寂靜起來,又走了一會兒,馬車駛進一條黑黝黝地小巷,這里住的大多是尋常百姓。

  走到盡頭,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跳下兩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他們有節奏地拍了幾下門,門開了一條縫,“口令!”里面的聲音兇惡而警惕。

  “雄鷹萬里!”兩個黑衣人報了口令,隨即又將兩塊銀光閃閃的腰牌遞了進去。

  片刻,門開了,兩名黑衣人一閃身進了院子,“公主在嗎?”其中一人低聲問道。

  “在這里不要稱公主,要叫三娘。”院中人的聲音依舊很兇惡。

  “是!那三娘可在?我們帶來了夢月先生地最新指示。”黑衣人口氣雖然謙虛,但提到夢月先生四個字,卻有一種掩飾不住地傲慢。

  院中人聽到夢月先生,身子猛地一振,語氣立刻變得恭敬起來,“三娘在內院,二位請跟我來。”三人快步走進了一道門,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蒙蒙夜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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