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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徭役的消息,是傳播的有板有眼,令人不得不信,甚至連徭役令這樣的專有名詞都出現了。四令也變成了五令。之前,張準是頒布了四項法令,如果多了一個徭役令,那自然就是五項法令了。只是,前面的四項法令,大家都欣然接受,趨之若鶩。只是,這第五項法令,實在是不受人歡迎啊!
幸好,此時,又有一個消息傳來,就是張準還沒有下定決心,要不要頒布徭役令。于是,沮喪的民眾們,好像是抱住了救命的稻草,燃起了一絲絲的希望。有消息靈通的人士悄悄的說,張準是不太贊成要民眾們服徭役的,誰都知道徭役不是個好事,愛民如子的新任千戶,是不會做這種坑害鄉親們的事情的。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啊!
城墻不能不修葺吧?道路不能不鋪設吧?水利設施不能不修繕吧?下水道等亂七八糟的地方,不能不清理吧?要干活,就要有人,就要有糧…可是這兩樣東西,張準的手中,都沒有啊!沒有人主動前來干活,只能是攤派徭役了。畢竟,張準也不是神仙,沒有三頭六臂不是?
“要是大家愿意交點稅,倒是可以免除徭役。”
“要是我手上有糧的話,可以請人來干,就不用攤派了。”
“可是,我當初承諾過的,絕不納糧的,我不能出爾反爾啊!”
張準無意中嘟囔了幾句。
結果,這幾句話不小心就泄露到外面去了。
正在忐忑不安中的軍戶們,仿佛瞬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用納糧來代替徭役!
只要這個稅率不是太厲害,誰都愿意用收稅來代替徭役!
新任千戶大人不愿意出爾反爾,可見他的人品是杠杠的,言出必行,絕對反悔。但是,咱們既然不要這個徭役,就要主動一點,向千戶大人說明,不是千戶大人出爾反爾,是我們愿意主動的納糧。好吧,千戶大人你的人品,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們要求你這么干的,你沒有必要自責。
于是,不明就里的陳國喜、毛三爺等老人首先出面,向張準傳達群眾的呼聲。這兩個老人家的確不知道其中的內幕,一本正經的向張準提出不要頒布徭役令,而是改變均田令和軍田令的某些細節。鄉親們愿意每個月交點糧食,代替這個徭役。至于納糧的標準,還請各位大人商討。總之,無論如何,這個徭役,還是不要搞了。
張準內心頗為歉疚,表面上卻不露神色,還得裝作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這樣一來,我就是食言了…”
毛三爺急忙說道:“這不是大人食言,是我們強烈要求!不同,完全不同!”
張準心底下越發的慚愧。
為了這個事情,蒙騙了兩個直爽的老人,的確是有些愧疚。要是自己當初考慮得周全一點就好了,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不過,有這兩個老人出面,他的目的輕易的達到了。
于是,張準爽快的接受民眾的建議,不再頒布所謂的徭役令,改為納糧。經過慎重的考慮,確定稅率在每畝四十斤稻谷。如果繳納其他作物的,按照一定的比例折算。這個稅率將會刻在石碑上,以后絕不更改!
聽到這個消息,軍戶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每畝四十斤稻谷,這個稅率還算能夠接受。至少,要比每個月三天甚至是五天的徭役輕松多了。于是,大家都表示熱烈的歡迎。看來,千戶大人還是很容易虛心接受大伙意見的,真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啊!
很快,巨大的石碑,就樹立在千戶官廳的門口。石碑的上面,明確規定,浮山所轄區內的地稅,全部為每畝四十斤稻谷,其他作物另行折算。立碑為記,永不更改!石碑豎起來的當天,很多民眾都跑過來,親自看過,才算是放心。
當初,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國的時候,對于稅率,同樣是刻碑為記的。只可惜,他的后代子孫,對于石碑并不重視,肆意更改,嚴重透支朝廷的信用。最終的結果,是連皇室中的其他宗親,都不相信皇帝。朝廷的大臣,對皇帝的每個行為,都抱著深深的戒心。普通的老百姓,更是不信任朝廷。除了太監,皇帝簡直是舉目無親。這大概也是明代皇帝的悲哀了。
“大人,高!實在是高!”在沒有人的地方,王銘宇悄悄的向張準豎起大拇指,對張準是佩服到了極點。有關徭役的流言,自然是他們幾個人操作,故意放出去的。至于其中的原理,參照后世某些單位發年終獎之前的流言。
“大人,厲害!太厲害了!”劉航也心悅誠服表示贊嘆。
侯山平也在一旁微笑不語,連連頜首點頭。
楊立仁和劉寶玉兩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本來,他們幾個都以為,這場納糧風波,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人不滿的。他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跟這些人做思想工作了。但是,無論怎么做思想工作,對張準的威信,始終是個影響。沒想到,張準憑空搞個徭役令出來,搞得軍戶們反而主動的要求納糧。要是不納糧,他們還不答應!
“這不是王道,以后還是少用。”
“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才是王道!”
張準輕輕的搖搖頭,面色凝重的說道。
從后世學來的一些小技巧,固然輕松的幫助他達到了納糧的目的。不過,這樣的手段,只能用一次兩次,用多了,別人自然就看出來了。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瓜,一個個都精明著呢。一旦被人看穿,效果只會適得其反。以后制定法令法規的時候,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才是王道。補鍋這類事情,無論手段多么的高超,始終是補鍋,落入下乘。高明的人,根本不用補鍋!
“我等受教!”
明白內幕的幾人,自然是連聲贊同。
“均田免賦”的口號變成了“均田免役”,并沒有阻止外來的軍戶們投奔。每天從靈山衛,從鰲山衛的方向,悄悄逃難過來的,依然是上百人之多。事實上,只要是“均田”兩個字,就已經具備足夠的吸引力。在這個年頭,誰不愿意擁有屬于自己的田地呢?
放下了這樁心事,張準就輕松了很多,居然有時間來騷擾薛凝影一下。這小女娃立志要寫一本大明百科全書,讓張準敬佩不已。一個姑姑,一個妹妹,一個懂得造船,一個要著書立說,張準不服都不行。
張準來找薛凝影的時候,這小丫頭正在努力的練字呢!小丫頭可是正兒八經的書香世家出身,身上的書卷味非常重。除非是沒有條件,否則,每天都是要堅持看書寫字的。用后世的話來說,絕對是一等一的三好學生。
“玉麟哥哥,你怎么來了?”
看到張準到來,薛凝影笑瞇瞇的打招呼。
楊映菡手中掌握著財政大權,對于薛家姐妹,倒也是愛護得很。除了堅持要求她們跟她一起住以外,她們需要的東西,楊映菡是從來不會吝嗇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條件,都漸漸的好起來。以前從來沒有的文房四寶,現在都全部配齊了。質量還相當的不錯。甚至,還不知道從哪里淘來了幾本書,騰出一個房間,做了個小小的書房。
因為還沒有練完字,小丫頭就沒有跟張準嘻嘻哈哈的,打了招呼以后,繼續低頭練字。別看她年紀小,一手毛筆字卻是相當的娟秀。張準看了一會兒,就走開了。沒別的,他連抓毛筆都不會,站在旁邊看著一個未來的女書法家筆走龍蛇,實在不是滋味。
咱眼不見為凈,走!
沒想到,才轉身,薛凝影卻歡快的叫道:“玉麟哥哥,你別走!”
張準回過身來,隨口說道:“找我有事?不是教我寫字吧?”
薛凝影天真無邪的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嘴角微微的翹起,帶著一絲絲有些害羞的靦腆的微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正是!映菡姐姐說了,你要是有空,就跟我練習毛筆字!要不,你跟我姑姑練習也行!但是姑姑說,她才沒有心思教你!那只有我教你了!你可不要說我人小鬼大哦!”
張準啞然失笑。
她才多大啊,居然要做自己的師傅啊!
不過,她這個師傅,倒是完全當得來的。
浮山所是衛所的轄區,基本都是農夫和武夫,本來就沒有幾個認字的人,能寫一手好字的人更加少。侯山平自詡是個文人,其實一手字也不怎么樣。每次侯山平貼出去的公告,連他自己都覺得汗顏。至于劉航、王銘宇…這倆小子抓毛筆和抓筷子差不多。寫出來的字,他倆自己能夠看懂就差不多了。
號稱生夏宗的三大文人,和薛凝影這種出身書香世家的人比起來,實在是天和地的差別…好吧,有點夸張了。但是,如果要侯山平做張準的老師,侯山平肯定會羞愧的推辭的。丟不起那個人啊!
張準感覺自己還是有必要練習一下毛筆字的。不要求寫得好看,只要寫得工整,寫得清楚明白,就足夠了。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練習過毛筆字,現在從一片白紙開始,寫出來的字到底是什么樣子,大家可想而知。抓筆可不像抓槍,有力氣就行!那是有技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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