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袁意看到他正在舉槍點射的背影時,那個落寞地走在小鎮中心的背影,那個躲在角落里嘶嚎哭泣的背影,那個站在大門揮劍與大老鼠搏殺的背影,所有的背影重疊融為一體。
看著他并不寬厚的背影,她想和他的背影溶為一體,她將最后一粒子彈射向鼠群,自己丟到手槍走到他身后,和他相擁在一起,她決定了,要死就和他死在一塊吧,腦子里的思緒快速轉換,直到定格在黑暗的彈藥庫里他牽著自己手跑向彈藥箱的那一瞬間。
步槍早已經打空子彈被他扔在一邊,手里的大口徑手槍連續將六顆子彈射進鼠群,留有最后一顆子彈的沙漠之鷹被他指向身邊那堆碼放的整整齊齊的70毫米高爆彈。
一個瘦弱的身影拿著一把烏黑的手槍沖來過來。
是他,那個把黑框大眼鏡用細麻繩系在腦后的家伙,那個長的很挫看起看來很好欺負的王充,那個被張小強讀作網蟲的家伙,他的身子單薄而瘦弱,瘦弱的他抱起了一枚70毫米高爆彈,頭也沒回的朝著鼠群涌來的方向跑去。
張小強的視線順著他奔跑的身影延伸,直到看到他抱著八斤重的高爆彈沖進了鋪天蓋地的鼠群。
一只只大老鼠爬到了他身上撕咬著他,他身上的黃色軍裝變成一條條被染成紅色的碎布片,他對掛在身上的大老鼠毫不理睬,他對身上被老鼠啃噬的傷口而產生的劇痛毫不理睬,他身子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痙攣,他對身邊的一切都不在意,曾經膽小懦弱的他眼里只有那個不斷涌出老鼠的地道口。
王充抱著沉重的高爆彈不斷的在密集的鼠群中掙扎前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被掛在他身上的老鼠啃噬掉,他能感覺到手中的高爆彈越來越沉重,他能感覺到那劇烈的疼痛像一波波巨浪向他襲來,仿佛在下一刻他就會被這巨浪給擊倒,所有的感覺聚在一起是最讓人絕望的。
這絕望沒有擊倒看似懦弱的他,從他跨出那一步抱起那枚高爆彈時他就決定了。
一直以來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懦弱的,就連他的父母都以為他是膽小的好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可看著含辛茹苦養育自己長大的父母苦口婆心的教導自己要怎么做人,他退讓了,一退再退,所有的人都欺負他。
那個自己暗暗喜歡的女孩也看不起他,他想反抗,他想告訴全世界的人,他不怕,他誰也不怕,可最終他還是怕了,當他看到被生活重壓而佝僂著背的父親,當他看到母親慢慢花白的長發,他怕了,他不忍心看著自己的父母失望。
他戀愛了,他很喜歡那個女孩兒,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的眼,喜歡她的壞脾氣,他用自己的全部的愛去恭迎她,他用自己的胸懷去包容她的一切,當那個女孩點頭與他交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他想告訴自己所有認識的人,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兒是多么的好,是多么的可愛,自己是多么的喜歡她,是的,所有的人,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仇人。
可惜幸福是短暫的,那個被寵壞的女孩兒又怎么知道一個男人真正的好?她向往浮華,向往虛榮,向往潮流與時尚,這些都是他給不了的。
女孩子要和他分手,看著女孩熟悉而陌生的小臉,他點頭了,點頭的瞬間,他的心被撕裂成兩半,他不想在這個讓人煩悶的小城在繼續待下去了,他到外面上大學,在外面工作,一晃四年,等他衣錦還鄉之時世界變了。
當他逃出來時,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遇到了龍哥他們,他知道所有的地方都變了,人們變成喪尸,幸存者在喪尸嘴邊苦苦求活,痛失家人的絕望沒有一日不在撕扯著他的心,他在失去家人的絕望中又感到一種輕松,沒了束縛的輕松,沒人要求他要夾著尾巴做人,沒人會教他被人欺負之后要隱忍,他的心自由了,一種空落落的自由•••••
他在別人不能置信的眼里參加了搶食小隊,那些長得比他壯實,比他兇狠的男人躲在一邊吃著雞飼料,而在外人看來最該吃雞飼料的他在吃著大米白飯。
有人想挑釁,想欺負他,他不要命的抱著那人毆打,他吐了一口血,那人被他藏在身上的匕首刺穿了心臟,那個時候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張小強掉在了地穴,別人不敢去,他敢,因為他覺得自己怕了,就不再是自己,是那個被人欺負了還不敢大聲說話的眼鏡,不是現在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這兒的王充。
他在張小強面前一直表現的很恭順,是真的恭順,他看到那只D2是任何撞開圍墻的,他害怕,他與其他人一起害怕,他不覺得有人能殺掉那個怪物,特別是龍哥他們用步槍都打不死的怪物,可張小強做到了,王充從此就對張小強死心踏地,跟著張小強,他覺得有奔頭,因為張小強夠強,張小強夠狠。
當老鼠破開地面涌出來時,站在崗樓上的他也被驚呆了,其他人則被嚇傻了,包括三子,本以為現在已經控制住鼠山的形成,所有的人都在放松,當他們看到勢如狂潮的鼠群跑出地面時沒人不會心驚,更多的則是絕望。
張小強的步槍射擊聲驚醒了王充,他看到張小強穩穩地站在下面射擊,他的心活了,他看到張小強腳邊的高爆彈,一股從沒有出現過的心緒出現在心頭。
他搶過一個精銳別在大腿上的九二式手槍,從崗樓上跳了下去,他感覺不到雙腿的震動,他看到張小強移動手槍指向炮彈時,他跑了過去抱起了炮彈,他決定了,一個人死比一群人死強,真的要死,自己就先死吧。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王充抱著炮彈不斷的在鼠群中慢慢地向地道口移動,他的身上已經掛滿了毛茸茸的老鼠,老鼠不斷的在他身上蠕動,不斷的在他身上啃噬,他已經對身上一陣陣的痛楚感到麻木。
他現在只在保護身上的兩樣東西,他的手和他的眼,他的手上抱著炮彈拿著手槍,他的眼要看著地道口,讓自己不要偏移方向,一只大老鼠從他的胸口跳了起來向他的臉上撲來,他猛地一低頭,額頭狠狠地砸在躍起一半的老鼠身上,將它砸進地上涌動的鼠群中,終于到了•••••
“啪•••”九二式手槍的脆響在地道里響起。
“轟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火紅的耀光里無數被瞬間撕碎的老鼠飛上了天空。
一陣巨大地氣浪卷著地上的老鼠撞向四周的墻壁,許多老鼠直接被氣浪撕碎,更多的老鼠則被氣浪砸到厚實的墻壁上腦漿崩裂。
隨著被炸碎烤焦的鼠尸紛紛落下,向噴泉一樣涌出的地道口的老鼠像是被截斷的水流,除了不斷冒出的青煙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