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茫然的眨著眼睛,說道:“三哥,慕白,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呀,說清楚一點好嗎?”
“小妹,你剛不是說想去蹴鞠的嗎?要不你先去準備一下吧,我和慕白說些事情,稍后便來。”李恪說道。
“噢…又說你們那些‘男人的大事’對吧?我才懶得聽呢,頭疼。”高陽公主便起了身往外走,邊走邊反復叮呤道,“慕白,不許走、不許偷偷的溜哦!不然我會去你家里把你逮來的!”
“不會。”秦慕白笑。
高陽公主走了,李恪搖頭嘖嘖的道:“這丫頭,怎么就這么對你死心塌地著了魔呢?”
“殿下,還是說正事吧!”秦慕白笑道。
“嗯…”李恪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帶著小妹從絳州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紙是包不住火的,你與小妹的事情,父皇終究會知道。如此一來,你這個百騎使也算是做到頭了,不宜再留在皇宮之中。于是有一次我與父皇私聊時就主動說起,想聘請你與我一同前往襄州,擔任我的左右副手一同治理地方。不出意料,父皇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秦慕白驚訝的皺了一下眉頭:“你主動向皇帝提出了這個請求?”
“是的。”李恪說道,“其實我當時也有一半的試探意味,不料父皇答應得如此之干脆。假想,如若是以前,我是肯定連口也不敢開的,就算開了口父皇也肯定不會答應。百騎使,那可不是一般的職位,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頂替的。我們離開絳州的幾個月,父皇讓李君羨接手百騎,經營許久,也為這一步棋早早埋下了伏筆。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我知道。”秦慕白點了點頭,“事情早有征兆,所以我也不感覺到奇怪,也沒什么舍不得的。現在離開長安挺好的,我倒是挺樂意與你一起去襄州。”
“既然你應答了,那我明日就進宮跟父皇正式提出請求。”李恪說道,“父皇也知道我這王府里缺丁少將,尤其缺少獨檔一面的將才。去了襄州擔任刺史,身邊必要有一個能治軍帶兵的人為輔才行。到了地方,便是刺史治民生,折沖都尉理武事。二者相輔相成。我準備請命父皇,讓他賜封為你襄州府折沖都尉,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末了,李恪又補充一句:“襄州是上州上府,折沖都尉官居正四品上階,比你現在的品銜還略高。”
“品銜無所謂了。”秦慕白笑了笑說道,“好吧!如果皇帝應允,我倒是樂意當這個折沖都尉!”
“呵呵!”李恪笑道,“可別小看這折沖都尉。襄州以前曾是大都督府,貞觀年間才改為上州治所,轄下七縣五萬余人口,方圓千里,這一方地界的兵馬可都歸你統領了。雖說襄州府的常年府兵編制只有二千余人,但你手中的權力可不小,至少比這個百騎使要大多了!”
“這個我知道。”秦慕白笑了笑點頭,心中想道:說得再明白點,不就是個土霸王嗎?大唐實行的府兵制,在地方多有州為單位編制府兵單位,就相當于一個軍分區。而折沖都尉,則相當于軍分區的軍長。
這么一算起來,我跟我前世的老爹官兒一樣大了啊!而且襄州那地方,山高皇帝遠的自己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總好過在京城隨便干一點什么事情,就千百雙眼睛盯著,多累呀!
嗯,土霸王,很有前途的職業!
當即,李恪就取來了文房四筆,具表上奏。寫完后還讓秦慕白過目參詳了一回,商妥之后才算安心。二人這才到了后花園,陪高陽公主玩起了蹴鞠。
高陽公主可就樂了。離開皇宮好幾天了,本以為可以每天與秦慕白朝朝暮暮的在一起,沒成想也是難以如愿。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與他一起玩耍,高陽公主感覺就像是小孩子過年了一樣,心情頗為爽朗。
玩了一陣,高陽公主已是香汗淋漓,卻仍是興高采烈的嚷著要繼續。一時興起,她嬌斥一聲一腳將球踢得老遠,便拍著手咯咯的笑:“我贏了、我贏了!看,我踢得又高又遠!”
那球兒卻落在了后院的圓拱門邊,侍婢正待跑過去拾起,卻不料有個人從圓拱門邊走了進來,拾起彩球哈哈的大笑走了過來。
“咦,誰呀?”高陽公主納悶的眨巴著眼睛,“好眼熟哦!
“江夏王!”
“皇叔?!”
李恪與秦慕白,則是矢口叫了出來。
“哇,是江夏王皇叔哦?幾年不見,我都快不認得了…”高陽公主低聲道。
江夏王李道宗身著紫領金袍盛裝,戴金蟬三梁進賢冠,佩長劍掛玉牒,掂著手里的球,笑呵呵的走了過來:“興頭兒不錯嘛!高陽小丫頭,見了叔叔也不來撒嬌了,莫不是幾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哇,真的是皇叔!嘻嘻!”高陽公主笑逐顏開的跑過去,跳起來去搶他手上的球。李道宗卻一揚手將球舉高了不給她,大笑道,“你若不乖乖叫我,我就不還你!”
“嘿,嘿嘿!”高陽公主突然壞壞的笑了起來,伸就就朝李道宗腰肋間撓去。李道宗哈哈的大笑躲閃,將球扔給了高陽公主,笑罵道,“你這鬼丫頭,真是沒大沒小!見了面不打招呼還撓我癢癢!”
李恪與秦慕白都哈哈的大笑起來。高陽公主拿回了球兒得意洋洋的笑道:“哈哈,這天底下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堂堂的江夏王大元帥,最怕的就是撓癢癢!”
“好了,高陽不得不禮。”李恪笑了笑,和秦慕白一起上前參拜。
“嗯,不必多禮,只是尋常走動罷了。這么巧,慕白也在啊!”李道宗對他笑呵呵的點頭。
“王爺何時到了京城,也不事先預知一聲,在下也好迎接。”秦慕白說道。
“剛到。”李道宗說道,“本王是個急性子,跟不得輕駕慢吞吞的走,先行騎馬進了京城。家眷下人都還在后面。閑來無事逛玩了一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吳王府,于是就進來看看了。聽聞你們在蹴鞠,就不請自來嘍!”
李恪笑道:“久聞皇叔蹴鞠的功夫天下少有,今日何不展露一手,讓我等開開眼界?”
“不了不了。”李道宗笑呵呵的擺手,“騎了一天的馬,腿都有些發麻。你還不快安排宴席招待,更等何時啊?”
“哈哈,是小侄失禮了!皇叔,請!”李恪大笑,請李道宗與秦慕白、高陽公主一起去用宴。
高陽公主很自然的挽上了秦慕白胳膊肘兒,一邊耍著球,一邊笑嘻嘻的道:“這么多皇叔里面,我就最喜歡江夏王了!這個小老頭兒,最有趣了!”
“嗯?”李道宗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哈哈!高陽,我很老嗎?好像我比你父皇還要年輕一兩歲哦!”
“哼,就是就是!你就是小老頭兒!”高陽公主不服氣的哼道。
“好了,不許對王爺無禮。”秦慕白說道。
高陽公主沖著李道宗吐了下舌頭擺起鬼臉,笑嘻嘻樂滋滋的不吭聲了。
“這么乖呀?慕白,你本事不錯嘛,把這匹小烈馬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哈哈!”李道宗放聲大笑。
“討厭!你才是馬呢!”高陽公主臉紅了,急忙松開了手。
“哈哈,皇叔,怎么你和高陽了見面,就要這樣斗來斗去呢,還和幾年前一樣?”李恪笑道,“快請正廳奉茶吧!”
“好,走!”李道宗一揮手,大步飛云朝前走去。
“嘿嘿!”高陽公主低聲笑道,“慕白,江夏王人很不錯的,脾氣特別好。我怎么逗他惹他,他也不惱。可比我父皇有趣多了!”
“你這欺善怕惡的家伙!”
“哼——罵我,不理你了!”高陽公主又吐舌頭扮起了鬼臉,蹦蹦跳跳的朝前跑去。
秦慕白呵呵的搖頭笑了,這丫頭,真容易開心,仍是小孩子天性。
不久后,吳王府擺起了宴席,四人入座,開懷飲宴。
酒過三巡,李道宗爽朗的大笑,說道:“真不錯!長安給我的感覺仍是這般親切!此次離開晉州回到長安賦閑養老,我可要好好享受一番。李恪,秦慕白,你們兩個就輪流請本王吃飯吧!本王一定賞臉!”
“咯咯,皇叔你臉皮真厚!”高陽公主笑道,“哪有你這樣,逼著人家請你吃飯的?”
“哈哈!這長安不知道有多少人,哭著求著要請我吃飯,我還不肯理睬呢!”李道宗笑道,“你這小屁丫頭,懂什么!”
“什么?我、我小屁丫頭?”高陽公主頓時急了,嚷道,“我可是大人了耶!我、我都要…”
“你都要什么?你都要嫁人了嗎?”李道宗笑道,“看你那副愣頭愣腦的小模樣兒,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難不成也能為人婦為人母?”
“嗚…氣死我了!”高陽公主又羞又惱,臉都紅了。
一席人哄堂大笑起來,高陽公主更窘了,拽著一旁秦慕白的衣袖求助的哀求道:“慕白,你就眼睜睜的看著皇叔欺負我嘛,你幫我說句話嗎?”
秦慕白笑道:“怎么幫呀?我既打不過他也說不過他,連喝酒也喝不過。”
“嗚嗚…不理你們了!合起來欺負我!”高陽公主哼哼唧唧了一陣,埋頭吃飯,當真不理這三個男人了。
“這小丫頭,仍是孩子心性,和幾年前一樣!”李道宗呵呵的笑了幾聲,說道,“你們明日都到我府上小聚吧!”
“皇叔有令,莫敢不從。”李恪便出聲答應了下來,秦慕白自然也不會有別的什么意見。
李道宗又看向秦慕白,問道:“慕白,李靖收你為徒了嗎?”
“沒有。”秦慕白說道,“但他賜給了我一本兵書。”
李恪驚疑道:“還有這等事情?”
“嗯,就今昨兩天的事情,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秦慕白說道,“皇帝問起我是否愿意拜李靖為師,他愿引薦,我當然愿意了。于是拜請我父親一起造訪衛公府,他卻未答應收我為徒,只傳了半部《玉帳經。”
“玉帳經?”李道宗異訝的挑了一下眉頭,“老胡子這一次可是真大方了啊!早就聽聞,這幾年他一直在著一本兵書,集他畢生用兵心血之精華。他的弟子侯君集聽聞之后,主動向他請討這部兵書,他還拒絕了。沒想到,這一次卻如此大方的傳給了你!”
“還有這種事?我先前倒是不知道…”秦慕白驚訝的說道。
“呵呵,老胡子智深如海,他與皇帝之間也多有默契,他做什么都肯定是有理由的。”李道宗說道,“既然你得了這樣的至寶,就好好研討刻求精進吧!”
“那是自然。”
李道宗饒有深意的看著秦慕白微笑,似開玩笑似當真的說道:“秦慕白,你可真是前途無量啊!”
“呃…王爺這話,從何說起?”秦慕白問道。
“哈哈,日后必見分曉,現在又何須挑破?”李道宗大笑道,“來來來,開懷暢飲!今日只敘私事,不談國政!”
酒宴散后,醉了七八分的李道宗就留在吳王府歇息下來。天色將晚,秦慕白也要告辭走了。
高陽公主戀戀不舍的抓著他的衣袍不肯放人,哭喪著臉哼道:“才來一會兒,又要走。你都不肯陪我。”
秦慕白笑道:“這么多人看著,羞也不羞,快撒手。這幾天我比較忙,明天我再來看你。”
“要不,你把你府上收拾一下,給我弄個房間呀,嘿嘿!”高陽公主笑道,“那樣的話,我要見你可就容易了。”
同居?
秦慕白腦海中瞬時蹦出這個字眼,頓時就笑了:“別傻了。你還沒跟我成親呢,就住進我府里,讓你父皇或是外人知道了,怎么想?老老實實在你三哥府上住著吧,我若有時間,就多來陪你。”
“你想到哪里去了嘛…”高陽公主也羞得臉蛋兒有些發紅了,囁嚅的說道,“那你明天帶我去打獵好不好嘛?我聽說…你都帶媚娘去打過獵,就是不帶我去,哼!”
秦慕白苦笑不迭的搖頭:“好,明天就帶你去。想不到你醋勁還很足嘛,消息也很靈通!”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高陽公主忿忿然的說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還不是你那三哥賣友求榮?罷了,我算是服了你們這一對兄妹了。”秦慕白無奈的笑道,“好啦,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我明天有一空就過來陪你,帶你去打獵,OK?”
“喔克依?”高陽公主茫然的眨巴著眼睛,“啥意思嘛?”
“呃,這個…”秦慕白一時嘴快語失,不由得自己的也笑了,“就是‘好’、‘行’、‘可以’的意思。”
“那‘喔克依’就‘喔克依’哦!”高陽公主咯咯的笑道,“這是哪邦的胡語嘛,真逗!好啦,快去吧,我明天在府里等你哦!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好多事情要問你呢!”
“知道啦!小小年紀婆婆媽媽的。”秦慕白呵呵的笑,揮手,“我走啦!”
“我偏要,哼!”高陽公主翹起嘴唇揚起臉來,“我以后會更加婆婆媽媽,你不許煩我不許討厭我,我怎么做都是對的,你要疼我愛我珍惜我,不許惹我傷心不許讓我哭更不許離開我不要我,還不許…”
“我怕你了!…”秦慕白幾乎是撒腿就跑。
“賊軍校,臭男人,跑得比兔子還快,嘿嘿!”高陽公主看著秦慕白的背景,一個人美滋滋的笑,臉上揚溢著小女人特有的溫馨味道。
“真受不了你們兩個!”在旁觀望了一陣的李恪,搖著頭長吁短嘆的走了。
“你這分明就是嫉妒!嫉妒!哈哈!”高陽公主大聲的笑,哼著歌兒輕快的往房間走去。
回到家里,發現家人已經吃完了晚飯,武媚娘也早就走了。秦霜兒還抱怨了幾句,說明知道媚娘在家,秦慕白還回來這么晚。
秦叔寶叫來秦慕白對他道:“方才江夏王前來造訪了,看那情形,仿佛是來找你。”
“嗯,孩兒在吳王府已經見到他了。”秦慕白說道,“我去見了吳王,向他說明了我想放外就官一事。”
“他如何說?”秦叔寶問道。
“他應答了。”秦慕白不想跟父親扯起太多的曲折情由,簡單回道,“他已準備具表上奏,請示皇帝陛下。”
秦叔寶默然的點了點頭,撫著灰須,說道:“看來你們在絳州一帶鬧出的動靜還不小,連李道宗都辭職隱退了。這個中的曲折利害一定非比尋常。你既然已經犯了一些忌諱,離開長安一段時間也并無不可。只是…你為何非要和李恪走得這么近?”
秦慕白想了一想,說道:“爹,孩兒覺得李恪沒什么不好。而且,我也只是與他相輔相成各理文武之事,并不算是歸附到他的門下。”
“說得輕巧。你這么想,別人可不這么看了。”秦叔寶輕嘆了一聲,說道,“李恪是很不錯,能干,聰明,才華與抱負都是皇帝的所有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但他…罷了,不說了。再說下去便是老生常談。你心中有個分寸便好。既然你都已經做下了決定,以后就要為自己的這個決定負責。”
“我會的。”秦慕白鄭重的點頭。
“另外…”秦叔寶猶豫了一下,仿佛有點難為情不好開口,仍是說道,“在你離開之前,看能否想辦法借助一些門路,幫我也謀個差事呢?”
“呃,這個…”秦慕白一時幾乎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點頭:“孩兒必定盡力而為!”
老爹讓我幫忙給他…找工作?
這可真是始料未及的新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