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迪人向西最遠涉足的就只是住在武克希河入湖口的維普斯人,那是拉多加湖的西岸一隅之地而已,至于這座湖泊究竟多大,他們一無所知!
女首領這位老太太算是見多識廣,而今她坐著獵人雪橇,實為呂迪人這一群體首次涉足涅瓦河。
鑿冰釣狗魚、鱸魚,以及抓淡水海豹的漁夫有不少,他們在冰層上建立營地,入夜就點燃篝火。
他們會將釣上的魚立刻剖釣內臟又砍掉魚頭魚尾,乃至把魚鱗也刮掉,以魚肉條的形態就地如磚頭般堆砌成墻,當堆得差不多就將之搬到雪橇上,拉到新羅斯堡集市賣掉。
曾幾何時,只有勇敢者才敢于在冬季做生產工作。并非羅斯治下的百姓大規模變得勇敢,實為大量且充足甚至供大于求的優質皮革、麻布、羊毛武裝了所有人,公國主要人口就這么點,冬季保暖已然全面解決,冬季勞作慘遭凍死的風險已經低到被民眾忽略。為了得到更多利益,只有蠢人會放棄冬季的生產收益。
一支雪橇隊在冰封涅瓦河上奔走不足為奇,但這支隊伍人數很多。
漁民側目望之,訝異于串聯的雪橇不僅杵著一些熊頭,居然還坐著不少女子。
難道來自北方的獵熊隊有重大繳獲了嗎?他們是否又和卡累利阿殘部打起來了?
自光明節之后,留里克待在自己忠誠的新羅斯堡忙于對城市的調研。
他要知曉城市的五花八門的情報,又在檢查安置于此的倉庫,清點庫存的糧食,以及“大錢庫”。
那是王公的錢,敢有盜取者將被絞死!
沒有人真的打起王公錢庫的主意,倒是集市里卻有扒手出現。總督科努松父子辦事的確很粗糙,對于抓到的扒手,管他什么族裔,首次發現就剁小指,且是公開刑罰。
雖沒有暴力社團試圖在集市敲詐勒索,留里克在這方面提前打了防疫針。所謂只有王公可以征稅,膽敢有人向商人索要額外的錢財,抓獲之后全家殺頭。
只有王公家族以及冊封大湖貴族任命的官員是真正的合法的,有人僭越必須處死,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固然在留里克看來這是理所當然,在這方面藍狐對于舊海澤比港的描述很有必要。
舊海澤比是真的無主之地,表面上叢林社會,內部還是有地下統治集團的。一支打手集團只是沒有自稱領主,大商人豢養私兵自然不畏懼他們,小商人就只能無奈繳納所謂的“稅”。
這種事不應該也不可能發生在羅斯公國境內。
但公國確實達到了新的規模,是時候設置負責刑律的官員,以及將巡邏人員改組為真正的治安官。
留里克遂在佳節后于新羅斯堡召開一場會議,全城有頭面的人物,大部分能拿出十磅銀幣資產的商人,齊聚本城的議會庭。
在議會庭,留里克宣布由總督提名一位治安官,專注于巡查集市與街道,抓捕盜賊扒手、協調交易糾紛、監督交易公平,并監督稅收。
有專門的人員負責監督總比沒有好太多,至于這位治安官是出身老羅斯部族也毫不意外。
總督要負責的事務非常多,治安工作管不過來。
暫時,治安官有權力招募最多二十名部下,實行輪崗巡邏。治安官本人月薪30枚銀幣,普通治安員10枚銀幣。這比俸祿就從城市稅金中扣除,某種意義上就是商人們出了一筆錢雇人幫著大家維持貿易秩序。
酷似于警方的公職系統首先誕生于新羅斯堡這一匯聚羅斯公國各種族裔的都城,由于是三大族聚居區,自然不可能按照過去氏族時代的那一套指望族人自律來過日子。
當然,這套系統自誕生開始,第一要務就是維持商業秩序,它很大程度也維持了商人的利益。
按照留里克的計劃,涅瓦河畔的新羅斯堡地理得天獨厚,這里必須成為公國商業中心,以及波羅的海商業中心。目前治安官人數夠用,倘若不足日后擴人即可。
獵熊雪橇隊乍現,一時間引出小小的轟動。
商人們盯直了眼睛,他們紛紛圍上去,立刻要求購買熊頭與熊皮。
那些下了雪橇被新羅斯堡這座大城深深震撼的呂迪少女,也被商人問詢了價格。
獵熊頭目直言:“這些女子將獻給給王公,熊皮等貨物才是商品。”
由于引起小小的轟動,新任命的治安官帶著伙計們急忙趕來。
治安官推開聚集的人群,接著看到一群畏畏縮縮的矮個女子,以及一名拿著木杖的老太婆。
“這是怎么回事?獵人們,你們解釋這些人的來源。”
獵熊隊長期待在熊祭鎮,不知王公在大城設了新官職。
“你?是何人。”獵熊頭目謹慎地問。
“我是王公封的治安官,剛剛你說什么?似乎這些女子要進賢給王公?”
“正是。”
“她們是何人?新的卡累利阿俘虜嗎?”
“是呂迪人。”
“呂迪人?沒聽數過,若是做奴隸的話,我相信王公會喜歡。”治安官覺得這是重大表現的機會,但為了安全起見,所有覲見王公的異邦人都要檢查一番。
治安官一聲令下,麾下伙計們不懷好意撲了過去。那些呂迪女子就差被薅下遮羞布,在痛哭中哆哆嗦嗦,她們向女首領哭訴,卻見女首領閉上眼睛,但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流出來。
就是這糟糕舉動,獵熊頭目根本看不下去。這老家伙倒不是對呂迪人同情,實在因為這些女子都是純潔的,倘若被這群家伙折騰出問題,王公還會高高興興收購嗎?
“夠了!”頭目爆喝一聲:“這是獻給給王公的女子。我不管你有多大權力,都是羅斯本部出來的人,咱們都是親戚,我勸你約束自己的人,不要太放肆。我們不希望王公憤怒。”
聽得,治安官急忙打起圓場,招呼手下收手。
“老叔,我們也是盡職責,若是這些女子帶了禮器行刺…”
“至于嗎?一群如兔子般柔弱的女子,她們都脖子能被你輕松捏斷,你居然害怕她們是刺客。我希望快點見到王公,帶我去。”
“也好。”治安官聳聳肩,“跟我走吧。”
此刻的留里克在干什么?他待在當前的宮殿里陪著妻妾們休息,又陪著大女兒、二兒子玩耍,更是緊密陪著大肚子的露米婭。
他已經給即將出生的孩子確定了“奧列格”這一名字,又篤定就是個男孩。
對于露米婭,重大祭祀的工作已經結束,她要做的的確就只是休息。
留里克忙著陪著妻妾,騎兵之事盡由佩切涅格王子卡甘暫時管著。
城外的一片雪地,整個騎兵隊連帶著佩切涅格人繼續著騎射訓練。佩切涅格人要快速掌握十字弓騎射,以及操縱普通的段木弓。羅斯騎兵則在精進反曲弓騎射,這個就需要瘋狂地射靶練習了。
他們的訓練引得一些伐木者圍觀,乃至一些小孩也來湊熱鬧。
有人獵人帶著寶貝獻禮?
報信人具體向留里克描述所謂的大禮是一批女人,以及名為呂迪的部族的投獻。
“呂迪人?名字好熟悉。啊!?該不會是他們?妙啊,我還沒打你們,你們自己就投獻了?”留里克捋著金色的胡子心理極為快活。
她的妻妾也湊過來,尤其是作為實權女貴族的諾倫和卡洛塔,接二連三詢問呂迪人是何人。
“他們?據說也是卡累利阿人的仆從。卡累利阿已經被咱們消滅,奴隸需要新的主人,所以他們來了。”
卡洛塔聽得解釋點點頭沒有多言,倒是諾倫表現得趾高氣昂:“看來我們的確非常強大。可是讓奴隸覲見你,這合適嗎?他們都是下賤的貨色。”
“你?你呀…”留里克看一眼諾倫,這位好似傳說中芙蕾雅般美貌的女子,說話倒不是溫文爾雅的。
留里克執意讓那個老太太首領帶著所有呂迪女子覲見,當然還有發現呂迪人村落的獵熊者頭目。
話說進城的呂迪人從未想到世間還有這般離奇的人類居所,她們看到了高大的房子,還有一片極端平坦廣大的空場。
她們又看到了陽光下晶瑩剔透的巨大石室,那絕對不是冰塊,而是水晶拼裝的殼。女首領下意識確信那就是羅斯人的神廟,這座“巨型村莊”也是他們的核心。
進城的女首領已經徹底崩潰了,她看到這里到處都是人,真是一片繁榮的景象,同時這也意味著羅斯人的軍力強悍。
只怕惹惱了他們的首領,羅斯軍隊會如殺松鼠般輕松地剿滅呂迪。
站在王公的宮殿前,一座大型木長屋就足以給這群部落民巨大威壓感,何況旁邊還在建設一座更巨大的宮殿。
侍衛得了命令,要求投獻的呂迪人全部進入,獵熊頭目也必須跟隨。
不同于呂迪人的緊張,獵熊者頭目滿面春風。
他比奧托年輕一些,按照輩分留里克當稱呼他為族叔。羅斯本部的老家伙就那么多人,留里克忘了此人的具體名字,但對其頗為臉熟。
呂迪人果然是黑頭發的家伙,怎么看都與卡累利阿人一模一樣。那個老太太想必就是首領,其人直接坐在木地板上,其他女子見狀也紛紛坐下。
她們顯得有些放肆了,留里克不以為意,又令眼神透露不滿的愛妾諾倫不要生氣。
一開始寒暄一番,留里克完全明白了獵熊隊的遭遇,并為犧牲了的那位養鹿人心疼了一下。
區區二十個上年紀羅斯人就打崩了三百名呂迪土著戰士的攻擊,引得其首領親自來降?
事情雖然非常離奇,不過考慮到征服維普斯人的經驗。留里克可以說這個女首領非常聰明。
當是時,獵熊者頭目急不可耐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王公,是我命令他們交出五十名女子還有二百頭鹿。鹿全部安置在熊祭鎮了,算是咱們兄弟的戰利品。至于這些女子,我希望您能全部買下。”
“居然還有鹿?你們把鹿都自己拿了?你們要賣掉這些女子?”留里克探著腦袋,他本覺得這買賣可以,但轉念一想這不行。
“不行!”
“啊?您不打算買?”
“也不是。”留里克清清嗓子,由于有了不少先例,他重申一番:“你們無權私吞全部戰利品。你們的行為屬于我支持的武裝劫掠,無論是在海上還是在陸地,這種行為你們必須拿出一半進獻給我。斯普優特和他的伙計們就是這么干的,你們也必須這么干。我不會制造特例破壞規矩,這樣處理,其他人絕對無話可說。你覺得如何?再說了,呂迪人打算投降,你們不該把事情做得太過火。”
獵熊者頭目如同吃了個蒼蠅般難受,卻又不能說王公刻薄,甚至于覺得王公的表現過于公正講規矩了。
“那么如果…我能得到多少錢。”
“鹿你拿著,這些女子…”留里克想了想,“我看到了,全部是五十名,其中的一半本就是我的。這樣吧,每個人按二十個銀幣,我一共給你十磅銀幣。鹿全都是你的,我不要了。”
至少買賣沒虧,獵熊者頭目不是很情愿地接受這場交易。
他們彼此都是用諾斯語交談,呂迪人是一個詞也聽不懂。
接著,留里克就開始以女首領聽得懂的話語說話了。
“呂迪人的女首領!我!就是羅斯的最偉大首領!你?是打算帶著族人做我的仆人?”
女首領大吃一驚,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金發強壯的高大男人,說得竟是自己基本可聽懂的話。
她的嘴巴打顫,一時間無話可說。
留里克又詢問一番,這才勉強令她擠出一些話語。
“我是首領…我們呂迪人,打算做您的仆人。我們進獻了鹿和女子,只求得您的仁慈。我們…不想被你們殺死。”
話語簡單亦無詞藻修飾,留里克聽到了老太太的謹慎,以及卑微、恐懼的態度。
“你?在害怕我舉兵將你們殺死?”留里克嚴肅著臉指出:“主人不會殺死忠誠的奴仆,那些仆從我的部落都得到了好生活。女首領,你進獻女子的行為我非常贊賞,我相信你的仆從是真實的。”
聽得,女首領大喜,那緊繃的神經稍稍舒緩。又繼續說:“您會說我們的語言,這一定是命運。您才是我們的主人,這些女子全部給您,供您享用。”
“算了吧。”留里克想笑卻笑不出來,又問:“你們本有多少人?拿出這么多女子,你們豈不是大受損傷?”
女首領自然不敢如實描述自己的痛苦,這番先是描述呂迪人本一千余人,一場戰斗即被羅斯獵人殺死一百。至于拿出女子實在是心甘情愿。
“我替你說吧。你絕非心甘情愿,只是希望以女子換和平,就如同過于用部族女子去購買卡累利阿人的仁慈。”留里克的話語一針見血,女首領無話可說。
“但是,我不是卡累利阿人。你的女子也不是我的奴隸。”留里克繼續。
和這個女首領不必再多言,留里克只見全部的戰戰兢兢的呂迪少女,宣布她們都歸宿:“你們!都需要一個男人!你們將去南方,你們每個人都將得到一個丈夫。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再是呂迪人,也不是奴仆,你們就做新的羅斯女人吧!”
女子們仍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只見女首領趴在地上感恩戴德地哭。女首領相信羅斯王公的承諾,她們可以嫁給羅斯人過上安全的日子,她們的確不是奴仆。
留里克心里的算盤打得好,所謂很多南邊的斯拉夫男人尚未婚配。時局逼得他們不能挑剔,甭管妻子是黑頭發還是黃頭發,是個年輕女子就夠了。
留里克決議最終有條件地賣掉她們,前來購買妻子的斯拉夫男人必須年輕未婚,必須健康,必須是在籍納糧稅人員,也必須一次性拿出一磅銀幣或是一千磅麥子。
留里克要把這個也變成剪刀差,年富力強又勤奮的斯拉夫農夫絕對可以拿的出這比錢財得到一個妻子,短時間拿不出,親友互相借一下也就有了,而留里克得到的可是累計五萬磅的農夫余糧,正好緩解一下物資消耗。
呂迪人實在太弱了,女首領的投獻舉動過于真誠。作為君主的留里克爽了一把,但沒有沉溺。
就像是安排科文人泰拉維斯做維普斯部落的首領,并獲封伯爵。類似的戲碼或許可在呂迪人這里復刻?
暫時還是罷了。
留里克直接指派:“你!女首領!我令你繼續做呂迪首領,你的確老了,你死前可以指派新的繼承人。但是必須得到我的確認。同時我將賜予你旗幟,你的村莊必須飄著羅斯旗幟。你們每年向我進獻五十頭馴鹿,這就行了。”
說實話這個貢品量比卡累利阿人索要低不少,何況羅斯明顯極其強大。
留里克亦是發放了呂迪貿易權,不過羅斯獵人也能進入呂迪領地。
殺人者死,盜竊者剁手,口頭辱罵者掌嘴。留里克此乃約法三章,若是呂迪人被傷害,首領可來湖西的新羅斯堡向總督控訴。
現在,呂迪已經從法理上并入羅斯,并劃歸為新羅斯堡總督區管轄。
呂迪女首領感恩戴德,她一開始就不覺得羅斯王公面目可憎,這位高大年輕的男人現在是越看越舒服。
既然呂迪人是住在湖東的,留里克趁著這個機會,突擊詢問:“你們知曉東邊的情況嗎?那里可有卡累利阿人?似乎你們收留過一些,是否還有更多?”
“有!”機警的女首領立刻發掘這又是一個機會。
“何在?”
“更加東邊,那里還有一片大湖。卡累利阿人和一些彼爾姆人在重建他們的營地。”
“他們有多少人?”
“至少…兩千人。”女首領自己其實也不知道,隨口說罷了。
留里克點點頭盤算起一個計劃,他現在想到卡累利阿勢力就難受,就好似難以去掉病灶的腳氣,是時候再削一刀了。
當然,卡累利阿本身無罪。但是一山不容二虎,羅斯不允許僭越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