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風雨下的天門街頭
七月份的天門市，暴雨連綿不絕。
到第一個星期末尾的時候，差不多三分之一個天門市都淹沒在一片汪洋當中。
老城區的情況稍好一點，畢竟成千上百年都是這么過來的，老天門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與洪水共存的生活方式。
但對于近年來擴張建設的新城區就不那么友好了，甚至可以說是一場慘劇。
荒地當初沒有被開發，并不是古人的智慧不夠用，但腦子里只有金錢的房地產商往往會在低廉的土地價格面前，忽視歷史遺留的問題。
清河中學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當初投資建校的時候，圖的就是這塊地便宜。為什么便宜呢，因為這里就是個洼地，四周都是沼澤，即使在地勢低微的南通區這一片，也屬于最低的那一個檔次。
除了窮到全家連一條褲子都穿不起的窮苦人家之外，沒有人愿意在這地方置辦產業。
當初建這所學校占了多少便宜，現在都得還出來。
但對于窮人家的孩子來說，這種話就跟放屁沒什么區別。但凡是吃不死人的玩意，別說鯰魚了，就算螞蚱蚯蚓也能往嘴里塞。
李沐沐穿著雨靴，打著雨傘走下樓的時候，看到周校長倒背著雙手，站在門口長吁短嘆。許多留宿的學生正拿著墩布和大掃帚在一樓清理淤泥和積水。
蔣茵茵抱著包裹從樓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一不小心踩在樓梯下的積水上，差點摔了個跟頭，一聲尖叫死死抱住旁邊的欄桿。
現場唯二的干凈人是周校長，他身上的長衫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干凈整潔的，就連腳下的皮鞋都擦得發亮。單就他這身行頭而言，外人看了很難將他與這所破舊的學校聯系在一起。
這些都是和王云霄一樣，在兩年前那場戰爭中失去家庭，流落街頭的孩子。這所學校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最后的家了。
看著他們完全不在乎手腳沾滿污泥，臉上還掛著幸福快樂的笑容，抓著泥鰍追逐打鬧無憂無慮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這身干凈的衣服，李沐沐就感覺自己在這里有些格格不入。
“嗯，是的。”
“小…小姐…哇——！”
這年月的物流速度與后世有著天壤之別，哪怕是同城也不可能享受到次日達的特殊服務。李沐沐借著和教會的修女姐姐認識的機會，從棉紡廠直接定制了一批被褥，等了幾天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在學校教室里抓泥鰍是很少有人能體驗到的快樂，甚至還能找到一尺來長的小鯽子，還有憨頭憨腦的鯰魚。
聽到聲音，周校長回過頭來，看到李沐沐，挑眉問道：“去醫院？”
李沐沐趕緊點頭道：“我看著天放晴了一點，就準備出去轉轉，先去醫院，然后再去催一催被服的事情。”
據說體面的有錢人家都不吃鯰魚，因為鯰魚什么都吃，肉臟且腥。
“你不回家看看嗎？”
“這次就不回了，下次一定！”
李沐沐不想回家，李雅現在已經顯懷了，她怕自己忍不住一腳把她踹到流產。
周校長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場雨沒有這么快停下來的，早去早回，別被雨澆在外面。你家里的事我不方便多說，不過不管怎么說，有家人總比沒家人好。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用我多說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原則性的問題，沒必要跟你父母一直這樣僵持下去。”
李沐沐心說我們家那確實不是什么原則性問題，而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啊。
站在周校長的立場上說這話確實是有理有據，俗話說沒媽的孩子像棵草，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學校里這些孤兒過的是什么苦日子，正常人家的孩子是想象不出來的。
后世網絡上隔三差五就有集美們爆料原生家庭如何如何不幸，說實話絕大多數都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個別劇情特別逆天精彩的，打開櫥窗一看都是美妝博主。
都是被好生活慣出來的毛病。
要是穿越到這個時代的賽弗，沒有系統幫忙，沒爹沒娘沒依靠，用不了三天就得變成奶油泡芙。
但你也不得不承認，有些父母確實不當人。
蔣茵茵就是個活生生的現實案例，但凡她爹娘做一點人，她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李沐沐覺得自己的家庭關系還沒到那種程度，她和李雅就是單純的三觀不合。
嗯，沒出生的那個不算人。
街上的積水很深，一腳下去踩不穩的話，水直接摸過腳脖子。穿雨靴出來就跟沒穿一樣，只走了兩條街李沐沐就感覺自己襪子已經濕透了。
蔣茵茵跟在她身后一蹦一跳的倒是很開心，小丫頭沒有那么多煩惱，現在除了偶爾做噩夢，夢到她爹娘來抓她之外，基本上也就沒有什么煩心事了。
下雨天對于無憂無慮的小孩子來說不算什么壞天氣。
街道上偶爾有軍車駛過，其實從前兩天開始，墨玉麒麟軍麾下的一個團就已經進駐到了南通區，負責維護社會秩序，轉移受災民眾。
至于洪水…這個沒有什么防控的必要了，半座城都泡在水里，這場雨不停下來，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轍。
還有病人，大雨過后，霍亂迅速傳播開來，病患數字直線上升。
李沐沐行走在街頭，看到有教會的修女正在挨家挨戶發放藥品，舉著喇叭大聲宣傳保持環境衛生與煮開水的重要性。
總體上來說，社會秩序還算穩定，天門人的性格本來就比較安逸開朗，善于苦中作樂，千百年下來早就習慣了這種惡劣氣候環境，甚至還能看到蹲在茅坑里一邊竄稀一邊聊天談笑風生的，錄下來當相聲段子聽都一點不違和。
頭頂傳來一絲涼意，李沐沐抬頭看了一眼，剛剛還有些刺眼的太陽又隱沒到了厚厚的云層當中。
她趕緊撐起雨傘，不到一分鐘，天上的雨水就像是被踢翻了的洗腳盆一樣嘩啦一下子傾倒下來。
即使沒有妖魔邪祟，人世間依舊不怎么美好。
不過好消息是，至少在今天，并沒有多少人相信這是莉莉絲帶來的災禍，更不指望上帝施舍的憐憫慈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