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前輩。”
盧蒲上前一步,來到床頭彎腰低喚:
“是我,盧蒲。”
“盧…盧蒲…”葉崇山眼皮抖動,渾濁的雙眼落在盧蒲身上,緩緩點頭:
“好孩子,好孩子!”
眼見曾經氣勢威猛、名震一方的長輩如此模樣,盧蒲也不由鼻尖發酸。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岳父也曾如此。
“葉前輩。”
朱居邁步靠近:
“我也來看您了。”
“朱…朱居?”葉崇山遲疑了一下,方想起朱居姓名,視線轉來,目光陡然一凝:
“你…”
“興賢!”
“我在。”葉興賢急忙上前:
“爹,我在這。”
“讓其他人都出去。”葉崇山虎目圓睜,咬著牙撐起那骨瘦如柴的身體:
“我有話要與朱居說。”
“這…”葉興賢面色微變,視線在朱居身上頓了頓,方點頭道:
“好,您老注意身體。”
說著與同樣面露疑惑的盧蒲對視一眼,拱手退出門外,并順手關上房門。
一時間。
房間里就只剩葉崇山、朱居兩人。
“金肌玉絡、汞血銀髓,只要修成水火仙衣,就能成就傳說中的硬功圣體。”
目視朱居,葉崇山聲音顫抖:
“肉身如此,宛若仙胎,唯有外練五重沒有絲毫差池、且根基雄厚方有一絲機會達成。”
“好!”
“好得很!”
“前輩好眼力。”朱居收起詫異的表情,點頭道:
“晚輩僥幸服食了一枚異果,方有今日境界,也多虧當年前輩指點。”
“你不用跟我解釋。”葉崇山擺手:
“我已經這般模樣,死期已至,就算你有天大的機緣與我也無用。”
“我只問你,想不想成仙?”
“成仙?”朱居面色古怪:
“前輩…”
“你以為我在胡言亂語?”葉崇山滿臉褶皺抖了抖,露出一絲怪笑:
“大周傳承八百年,三分堂矗立河間府三百載,天虞幫立派四百年…”
“你可知為何?”
朱居眉頭皺起。
按照前世的經驗,世間罕有超過三百年的王朝,更別提傳承數百年的江湖幫派。
難不成…
“不錯!”
葉崇山點頭:
“不論是三分堂、天虞幫,還是大周皇室,他們背后都站在一座仙家門派,唯有擁有改天換地之能的仙家,才能庇佑此等勢力數百年不敗。”
“誰人不想成仙?”
“只不過想要拜入仙門并不容易,唯有成就先天才能入仙家之眼,或者…”
“有仙門信物!”
他顫顫巍巍伸手,從枕頭下摸出一塊銅牌:
“就是此物!”
仙門?
修仙?
此世竟然有仙!
長生不老、永世常駐的仙!
朱居心潮涌動,忍不住開口問道:
“前輩的意思是,拿著這枚銅牌信物,就可以加入某一仙門修仙?”
“不!”葉崇山搖頭:
“成就先天、手持信物,兩個要求全部達成,才可拜入仙門修行。”
“仙門難尋,所以我等才會加入江湖門派,希望能夠得到舉薦求仙。”
“可惜!”
他面泛苦澀,低聲輕嘆。
想要得到門派舉薦,何等艱難,非立下大功勞不可,何況還要成就先天,這兩個要求他努力一生也未能達成一個。
葉家后人,同樣無人有先天資質。
不成先天,信物就無用,甚至若是葉家擁有仙門信物之事泄露出去,反而會給后人帶來難以想象的禍患。
“我偶然得到此物,如此可以無需他人舉薦,只要成為先天就能拜入仙門。”葉崇山繼續道:
“雖然我不清楚這是哪家仙門的信物,但絕對是信物無疑。”
“真有仙門?”朱居口中喃喃:
“真能成仙?”
“前輩。”
他目視對方,面色凝重:
“無功不受祿,你要我做什么?”
“葉家后人之中,景明、瑤兒兩人的天賦不錯,我希望你能收他們兩人為徒,傳他們十三橫煉。”葉崇山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
“此外,我有一本冊子在興賢手里,讓他抄錄一份給你,當做拜師禮。”
“朱居…”
“我與你父情同兄弟,你所學十三橫煉也是由我傳授,現今只求你這一件事。”
“定…定要答應!”
“吱…”
房門推開。
表情復雜的朱居緩步踏出,朝著葉興賢拱了拱手:
“節哀!”
“葉前輩,去了!”
“爹!”葉興賢悲叫一聲,也顧不得詢問葉崇山把朱居留下說了什么,狂奔入屋跪倒在地:
“爹啊!”
“您怎么就這么走了?”
“您走了,我們該怎么辦啊!”
“朱兄弟。”
換上一身孝服的葉興賢兩眼通紅,朝著等候多時的朱居拱了拱手:
“有勞久候。”
“不敢。”朱居起身:
“葉兄,想來你會好奇葉前輩離世前對我說了什么?”
“是。”葉興賢點頭,嘆道:
“自從見了朱兄弟,家父的情緒就不太穩定,乃至就連時辰都因此提前。”
“當然,若是朱兄弟不方便說的話,我也不會強求,畢竟家父的情況已是神仙無救,朱兄弟也無需自責。”
“其實也沒什么。”想了想,朱居慢聲道:
“葉前輩想讓葉家的兩個孩子跟我學習十三橫煉,并交代一本冊子做拜師禮。”
至于仙門信物的事,他并未提及。
葉興賢眉頭皺起。
葉宅后院。
“不行!”
葉鴻面色陰沉,大聲道:
“十三橫煉已經毀了祈大哥和三弟,不能再讓二叔毀了景明和瑤兒。”
“彭!”葉興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而起身:
“葉鴻,你在說什么?”
“如果沒有我爹、沒有十三橫練,就沒有葉家的現在,祈大哥和老三是自己學藝不精,怨得了誰?”
葉家是一個大家族,不僅僅有葉崇山一脈,同輩兄弟、后人也在一起。
遇到重要的事自當聚在一起商議。
此時眾人齊聚一堂,就是商議兩個小輩跟隨朱居學十三橫煉一事。
“興賢。”一位婦人慢聲道:
“你別生氣,沒人說二叔做的不對,只是景明和瑤兒是小一輩最優秀的人,好好培養以后前途無限,讓他們修煉十三橫練當然要慎重。”
“畢竟…”
“硬功難練,稍有差池就會損壞根基,這點你自己也清楚。”
“這次不一樣。”葉興賢搖頭:
“爹臨去世的時候專門把朱居留下,又有如此交代,肯定有極大把握。”
“三年時間,朱居修成十三橫煉外練四重,且根基穩固,這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天賦,若是景明和瑤兒學到他的本事,日后也能繼承我爹的遺愿。”
葉家因十三橫煉起勢,他當然希望葉家后人能繼承這門頂尖硬功。
“興賢哥。”
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開口:
“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今非昔比,以前是沒得選,現在有的選。”
“十三橫煉易學難精,內煉三重還有極大缺陷,未必是個好選擇。”
“是啊!”葉鴻也道:
“二叔這些年之所以求來其他功法,不就是想讓我等不繼續走他的老路。”
“而且…”
“樂平縣這種小地方與府城比不了,景明、瑤兒若是跟著朱居學藝,能否學有所成不知道,但以后的眼界、關系肯定不如留在府城發展。”
“是啊!”
“就是這個道理。”
“…”
場中眾人紛紛應是,葉興賢一時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