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控制風險
島國的神道教體系，認為“死亡”會生成污穢。最早的涉及有除去污穢的儀式一事，便是伊邪納岐逃離死去妻子的追捕，從黃泉國返還之時，在禊川所進行的禊拔儀式。
墓地，理所當然也是“污穢”之地，是避諱的地點。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是霞之城內，那些身份高貴之人，死后也不會葬在城內，更不用說被視為神圣之地的神櫻本社。
“不過。”
蓮丈仙十郎望向白石的墓碑。
“連尊貴的前任大御巫死后也只是被葬在這種荒涼的地步，神櫻本社的人還真是薄情…”
他拿著木勺，把木桶里水舀出，輕輕往墓碑上澆水。
當做完這個步驟后，就開始默默地拿著布，把墓碑擦拭干凈。
身為大商會的掌柜，掃墓倒不需要親力親為，蓮丈仙十郎隨行也有數十位仆役和護衛。
三位裝扮各異的少女人偶，就站在他的身后，離墓碑更遠的一點的地方，整齊站著一批用絳紫色的布蒙著眼的男性光頭侍從，并且身上配著刀。
考慮到時常會有被人暗殺的風險，蓮丈仙十郎的身邊并不是沒有護衛。
他花重金購入三具自律戰斗型人偶，徒手就可以撕開人體，拳頭可以打碎巖石，全身上下布滿各種機關，對上妖怪不好說，以“人”為敵時確實會非常難纏。
至于那些配刀的光頭仆役，也不是泛泛之輩，以防衛力量而言，可以說是相當充沛。
畢竟，蓮丈仙十郎是個商人，不是個驅魔師，他并不需要跑到極為危險的地點跟妖魔鬼怪打交道。
就算有人打算殺他，那多半也是對上同樣的人，理論上，蓮丈仙十郎只要盡可能的待在靠近城市區域的地點，危險性就沒有那么大。
另一方面，雖說身邊有這么多手下，但是每次掃墓時，這個男人都是親自動手，從來不假他人之手。
“又來叨擾您，美代小姐。”
蓮丈仙十郎輕輕合掌，祈禱似地訴說：“我有提前去見過那孩子，算起來也過去十幾年啦，她也長成亭亭玉立，簡直就像當初的您。”
他低聲自語：“她也是健健康康長大，都快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
絮絮聒聒的說了一陣子，蓮丈仙十郎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你們這些閑雜人等…好歹讓我掃完墓再出場吧？”
“那可不行。”
說話的人發出一聲冷笑。
“要是讓蓮丈閣下傳出訊去，招來了外人，我們這邊就沒任何機會。”
兩道人影從黑夜里緩步走了過來。
其中一道人影穿著袖口寬大的和服。
他是個年輕人，有著蒼白的臉，戴著一副黑色的小圓墨鏡。
另一個是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他頂著一頭微亂的沖天黑發，披著有野獸皮毛的裝扮，看上去像是山林中的野人。
“在下是神野，來自八福會的‘逆福’。”
穿著藍色和服的年輕人報上來歷。
“這位是我的同伴，他叫九鬼。”
隨口介紹了一下身邊的人，自稱“神野”的年輕人微笑著，他的臉色慘白，沒有血色，牙齒卻露出兇惡的光芒。
“我們這次來，是打算請蓮丈閣下一敘，要是能夠不動干戈的處理好這件事，那就再好不過——”
剎那間，白色的物體迅速擴散開來。
“霧！？”
蓮丈仙十郎心驚之際，不到數個呼吸的光景，這一片白霧已將墓地與雜木林封閉起來。
‘這種結界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知不覺，四周彌漫著濃霧，這很顯然不是自然形成的霧氣。
鬼氣森森的白霧在剎那之間，便在擴張展開后包圍這片區域，就連墓地外的景物，都顯得朦朦朧朧。
“這是奇門遁甲一類的陣法吧？還真是準備充足啊！”
蓮丈仙十郎也只能苦笑。
抬頭便能發現，濃霧連夜空也封閉了。
他深知，那是從中原地區流傳的高深術法，陣法加上結界合力布置之下，這片區域也被徹底封鎖。
“本人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大。”
神野攤開手中的扇子。
“不過，蓮丈閣下想要離開這里，也并不現實。”
他揮了揮手中的扇子，墓地周圍的土壤轟然卷起，無數白骨之手伸展出來。
一具接著一具白骨從地面鉆了出來，它們光禿禿的身體吸收起周圍的土石，慢慢變化成血肉，然后恢復成了死前的模樣。
死者復蘇以后，臉上浮現出怨恨的表情，它們天然性的憎恨生者，渴望活人的血肉和生氣。
“返魂術法？！”
蓮丈仙十郎臉色鐵青。
“沒錯，是西行法師創造的返魂之術。”
神野微笑著說：“蓮丈閣下，你應該認得這位吧？”
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人緩步走了過來。
“不、不可能…”
他瞪大了雙眼，無法相信這一幕。
“——美代小姐。”
蓮丈仙十郎的身體僵住了。
他就像是被冰之枷鎖困住一般，一動都不能動。
差不多要開始了。
濃密的霧氣生成的同時，百介就知道針對蓮丈仙十郎的暗殺應當開始。
‘雖然我也不清楚具體時間，但是游戲里有說明他是掃墓時被襲擊的，那只要打探一下他何時掃墓就可以簡單辦到…’
他心底很清楚。
只是，蓮丈仙十郎平日里行程很隱秘，外人也不可能知道他何時去掃墓。
所以，百介要弄清楚這件事，就必須要請葛花幫忙，只有她具備打聽到蓮丈仙十郎行程的人脈。
果不其然，葛花沒有耗費太大的氣力，就迅速取得了關鍵情報。
百介對此也是大為震驚。
‘葛花小姐…我聽說蓮丈商會的伙計們口風很嚴，你…到底有了什么非…不，我是說手段，打聽了這種機密消息。’
‘我才不會用粗暴的方式。’
葛花冷哼一聲：“再說我很清楚蓮丈商會的人口風有多嚴密，以前花錢嘗試買通他們的人，也沒有成功…至于用拷問、洗腦、媚惑這類手段，對方也有專門的術士定期進行監察。再者，商會的人平日里都住在一起，想要找空子也不容易。”
不過，她還是有她的辦法。
“那么，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我找了那個小丫頭。”
“啊？”
“就是那個叫葉芽的小鬼，我讓她給我通風報信。”
“葉芽…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面對百介的疑問，葛花笑而不語。
其實，她并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
之前離開商會的那個瞬間，她就偷偷藏了一個小小的式神在女孩身上。
畢竟，對方是潛在的情敵（雖然年齡比較小，但是不能不提前防范），那么就是監視她的必要。
另外，那個小小的紙片式神，除了能夠竊聽以外，還附帶能夠傳遞消息的功能。
葛花直接找了個葉芽孤身一人的時機，利用式神，偷偷與女孩展開交流。
“稍微找你有事~~小鬼。”
“你、你是誰？”
葉芽相當警惕地盯著懸浮在空中的式神。
“不，我記得你的聲音，你是昨天那位黑姬山家的貴人小姐？”
“記憶力不錯嘛。”
葛花稱贊了一句。
她這才發覺這小丫頭腦子相當的好，小姑娘一邊裝成是不動聲色的與自己對話，一邊偷偷在搖起了袖子里鈴鐺——那是能夠向商會負責護衛的術士們傳遞警訊的鈴鐺。
‘…那個鈴鐺沒用，我張開了結界封鎖了信號。”
葛花慢悠悠地說。
“聽好了，小丫頭，接下來我要說的事關系到他，你要沒有興趣就離開這里。這個式神會自毀，你就算去找蓮丈仙十郎指認我，在沒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也沒有人會相信你。’
她話風忽地一轉：“但是，如果你真想幫助那個人的話，那不妨聽我把話說完…”
女孩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安靜地聽完了葛花的話。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事后，葛花不得不承認，與聰明人交流就是方便。
葉芽聽完她的話，就明白了這位黑姬山家二小姐的意圖。
“你…打算讓我當你的內應？”
“別說的這么難聽，這無非是協力互助。”
“你打探蓮丈會長的行程，是打算做些什么嗎？”
“不，正好相反，是要幫他一個忙。”
“那…我又能獲得什么好處？”
說出這話的葉芽，眼神中透露出狡黠的光芒，那根本不是小女孩的眼神，而是像是一只市儈的狐貍。
葛花在心里冷笑一聲。
她就知道是這么一回事，只要放著不管，他就會招蜂引蝶，惹來這些麻煩的家伙。
所以，要把風險控制住。
她嘴角微揚，露出冰冷般的笑容。
“我會把他借給你…不過——”
“只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