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對治病救人這件事似乎很感興趣,翌日一早便來到了城外,觀察那些孩子的恢復情況。
季憂隨后也來到了城外,站在魏蕊的粥攤之前,一邊施粥一邊與匡誠看著這一幕。
青云有句古話,叫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可在丹宗妙術的治療之下,包括慶娃在內的孩子都在短暫的時間內恢復了精氣神。
他們可以用丹氣壓制侵體的風邪,甚至將其引出,更可以用丹光直入患者病灶。
尋常藥丸以水送服,需要時間化開、生效,有時還會受限于患者的吸收。
但放在丹師手中,就可用丹氣催化,立竿見影。
這已經脫離了“醫治”的范疇,是真真正正的妙手回春。
匡誠一身君子作風,行事講求一個寵辱不驚,見到這樣的玄妙之術也會直呼不可思議。
“我此前從未見過丹師,近幾日便在想,若尋常大夫也有這種手段,或許…”
“這是修仙者才能接觸到的世界,不小心見到了一角也莫要多想,想的多了,便會更加憤世嫉俗。”
匡誠聽到季憂的話忽然一怔,隨后便清醒了過來。
其實這個世界有許多超乎尋常人想象的事,但這些事都并非是尋常人可以接觸到的。
就好像元辰那令人高呼神醫的稍微出手,也只是他們丹宗弟子最基礎術法。
匡誠沉默片刻后嘆息一聲:“季兄所言不錯,若不是你,這些窮苦的孩子可能就要死在這里,又怎能用得上這神仙妙術。”
季憂轉頭看著他:“倒也并非完全是我。”
“元辰這小子,其實骨子里是善的,也容易被激勵,簡直是個雞湯永動機,只是他此前一直在丹宗,從未想過該活成什么樣子,所以你方才所言,或許有成為實現的可能。”
“方才…?”
“元辰是丹宗親傳,也極有可能會成為下一任丹宗掌教,而他所思所想,便會是未來的丹宗之路。”
匡誠聞聲一怔,親傳二字在腦中炸響:“季兄是如何認識了丹宗親傳的?”
季憂環抱雙臂,站在掛著朝露野草旁邊:“我被天書院派到岐嶺,遇到了元辰找他姐姐,便幫他把姐姐救了出來。”
魏蕊一直在旁邊乖巧聽著,此刻忽然便停了粥勺:“可我方才聽到元公子稱季公子為姐夫?”
“啊…他確實想把姐姐嫁給我,但被我拒絕了。”
匡誠聽后瞬間眉心一皺:“季兄糊涂,為了天下萬民,這等身份的女子自然是要娶的!”
季憂嘴角抽搐了幾下:“你忘了我上次帶去你家的那個?”
匡誠聽后微怔,想起了那個坐在他院中偷聽墻角,最后一指斷枝的仙子。
那仙子,似乎不是好惹的。
“季兄實在是過于沾花惹草了。”
“這是怎么說的,難道長得好看是我的錯?”
季憂有些生氣,埋怨著世道的不公。
就因為這副驚為天人的容顏,我便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擁有配得上顏值的實力,其中艱辛又能與何人說。
“不過季兄天賦異稟,自然可以一起娶了。”
匡誠言之鑿鑿:“加之丹宗輔助,開枝散葉后便能在豐州成為世家,有你坐鎮,家鄉百姓就能好過一些,總比讓那什么奉仙山莊整日耀武揚威來的強”
“你這個思路…”
季憂咂咂嘴,心說你這個思路著實清奇。
以往見到人世不公,自己總想著用實力去征服世界,結果你建議我用美色。
開汁散液…
真叫君子臉紅!
季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說你這個書生,真是黃黃不可終日!
魏蕊聽著他們的談話,不禁眼眸輕眨。
她尋常時是與長樂郡主等人在一起的,便覺得朋友便該是那種樣子,可見了匡誠與季憂,似乎又覺得與他們做朋友更為舒適。
她不喜歡什么爾虞我詐,與長樂郡主他們在一起總有種緊迫感,不如此時來的輕松。
只是,有些兩人說著說著總讓人覺得面紅耳燥便是了…
正在此時,元辰已經從隔離處走出,額前冒出細汗,用寬袖輕擦。
季憂見狀抬頭:“如何了?”
“多修養幾天便可痊愈了,不過那侵體的黑氣…有些古怪。”
“古怪?”
“那黑氣入體后先是攻占了五臟六腑,隨后便開始慢慢適應人體,前期或癥狀不明,可最后成熟后一定會成為猛烈的病癥,可以視為一顆毒果,炸開后便能傳遍全城。”
季憂聽后皺起眉頭:“你之前不讓我去,便是因為這個”
元辰伸出手,掌心七色丹光之中困著一縷飄搖的黑氣:“姐夫,你試著以靈氣在我掌心煉化它。”
季憂聞聲揮指,一股強橫的靈氣渡入其掌心,卻發現那黑氣竟忽然漲大,將其靈氣全部裹住,如同捕食。
“這是為何?”
“它在凡人體內只是疫病,但感染了修仙者之后,便不知道會怎樣了。”
聽到這句話,季憂的表情不禁凝重。
下三境一開始便是煉體,以靈氣淬煉的身軀百病不侵。
如陸清秋這般,寒冬臘月也是一襲薄衫,為季憂枯燥的修道生涯貢獻了縷縷春光,就是因為他們不會感染風寒。
所以這黑氣若能感染修仙者就太可怕了,這不是凡物。
關鍵問題是,這種侵體的黑氣到底是從何而來。
正想著,元辰已經從懷中取出了三枚丹藥:“姐夫也吃一顆吧,另外匡公子和魏小姐也吃一顆。”
“那便預防預防吧。”
季憂扔進口中服下,末了便覺得腹內有一股熱氣漲開,不斷沖頂,最后一陣咳嗽,有種治好了也流口水的感覺:“這藥這么猛?”
匡誠看的有些后怕:“這…有辱斯文了些。”
元辰立刻開口:“姐夫是修仙者,身軀剛猛,我用藥便狠了些,但你二人藥都是被稀釋后的。”
“原來如此。”
匡誠接過丹藥,將其中一枚放入了魏蕊的手中。
此時的魏蕊想起了昨日匡誠說這幾日不會洗手一事,臉頰又紅,不知他是否真的沒洗,但思量許久后還是就水服下。
輕咳幾聲之后,匡誠又看向元辰:“慶娃現在如何?”
“他病癥較重,醒來后喝了些粥水,開口已是無礙,但若想行走還需休養。”
“能否問話?”
“當然可以。”
匡誠隨后看向季憂:“季兄,我要去一趟孤殘院。”
季憂轉頭看著他:“怎么,又要去捐錢?這次留我的名字。”
“不是捐錢,有些事情需要確認一下,待我回來之后再與你細說。”
匡誠說罷便朝著城中走去,沿著雨后濕漉漉的石板街,一直繞道城邊,中途還買了好些糖葫蘆。
此時的孤殘院之中,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正坐在院子里,看著高高的天空。
匡誠走到他面前蹲下:“虎娃,在看什么?”
“不知道,匡哥哥,找到我妹妹了嗎?”
虎娃父母在生下虎娃的妹妹后,因為交不起供奉而遠逃,他與襁褓中的妹妹便被送來了此處。
但并未安穩多久,他妹妹便被抱走了。
匡誠曾答應要幫他找妹妹,此時聽到詢問,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岐嶺回來之后,他和季憂便在元辰治病時聊過此事。
根據季憂所言,那些嬰兒確實被帶到了岐嶺之中,因為礦工羅酉的妻子曾說,三年多以來山里每日都是嬰兒哭泣。
這說明盛京之中的失嬰只是九牛一毛,九州的其他城鎮,可能一直都有類似之事發生。
只是線索到了岐嶺就斷了,沒人知道那些嬰兒去了哪里,究竟是死是活。
“先去把糖葫蘆給大家分了,然后我帶你去個地方。”
虎娃睜大了眼睛:“去什么地方?”
匡誠抿了下嘴角:“去了就知道了。”
隨后虎娃便被帶到了城外的難民營,看著季憂微皺的眉心,匡誠將他拉到一邊:“這就是我之前去孤殘院捐被子,托我找妹妹的那個孩子。”
季憂伸手摸了摸他圓潤的后腦勺:“這邊都是病人,帶個小孩子來做什么?”
“慶娃脖子上的那個…”
虎娃的父親曾是獵戶,曾用獸骨磨了兩個掛墜,逃去時留給了他們兩人,或許也曾留下過再次相認的念想。
虎娃在求匡誠找妹妹的時候,便描述過這個吊墜。
匡誠見到了,在慶娃的脖子上。
不過就是因為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他才把虎娃帶到了這里。
既然那些嬰兒確實被帶去過岐嶺,而慶娃等一群孩子是從岐嶺南側的白河村逃出來的,那么他們便有可能見過。
季憂聽后看向虎娃,心中思緒萬千。
岐嶺遺跡當中到處都是古怪,最后以一妖道煉人飛升為終止,最后山也塌了人也死了。
可直到如今,嬰兒那條線索仍未被查清,可他沒想到這件事會在此處峰回路轉。
他感覺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快慢慢地被連起來了 隨后虎娃便在元辰以丹光護體的情況下,被匡誠代入了難民營。
不消片刻,他們便走了出來。
因為確認一件事物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是嗎?”
“是。”
那吊墜確實是,已經被虎娃確認了。
但匡誠并沒有直接當面問,因為他知道那大概是個極壞的結果,是虎娃承受不住的結果。
季憂思索片刻:“把慶娃帶出來吧,我們回你的院子問問。”
“我也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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