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提著爐子就上了樓。
大祭酒依然在席子上坐著,也沒有說話。
陸鳴則自然熟地將爐子點燃,然后又裝了滿滿當當一壺水,開始燒了起來。
他見大祭酒還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茶葉,用燒好的熱水沖泡了兩碗茶。
一碗送到了大祭酒面前,一碗則自己咕嘟喝了下去。
雖然這熱水溫度極高,卻也傷不了他半點。
大祭酒端起了茶碗,輕輕喝了一口。
“唉,就你這沖泡的手藝,這茶葉算是糟蹋了。”
他皺了皺眉,微微嘆氣。
陸鳴倒是沒什么感覺,這茶葉不就是這回事嘛,他前世都是拿保溫杯泡茶的,能喝就行,哪管那么多。
“說說吧,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就在陸鳴想著怎么先開口的時候,大祭酒忽然放下了茶碗,直接開口問道。
“發現…什么?”
陸鳴的心里一跳,他直覺地意識到大祭酒要說什么,但又不太敢相信。
“還能有什么,無非是…”
大祭酒笑了笑,用手指在茶碗里蘸了蘸,在桌上寫下“枯禪”二字。
陸鳴忍不住起身,眼睛一下子瞪大。
原來武廟也知道那位滅世邪神的名字,那也就是說,武廟也知道滅世星辰即將降臨人間的消息?
“那…咱們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嗎?”
在這一刻,陸鳴的心中忽然涌起了無限希望,他在得知有別人也知道這件事情之后,他覺得像是找到了共同戰斗的戰友。
以武廟的實力,或許能夠挽救這一切。
“不能。”
但大祭酒的一句話,就將他的全部希望給澆滅了。
“為…為什么?”
陸鳴忽然大腦卡殼了,大祭酒這斬釘截鐵的反應,讓他手足無措。
不是說世界之外,有無數邪神的存在,而武廟能夠庇佑著人間,讓那些邪神不至于毀滅眾生。
為什么面對一位邪神的滅世,卻無能為力?
“你知道人間的歷史最早可以追述到多久之前嗎?”
大祭酒并沒有給陸鳴解釋,只是反問道。
“額…大概到三千年前。”
“那時候出現了虞朝,歷八百年,后被夏朝所滅,夏朝歷一千二百年,后被乾朝所滅,而乾朝至今已有千年…”
這個世界的王朝都非常之長,因為有武廟扶持的緣故。
一般只要朝廷乖乖聽話,王朝便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但有些人占據權力太久了,總希望唯我獨尊,擺脫武廟的束縛,最終武廟只能選擇改朝換代了。
朝代的更迭,與君王是否無道,是否得人心,一點關系沒有。
“那…三千年之前呢?”
大祭酒繼續問道。
陸鳴反倒被問住了,他其實在看史書的時候也會有疑惑,一般而言,早期的史書都會編撰一些接近神話的部落時期的故事,然后才逐漸過渡到王朝時代。
但這個世界,仿佛一開始就是王朝大一統,直接進入了封建時期。
仿佛文明是一下子誕生的,中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發展歷程。
“是啊,三千年是什么樣子?應該是部落時期吧,人類以石頭作為主要工具,還未掌握金屬冶煉的技巧,再早之前,人類說不定還是猴子,慢慢從猴子進化成了人。”
陸鳴開始胡說八道了起來。
“瞎講。”
而大祭酒則被他給說得笑了起來,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三千年前,準確的說,是四千年前,是一個叫做吳的朝代,國力與現在相差仿佛,再往前,還有越、湯、高、唐幾個朝代。一直持續到九千年前,再往前倒是如你所說,是部落時代。”
大祭酒給陸鳴解釋道。
“那…四千年前發生了什么?”
陸鳴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四千年前和三千年前存在著整整一千年的空白。
“邪神。”
“你看武海像什么?”
大祭酒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陸鳴是在高處看過武海的,那幾乎就是一個手掌印的形狀,五指儼然,只是占地萬頃,浩大無邊。
“四千年前,域外一位名叫天荒的邪神,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竟然突破了天人隔絕,將絕強一掌拍在了人間大地之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掌印。”
“于是,天地頃覆,整整下了百年的大雨,海水上漲,將整個人間吞沒,天下億萬百姓,死去了九成九。”
“只有數十萬人,茍活殘存。”
“又過了百年,大水才逐漸褪去,陸地重新顯露生機。”
“但這個時候,人類卻驚恐地發現,世界上多了一種奇怪又強大的生命,其名叫妖獸。”
“人類不是妖獸的對手,但人類是聰慧的,一些人類從這個巨大掌印的一些痕跡上,竟然離奇地領悟了壯大氣血之道,或許那個時候邪神留下的殘跡還算清晰,當時高深的武者輩出,甚至還有人憑借武道,強行突破到七重甚至八重。”
“從那以后,武廟設立,武廟以強大的武力和上個文明留下的資料,幫助人類重新繁衍。”
“在休養生息近千年后,建立起虞朝。”
大祭酒耐心地給陸鳴講述著那個時代的歷史。
他這么說,陸鳴倒是有些聽懂了,在民間也流傳著大洪水和妖獸作亂的故事,只是傳說畢竟是傳說,與真正的歷史還是有很大出入。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嗎,人類在面對邪神的時候,是沒有任何反抗機會的。”
“哪怕邪神一掌都能摧毀世界。”
“而這一次降臨的,是邪神的本體,是一顆數千里方圓的龐大星辰。”
大祭酒搖了搖頭,哪怕他窮盡一切方法,也沒法抵御這一次的滅世。
陸鳴也跟著沉默了,他此刻比之前更加悲觀。
“但是,或許世界會毀滅,但人類的文明或許也能像上次的災變那樣保存下來。哪怕耗費的時間更長,道路更艱難。”
大祭酒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開口道。
“還有什么機會?”
陸鳴不在乎文明是否能保存,他只在乎自己能否活下來。
要是自己都死了,留下文明又有什么用,他對于這個世界又沒有歸屬感。
“你…”
“你說不定是保留文明的唯一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