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棠的工作室開在北電學校外的一個居民小區里,三室兩廳,他平時也住在這里。
條件一般,但有這么個落腳的地方就很不錯,導演系、表演系和攝影系很多同學都把這里當自己完成作業的校外基地。
“秋棠,有人找。”一個扛著攝影機三腳架的年輕男生推門進來,身后跟著一個戴帽子的中年男人。
李秋棠坐在桌旁吃面,吸溜了一口,道:“你堪景怎么樣?”
“不行。明天去趟冀省看看。”年輕男人把三腳架隨手搭在角落里,“我來的路上碰到的,說找你有事,我就帶過來了,你們聊,我進去睡會兒。”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李秋棠,笑道:“我是XX音樂公司的,我姓劉。”說著遞上名片。
李秋棠不認識他,接過名片看了一眼,說:“你們公司跟我對接的一直是王總。”
“是,王總最近在做新專輯,我久仰你的大名,就主動過來了。”來人笑笑,心中卻很驚訝,李秋棠面相太年輕了。
李秋棠擺擺手:“啥大名啊,不值一提。”
“你客氣了,你給我們公司的兩首歌,都賣得很好,給我們賺了很多錢。”
“合作共贏嘛,大家一起賺錢。”李秋棠接下了這句,因為他寫的兩首歌確實賺了不少。
這位劉總推過一張銀行卡,道:“公司想再跟你約兩首歌,這是10萬定金。”
不過李秋棠沒第一時間答應:“一萬個理由和求佛的火爆誰也沒想到,我也不能保證后面寫的歌能火。”
劉總說:“這個我當然知道,但一萬個理由和求佛這么火,你定金收10萬也是應該的。”音樂公司這叫千金買馬骨。
李秋棠還是拒絕了:“還是算了吧。我這個學期要忙畢業作業,實在抽不出時間寫歌。”
這時候初來乍到的劉總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位給公司帶來巨大利潤的詞曲作者,竟然是個沒畢業的學生。
“你學什么專業的?”
“我導演系。”李秋棠說,“實不相瞞,一萬個理由和求佛這兩首歌也是我課余時間寫的,今年我真的沒時間再寫歌了。”
劉總又爭取了兩回,見李秋棠仍不松口,遂暫時放下:“那好,新歌的事先不急,你拍完短片順利畢業最要緊,以后我們有機會再合作。”
“沒問題。”李秋棠站起來跟劉總握手送別,笑道,“畢業后我要當不了導演,就來你們公司上班,到時候劉總一定要收留啊。”
劉總笑笑:“那說好了。”這便宜話誰不會說。
送走音樂公司的劉總,李秋棠的面都坨了,他在想要不要倒點熱水再拌一拌。
李秋棠拒絕劉總約歌的話,有真有假。
真的是,他今年大四下學期,大部分的時間精力確實要放在畢業短片上。
假的是,他確實還有很多能火的歌能寫出來賣,比如等一分鐘和秋天不回來。
李秋棠只是單純地不想干了而已。
他對這些歌很矛盾,或者說有點矯情。
一方面,他靠一萬個理由和求佛兩首歌的彩鈴,每季度收入超500萬,銀行到賬的那幾天確實很爽——和音樂公司簽合同時,李秋棠只在彩鈴收入上要大頭,近乎放棄商演和其他渠道收入。
另一方面,他也承認這些歌的音樂審美確實沒那么高級,他又想要這筆錢,只想偷摸把活兒干了,把錢賺了快走,不想搞“音樂事業”。
兩首歌詞曲作者一欄,填的是李秋棠胡謅的藝名。
“哎,”用筷子拌了拌坨了的面,李秋棠自言自語,“賺錢嘛,重活一世,還這么矯情。人寧昊成名前還拍和MV呢。”
但寧昊拍和MV也沒賺到李秋棠現在這么多錢!
人一旦有了點錢,就想追求更多的錢。
李秋棠現在存款應該可以他進步了。
前世李秋棠也是個導演,是個隨波逐流的導演——平時什么都拍,干點行活兒,拿自己的那份錢。
存夠了錢就想做自己的原創,主要是追求自己的藝術夢想,幻想自己是下一個阿彼察邦。
原創失敗了就繼續去做行活兒。
如此反復。
李秋棠清楚地記得自己重生前最后一個念頭是:“還是票房來的最實在啊。”
正出神,之前在里面睡覺的同學叫他:
“秋棠,你畢業短片拍什么?報上去了嗎?”
李秋棠道:“還沒想好。”
“不知道拍什么?”
李秋棠搖搖頭:“點子太多,不知道拍哪個。”
被噎了一句,好友罵他:“你這么裝比遲早被人打死。”
不過想想也對,李秋棠是02導演班最被看好的一個,學生作業就拿了不少有含金量的短片獎,點子肯定多。
但現在新人導演要出頭實在太難了,近年最出風頭的青年導演當屬路川,但人家在有個好爹的前提下,還做了那么多年編劇,積累了不少人脈和資源,尋槍都差點拉不到投資,要不是路川提前搞定了江文,中影壓根不會投。
李秋棠一個學生,再有才,沒人牽線搭橋,畢業想順利當上導演也是一件比登天都難的事。
這種現實情況李秋棠又何嘗不知道,所以他最近也在犯愁,眼看著還有半年不到就畢業,非得做出點成績來不可。
其實不是沒劇組請他,李秋棠拿了不少短片獎,又被學校老師夸上天,有劇組請他去當執行和副導演之類的。
其實干這些活兒才是一個導演系學生正常的開局,李秋棠也干過——也算正式入行了——這不大四下學期了,得回來拍畢業短片了么。
面徹底坨了不能吃了,李秋棠索性倒掉。
拿過筆記本,打開文檔,李秋棠在上面列了幾個想拍又能拍的點子:
調音師8號房間癡情男孩 李秋棠看著屏幕上的光標一閃一閃,始終拿不定主意拍哪個。
熟悉的諾基亞鈴聲響起,李秋棠看也沒看,順手接起:“喂。”
“秋棠,錢柜,老鄉聚會。”
“你們玩,我這還有事。”李秋棠拒絕。
“我跟你說哈,今天是秦藍做東,人家問秋棠怎么沒來,現場還有幾位導演呢,你來一趟,也走走關系。”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李秋棠也沒心思細想秦藍為什么要見自己,還是披上衣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