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陸非的臉都跟著白了。他沒見過什么世面,打心眼里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事莫過于進局子。
路遙也沒經歷過這個,只能指望夏桉,一邊嘴里嘀咕:
“這個傻缺二逼,他媽的,我都跟他說過無數遍了,這么干下去,早晚出事,這不就來了!可咋整,這要是讓學校知道,不得開除?這要是開除了,以我對他爸媽的了解,九成九…”
夏桉知道路遙和齊不揚是發小,看著他問:“九成九咋樣?”
路遙說:“九成九給他送國外去。”
夏桉、陸非:“…”
這不是假話,但挺讓人無語的。
比如陸非現在心里想的是,假如犯事兒的是自己,九成九就得回去種地了,爸媽估計要氣病。
夏桉清楚齊胖子家里有點能耐,路遙不擔心齊胖子沒書念,擔心的是最好的兄弟會遠渡重洋…
夏桉勸道:“那就留學去吧,國外這事兒不犯法。”
路遙、陸非:“…”
夏桉吐了個槽,無語地擺擺手:“沒那么嚴重,警察怎么把電話打給你了?”
路遙“哦對”一聲,罵罵咧咧道:“這傻缺騙警察說我是他導員。派出所讓我現在去領人。”
陸非:“…”
騙警察?完犢子了。
夏桉:“那證明他沒失心瘋,行了,我去讓她們三個女生先回去,然后說。”
他把樂檸單獨叫到一旁,樂檸眨眨眼問他怎么了。
“齊胖子和別人打架被拘留了,小事兒,我們幾個去撈人,你們先回去。”夏桉本能不想騙樂檸,但這種事兒沒法直說。
齊不揚有自己的癖好,男人可以理解,誰還沒點兒偏門的喜好?
可一旦跟女生說了,她們心里必定犯膈應,以后就算面子上過得去,也難深交。
樂檸拉住他的胳膊,緊張道:“你不許打架,夏桉,你打架太嚇人,你答應我,不許打架。”
夏桉指著鼻子樂道:“我去派出所打架?女俠,劫獄只存在你剛剛丟掉的江湖里。”給樂檸逗的一笑。
女生走了,夏桉立即打電話給白楠,“對,現在,開車馬上到濱海大學東門口接我,穿…得像…像平常一樣就行,有隱形眼鏡么?有?那好,戴隱形眼鏡過來。”
掛斷電話,他對好奇的路遙和陸非說:“我找了個朋友裝真正的導員,一會兒你去了派出所,實話實說自己是學生。”
說完讓他們倆去東門等著,“我去找趟徐導。”
徐婉瑩正在熨裙子。
她就住在教職工宿舍,那是以前成教學院的宿舍樓,現在成教學院和護理學院單獨搬到市內的專科小校區,這兩棟樓就被校方專門留給沒房子異地教職工用,跟學生一個價,一學年1200,但補助五百,相當于免費了。
但有幾個歲數大的沒房子?
又有幾個年輕人沒住膩寢室?
關鍵,不方便。
所以,真正住校的年輕老師極少,各個享受單間。
唯獨和學生不同的是,教職工宿舍的床鋪沒有換新,還是古早的鐵架子上下鋪。
徐婉瑩給自己安排在門后的下鋪,其他床位沒動,另收拾出兩張書桌,一張放著微波爐和電飯鍋,另一張是正經書桌。
窗簾是淺粉色,窗臺上有四盆普通綠植。
這就是她簡單的家。
徐婉瑩是本校研究生留校,她對這里很有歸屬感,加上另一個人的記憶作祟,她暫時沒有搬出去的打算。
搬出去,意味著新生活的開始。
外面是一個偌大的世界,熱熱鬧鬧,但陌生,她有些害怕。
想著明天要第一次請學生吃飯,沒什么經驗的徐婉瑩今天下班就開始挑衣服了。
衣柜里還是大學那些家當,多出的也僅僅兩套留校后才值班的成熟著裝。一套小西服,一件小裙子。
她實是不知道穿什么好。
太成熟吧,與學生們顯得疏離,誰還不是個年輕啦?
太幼稚吧…她早早就發現,自己平日的打扮,簡直比班里大部分人都顯得稚嫩,其他人是真正的大學生,可自己反倒更像一個假的高中生。
南方小土豆…她不止一次背地里聽到有人這么叫她。
南方人生得嬌小怎么啦?!又沒白吃你們家大米,我買衣裳還省布料吶!
最終,徐婉瑩決定穿兩套一起穿,里面小裙子,外罩小西裝。
她記得…那個太漂亮的唐琬就喜歡這樣穿。
和夏桉那個成熟的妖孽吃飯,她實在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幼稚了。
熨好的裙子掛在一旁,徐婉瑩加熱了一碗媽媽從溫洲郵過來的糯米飯和幾個魚餅,一邊吃,一邊檢查錢包。
里面只有薄薄一小摞大票,看起來只有十張左右的樣子。
‘之前和他念書時去過幾次唯ta,應該夠了吧?’
徐婉瑩請夏桉的lsp項目組不是突然的決定,她觀察過班級里的情況,夏桉那一小撮人比較出挑,似乎與其他人不太合群。
徐婉瑩是過來人,雖念書時只是個小透明,但小透明往往看得更真切。
與其他出挑的孩子不一樣,夏桉幾位在辦理不咋咋呼呼,也不是要吸引誰的目光,刻意出風頭,就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很好,但徐婉瑩覺得可以更好。
如果夏桉愿意把班集體都張羅張羅,那同學間的感情會更親密,不僅能在畢業后添一筆美好的回憶,最關鍵的是…還能省下她不少管理的精力。
徐婉瑩想好了,不談戀愛,不換工作。
讀博!
唐琬夠牛的吧?不還是一樣繼續往上讀嘛。
徐婉瑩不想離開象牙塔。
糯米團子在嘴里像牛皮一樣,有嚼勁,甜甜的…是媽媽的味道。
“徐老師在呢不?”
寢室門外響起夏桉急沖沖的聲音,嚇得徐婉瑩噎住一口糯米飯,打了個嗝,下意識把好吃的背到身后。
“在,嗝”
夏桉開門進來,看著猛灌水的徐婉瑩,“咋不接電話呢?”
徐婉瑩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指指對面床頭的手機。
“關機充電呢。”
“充電為什么要關機?”
“對電池好。”
夏桉也被噎了一下,眼珠一轉,又笑道:“對,關機充滿才對電池好,就該關機,關著吧。徐老師…”
徐婉瑩從背后把裝著魚餅的塑料袋拿出來,問他:“著急找我干嘛?”
看著她啃魚豆腐吃干飯,夏桉有點無語。
他不知道徐婉瑩的真實家境,但她把自己的大部分積蓄,甚至不惜打借條去支援前男友,至少不是個摳門的姑娘。
受虐人格妥妥了。不難猜她之前的大學生涯是怎么苦過來的。
夏桉打了句哈哈,“吃點好的,我又不著急你還錢,太苦了,當心有人心疼。”
徐婉瑩以為他還在說代班長吳尋的事兒,小鹿眼一瞪:“你這么跟老師說話嗎?”
正要繼續說明天班會選班干部還不一定誰是班長呢,但被夏桉擺擺斷了。
“徐老師,你有教師資格證吧?”
“廢話。”
“導員的證件呢?”
“導員有什么證件?”
“就是有什么證件能證明你是導員么?像我們都有學生證一樣。”
徐婉瑩被他繞迷糊了,半晌說:“沒有,有個員工掛牌。”
“快,借我。”
徐婉瑩嘴里含著一口飯,歪頭問:“什么借你?”
“教師證和員工掛牌都借我。”
沒等徐婉瑩開口,夏桉扯謊道:“我有個朋友準備當老師,想去別的學校當導員,我說我有姐就是導員…”
很蹩腳的借口,但徐婉瑩信了。
教師資格證比學生證大不少,徐婉瑩就放在書桌抽屜里,連著員工掛牌拿出來遞給他:“別給我弄丟了。”
夏桉看過這個掛牌,一寸照沒有眼鏡,比白楠好看,但干干凈凈的模樣,白楠有三分像她。
翻開教師資格證一看,得,更顯小了。
但能用。
夏桉揮揮手,“感謝信任,明天還你。”說完帶上門,風一樣跑了。
徐婉瑩卡巴卡巴眼睛,咽下嘴里的東西,莫名其妙一樂。
她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留校當了導員,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走進這樣的男生的生活里。
她再一次覺得,當導員挺有意思的。
白楠接到夏桉的電話時還沒下班,正在辦公室制定人力計劃。
掛斷電話立即下樓,從公司開到濱海大學,總共用了32分鐘,和夏桉前后腳到的東門口。
夏桉嚇壞了,這條路他來開都未必這么快。
他讓路遙和陸非在路邊等一會,然后拉開寶馬的車門上了副駕駛。
“不是,你闖紅燈啊?”
白楠說:“我爸教我開車時比較激進,但決不讓我違章。”
夏桉把員工掛牌給她,讓她收好教師資格證。同時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她,“一會兒我給你晃個電話,你再“急急忙忙”跑進去,知道不?”
白楠理解能力超強,臉上再不復南下出差前的懵懂,也沒夸口說什么“放心”之類的,只記下了徐婉瑩和齊不揚的名字,說了句:“明白。”
邊防派出所就在美食街靠外貿學院的那頭。
夏桉和路遙、陸非三人先走了進去,“戰戰兢兢”告訴民警說是齊不揚的同學。
“哪位是路老師?”一民警問。
路遙當即舉手,“我是路遙,我不是老師。齊不揚騙你們來著…”
民警心里罵了句“是不是傻”,然后用看傻子的表情看路遙——(¬¬)
坐起身,民警低下頭一邊翻看齊不揚的筆錄,一邊問:“那學校該不會也是瞎說的吧?這我可就要直接調檔聯系他家人,再經過校方了啊?”
路遙和陸非都緊張了,齊齊看向夏桉。
夏桉心知這點屁事民警根本懶得往大了弄,尤其齊不揚還是重點本科生,這種事,都是得過且過的。
他立即道:“我們也害怕,來的時候給咱們導員打電話了,她馬上就來,我們導員叫徐婉瑩,濱海大學攝影系06級一班。”
警察看看他:“我會核實。”
夏桉:“當然要核實,我們哪敢撒這種謊?”
方才說話時,已經給白楠晃電話了,這時,路遙卻突然摸摸褲兜,衣服兜,“不好,我電話可能跑丟了,我沿路找一下,馬上回來。”
說著不給別人開口的機會,哧溜跑了出去,弄得夏桉和陸非一頭霧水。
不到兩分鐘,白楠“著急忙慌”跑進來,一臉“惶急”,看到夏桉后,一邊小跑,一邊叫道:“夏桉、陸非,齊不揚呢?”
演技在線。
夏桉對她說:“這位是辦案的警察叔叔。警察叔叔,這就是徐老師。”
白楠一邊往外掏證件一邊說:“我是他們的老師,我姓徐,請問…”
她說自己也沒處理過這種事,回去一定好好教育齊不揚,“孩子考上大學不容易,行差做錯總是有的。”話里話外說的是希望不要把事情擴大,給孩子一個機會。
民警沒說話,看看員工工牌,看看教師資格證,看看白楠,正想開口,又在電腦上輸入了什么,來了句:“身份證號。”
夏桉和陸非心里一咯噔。
結果白楠脫口而出一串長號。
夏桉暗暗咬牙,這姑娘該不會是把自己的號碼背出來了吧?
可…顯然不是。
民警輸入之后,看了看白楠,站起身嘆了口氣說:“徐老師,這個齊不揚我跟他聊了幾句,實在是個小滑頭,你帶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不然,我看他絕不了這個…習慣。”
他本來想說的是愛好、癖好,但面對女老師,還是用了個比較含蓄的詞。
把一個本子放在徐婉瑩面前:“我們對大學生也是要放寬一些標準的,簽個字,交了罰款,把人帶走吧。”
簽完,白楠當場交罰金。
民警去后面提人的時候,夏桉詫異地問白楠:“你…”
又一下子反應過來,往門外看了看,“路遙剛剛跑出去告訴你的?”
白楠點頭,“嗯。”
一來夏桉贊了她一聲“記性好”,二來和陸非對視一眼。
‘捏媽,路遙這悶騷怪,連徐婉瑩的身份證號都打聽出來,并且熟稔于心,可見平時沒少yy…’
唯ta。
這個小靜吧簡陋歸簡陋,但能數年如一日在大學城一帶保持生機,主打的還是一個格調。
洋酒、啤酒、紅酒都有,但沒有稀奇古怪的雞尾酒。
有簡單的射燈,沒有閃耀的燈球。
從旅游景區引進的先進模式——民謠歌手,正抱著吉他在高腳木椅上沙啞地唱著當下還沒有完全火爆的《滴答。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時針它不停在轉動 夏桉記得這首歌過些年會得獎,會非常火,會成為好幾個熱門電視劇的插曲,但眼下只在某些古鎮古城有的聽。
原因很簡單,專輯還沒錄。民謠愛好者是比較隨性的一個群體,某個人的優質原創會在圈子里口口相傳,被大家帶到大江南北的小場子唱響。
一點一點發酵,最后爆火。
好比后世的《南山南、《董小姐之類的經典,都是作出好多年,才經過電視平臺一夜成名。
白楠聽著“滴答”入了迷,一口一口抿著小瓶精裝百威,顯然被這種文藝氛圍勾起了青春記憶。
酒吧就是這樣。有的人喝了酒,眼里全是浪漫和溫柔,而有的人喝完酒,滿眼都是淚水和心酸。
齊不揚噸噸噸兩干兩瓶不解渴似的,還要再喝,被陸非攔下。
“你好歹倒是說句話啊。”
陸非出奇地有些生氣了。
從西頭走到東頭,直到進了酒吧,除了夏桉充了買三千贈八百的酒卡時,齊不揚面色變了變,然后到現在也不發一言。
路遙對齊不揚說:“你鬧心喝酒沒什么,但不管怎么樣,把事兒說明白吧?別跟我說你這時候要臉了。”
齊不揚苦著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先對著白楠拱手抱拳說:“讓姐姐看笑話了,別的不說,以后但凡有用得上小弟的…”
白楠眼角抖了抖,尷尬一下。
夏桉呸一聲:“說正事,扯什么癟犢子。”
齊不揚頹然一嘆,仰頭呢喃,眼圈都紅了。
“老夏,救救鶯鶯吧,今天多虧了她呀,要不是她死活沒說我在她那里加過無數遍的鐘,我想出來根本沒那么簡單。”
陸非:“誰是鶯鶯?”
路遙:“你哪來的錢加無數遍的鐘?”
白楠:“我去趟衛生間。”
“她不說你,是為你???”夏桉從牙縫里擠出:
“你他媽該感謝我,感謝白楠,感謝路遙,感謝警察叔叔大人大量,感謝這個和諧社會!”
夏桉憤憤喝了半瓶酒,不想搭理這個二貨了。一抬眼,似乎看到前兩排的座位上,坐著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不是徐老師…的前男友么?
兩章九千二了,還了昨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