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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林佳佳你過份

  夏桉到家洗澡時,父母回來了。

  看到泡在盆里的衣服和濕透的鞋子,魏曉芳知道兒子淋了雨。

  吃完飯,她給夏桉熬了一鍋姜湯。

  夏康寧相對直接,拿了塊生姜讓夏桉嚼著吃,說醫書上寫的,管用。

  夏桉選擇喝一袋板藍根了事。

  從小到大,夏桉極少生病,感冒的次數都數得過來,但今天著實有些不舒服。

  早早躺在床上翻手機。

  夏桉發現左柚今天的QQ日志發的很晚,十點多才被他刷新出來。

  「一直在排練,初選入圍的選手都很厲害呢,期待比賽」

  「晚安小屁孩(捂嘴笑)」

——晚安  夏桉回。

  睡前,魏曉芳告訴夏桉,明天上午沒事的話,去郵政取快遞。

  “你柚子姐姐郵來的。”

  說完在夏桉的桌子上放了杯熱牛奶,擠眉弄眼地關門走了。

  離家最近的郵政點是火車站。

  睡醒的夏桉腦袋昏昏沉沉的,一邊鼻孔不通氣。

  他知道,完了,要感冒。

  藥盒里有當下最火的白加黑和兩塊錢的速效傷風膠囊。

  夏桉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身為后世人,他深深知道今年剛由東升集團出售給德國拜爾醫藥的白加黑,有嚴重的成份問題。

  賣得死貴,老百姓瘋搶。

  新聞啊,輿論啊,資本啊,政客啊。

  來時踏泥淵,步步入云端。

  站在云上邊,看不見深淵。

  出身牛馬,卻不掛念牛馬啊。

  阿嚏——

  夏桉擤了擤鼻涕,拿傘出門。

  昨天的雨是半夜停的,凌晨四五點又開始下。

  八點半的火車站外,人流熙熙。

  夏桉目之所及,扛包的、拎包的,進站的、出站的,雨衣雨傘花花綠綠。

  郵政站點還沒開門。

  他特意來的早一些,因為樂檸的車九點二十發。

  既然總要來,那就送一送。

  走進候車大廳,夏桉收起雨傘,在密集的人潮中舉目四望。

  說實話,他對于現在見樂玉群和周庭夫妻還是有些發怵。

  十幾年后的老兩口性子都不錯。

  可那晚匆匆一瞥之下,中年周庭的脾氣顯然有點沖。

  而樂玉群本就笑面虎一只,機關單位的中層最不好對付。

  夏桉深知原世自己功成名就之下娶樂檸,他們肯定沒意見。

  但這輩子…

  指不定咋回事呢。

  樂玉群請了兩個小時假,開車來送妻子和女兒。

  并興奮期待著接下來一個月的幸福單人生活。

  可以和老劉去釣魚,可以在沙發上抽煙。

  甚至可以熬幾宿重刷一遍紅樓夢。

  那些金釵…年輕時的夢啊。

  周庭捶了下他的胳膊。

  “想啥呢?快檢票了,把東西幫我和女兒拎站臺上去。”

  樂玉群拎起大箱子,一邊囑咐女兒去考試不要壓力太大。

  大意是大學都上了,級別不級別的不用當回事。

  “畢業找個機關宣傳口就行。”

  “屁的宣傳口,別聽你爸的。

  “學了就要學好,以后當音樂家當演奏家,到時媽送你出國進修…”

  夫妻倆抬杠,樂檸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

  周庭瞧見了,嘆口氣說:“昨天不是見了么,你不說他今天不來么,還看啥呢?”

  樂檸點點頭,不吭聲了。

  周庭無語道:“淋了雨感了冒,你現在該想的是趁考試前抓緊養好!別合計那些有的沒的,真愁人。”

  樂檸繼續點頭,繼續不吭聲。

  早就被雨天濕漉漉的體感和亂哄哄的環境整鬧心的周庭,見女兒悶葫蘆似的一問一個不吱聲,登時炸毛。

  “你和那個姓夏的小子相處時也這么個德行?

  “他能喜歡你啞巴似的…

  “誒?你干嘛去?”

  周庭話說一半,樂檸咻的跑了。

  在父母眼里,女兒背著長笛箱子,轉眼就沒入人群。

  在樂檸眼里,洶涌人潮統統淡化消失,視線里只有另一端的持傘公子。

  “你來了?”

  “我來了。”

  “雨這么大,你不該來。”

  “可我還是來了。”

  少女靜靜說,公子淡淡笑。

  夏桉問:“最近看古龍?”

  樂檸答:“從你夾錢那頁開始看的。”

  夏桉:“鼻子怎么紅了?哭了?”

  樂檸:“感冒,你聲音怎么悶悶的?”

  夏桉:“我也感冒了。”

  樂檸:“真巧。”

  “記得吃藥。”

  “嗯,你也是。”

  時間凝滯一陣。

  “那我走了。”

  “我去跟叔叔阿姨打聲招呼。”

  “別,不用。”

  “這不好吧?”

  “真不用,我媽剛還說你壞話來著。”

  “那我不去了。”

  “別生氣。”

  樂玉群兩口子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女兒踮起腳,摟著半邊身子濕了的一小流氓...

  主動親了人家一口!

  他們胸口疼極了。

  夏桉眼睜睜看著女俠給自己留下一個吻后,颯然轉身,正了正背上的劍匣,一步踏入紅塵江湖。

  瀟灑極了,利落極了。

  臉上的芬芳還在。

  夏桉靜佇大廳外的雨搭下等快遞站開門。

  9點10分,工作人員遲到十分鐘。

  夏桉回憶一番,布局全國快遞產業太燒錢,而且現在起步已經晚了。

  可區域分包和驛站似乎尚算藍海。

  唐氏集團下面有現成的短線運輸。

  如果自己趁著網購即將暴漲的勢頭,再順勢鋪墊鋪墊社區站…

  好像挺有搞頭。

  琢磨著,夏桉眼見小店門外等待寄存的隊伍越來越長,感覺守下去沒個頭。

  剛打開傘準備老老實實過去排隊時,身后傳來一聲:

  “夏桉,是吧?”

  一回頭,前岳父!

  樂玉群笑瞇瞇走過來,從褲兜掏出盒軟玉溪,抖出一根遞向夏桉。

  “抽么?”

  “謝謝叔叔。”

  夏桉搖頭說不會,心里估摸著樂玉群的來意。

  問家庭架構,問父母工作,問和樂檸到哪一步了。

  又或是勸他離樂檸遠一點。

  還能是別的?

  “不抽好,保持下去,對身體好。”

  樂玉群和夏桉并排站在一起。

  吧嗒點燃香煙,吸了口吐出來。

  “家里父母身體怎么樣?”

  “都挺好,很硬朗。”

  夏桉沉著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樂玉群開始看天空。

  夏桉很迷惑,等著樂玉群繼續問詢。

  可直到一根煙抽完,樂玉群都沒再說話。

  將煙蒂丟在垃圾箱上的煙灰缸里,樂玉群沖夏桉笑了笑。

  “挺沉穩。”

  “???”

  樂玉群問夏桉:“家住哪?下雨了,叔叔送你。”

  夏桉本能搖頭,說不用麻煩。

  “您還得上班去不是么?正好我剛剛看到兩個同學,一會兒過去說說話。”

  順著夏桉指過去的地方看了看,樂玉群點點頭。

  樂玉群拍拍夏桉的肩膀說:

  “你是男孩子,以后在大學里,多包容點檸檸。”

  說完徑直走了。

  甚至沒等夏桉撐開傘說送他去停車場。

  夏桉無奈失笑。

  看著遠去的中華轎車尾燈,心道:

  就這??

  目送樂玉群離開后,夏桉跑到郵政站外的隊伍后,朝共撐一把傘的某對情侶叫道:

  “遲澳!”

  方才遠遠看見這倆老同學手拉手走來時,夏桉也懵了一下。

  什么情況?

  啥時候搞上的?

  正要在傘下親嘴的情侶倆驚回首。

  看是夏桉,遲澳和牛芳芳登時面色一紅。

  寒暄幾句。

  夏桉聽遲澳說是來陪牛芳芳取包裹的。

  牛芳芳考上了哈市師范大學,這學校八月中旬就要報道軍訓。

  她爸媽在南方得守著店鋪,回不來,不過給女兒郵了不少時髦的新款衣裳。

  從頭至尾,夏桉沒八卦哪怕一句倆人的關系。

  更不會知道,這對兒高中黃昏戀已經沒日沒夜折騰好幾天了,正處在如膠似漆階段。

  但夏桉知道了牛芳芳家里其實條件不差。

  她父母踏踏實實闖蕩多年,在番禺左近開了個小型服裝工廠。

  廣洲更是有四五個門面。

  唯獨缺少了對女兒的陪伴。

  雙雙取完特大件,遲澳說自己開車來的,要送夏桉回家。

  夏桉調侃一句“你手行么?”就跟著上了那輛初吻送給賓利的高爾夫。

  路上,牛芳芳說夏桉和樂檸是她跟遲澳的月老。

  夏桉暗呼好家伙,直樂。

  看著這倆人,夏桉覺得挺好,同時生出些感慨。

  世間因緣果報,真沒法探清。

  他很清楚,大部份尚不懂“情深不壽”的少年情侶,總會因為拿捏不好相處尺度,很容易用力過猛,導致結局崩散。

  今日的你儂我儂,過些年就成了別人懷中、枕邊的新鮮寶貝兒。

  ‘希望首次牽線,雖然是無意的,但也能長長久久吧。’

  夏桉心里想著。

  另一方面,他明晰記得遲澳家的結局很慘淡。

  而這輩子,再加上自己的計劃已經架構好,八成會讓遲家慘劇提前…

  夏桉委婉問了問遲澳父親現在在忙什么。

  遲澳沒心沒肺地對他和盤托出。

  說老父親和手下的工程隊磨拳霍霍,準備拿下錦唐地產即將上馬的“塞納河畔”項目。

  “怎么?夏桉你家要換房子嗎?

  “到時你告訴我,我讓我爸找地產公司的人給你打折,妥必妥。”

  看著遲澳拍胸脯的態度,夏桉再次認定這孩子不是壞人,也不傻,就是呆了些。

  塞納河畔...

  夏桉回憶幾秒,立即想起這是東山全市07、08兩年的頂級樓盤。

  大高層,開發區核心地段。

  未來地鐵四號、五號、九號線實名站點。

  張春敏身上第一大鍋。

  下車前,夏桉拍拍遲澳的肩膀,笑著祝福兩人:“好好的哈。”

  遲澳齜牙笑道:“好,你和樂檸也好好的。”

  到家后,夏桉胡亂擦擦頭發就開始拆包裹。

  稻香村的兩大盒京八件。

  真空塑封的烤鴨兩只。

  六必居醬菜三罐。

  手工老燕京布鞋兩雙?

  譚木匠梳子、鏡子小禮盒…

  夏父夏母從小拿左柚當親女兒看待,這些吃的,用的,是她精心挑選的。

  額外,還有一個單獨的小包裹。

  里面是一條眼下正時興的杰克瓊斯牛仔褲,一件阿迪的短袖和運動外套。

  價簽都撕下去了。

  疊起的紙條上寫著:

開學穿,別提前穿壞了  以及,燕京周邊明信片若干。

  八達嶺的、故宮的、后海的…

  沒文字,蓋著郵戳。

  “我去的地方,也想著你在身邊。”

  想起這句話,夏桉笑了笑。

  東西很多,很雜,也都不是什么大件。

  卻不算太便宜,對于念大學的左柚來說,需要清空錢包里的積蓄才買得起。

  夏桉甚至能想象到小柚子溜達來溜達去,反復精挑細選時的小模樣。

  他深知左柚不亂買也不經常買東西,買就買好的,實用的。

  那是一個很懂怎么在有限的條件下,把日子過好的姑娘。

  左柚給他爸媽的東西,被夏桉留在客廳。

  送給自己的,都抱回臥室。

  午飯沒吃,夏桉調動所有腦細胞,用半天的時間伏在書桌上寫寫畫畫。

  他要再度精簡“倒唐計劃”,壓縮騰飛時間。

  關鍵人物列了四個,唐琬、趙志敬、張春敏。

  最后一個是遲澳的父親,遲東來。

  但遲父的名字后,夏桉打個三個問號。

  整個思維導圖的三條分支線里,夏桉圈住了“貿易”、“商超”和“地產”三項小環節。

  并聯的節點中,是“物流”和“網站”。

  涂改多次,于下午三點半定稿。

  這時他身側的窗外,雨越下越大。

  夏桉感覺腦子沉甸甸的。

  就著雨聲,他在想樂檸,想左柚,想正在陪剛剛落地濱海的閨蜜的唐琬。

  也在想近在眼前的暴雨。

  他猛地想起唐琬和陸游的執念重名了。

  九百年前的陸游給求而不得的唐琬寫了那首“紅酥手黃騰酒”。

  對方回以“欲箋心事…難、難、難。”

  現在這個唐小琬呢?

  看見下雨會說啥?

  ——傷心枕上三更雨?

  有可能。

  凄凄慘慘的李清照味兒。

  樂檸就不會。

  樂檸肯定會劍指雨幕,大喝:一蓑煙雨任平生!

  小柚子呢?

  八成會說:下雨吃火鍋吧?我給你跳支舞?

  思維不受控制的亂飛。

  夏桉邊想邊樂。

  漸漸就這么伏案睡了過去。

  等魏曉芳下班回來時,推了他三下,沒推醒。

  一摸兒子額頭…

  “老夏!!兒子燒迷糊說胡話啦”

  夏桉在半夜十一點徹底醒過來。

  腦袋上墊著毛巾,厚厚的棉被捂在身上。

  嘴唇干到裂開。

  夏母端著熱水和退燒藥走進屋,瞪他一眼說:

  “你倆真是天生的姻緣命啊。”

  夏桉沒聽懂。

  夏母說:“小柚子也連續兩天高燒,今天排練時摔了,差點暈過去。

  “我下班前才和柚子媽在電話里聊完,回來就見你也迷糊了,你說巧不巧?”

  魏曉芳逼著夏桉把藥吃了,別整這苦情橋段勾搭小柚子擔心。

  夏桉愣愣的,拿出手機看了看空間日志。

  昨天她的確沒說生病。

  今天是晚上7點發的。

  「下午吃了黃桃罐頭,甜甜的」

  夏桉在被窩里留言:報喜不報憂是個壞習慣,吃藥!

  想了想,他給樂檸發去短信:

  你感冒好了么?

  樂檸剛下火車就到醫院掛點滴,還沒結束,回復很快:

好了,你記得吃藥  夏桉又給唐琬發:

別瘋玩,當心一冷一熱生病  唐琬沒回。

  夏桉以為這個時間唐琬睡下了。

  轉天上午,夏桉好轉了一些,魏曉芳在班上給他打來電話問。

  夏桉說好多了,胳膊腿沒那么酸疼了。

  魏曉芳說:“你爸說醫書上寫發燒了傳染出去就好了,晚上你傳給你爸。”

  夏桉說:“你少讓他看那些破玩意吧。”

  掛斷電話,夏桉回憶著這兩年流感是很嚴重,別真傳染給爸媽了。

  抱著“老爸偏方萬一正確一次”的心態,去了張天成和劉有為的地下室。

  見甲方帶病視察,張、劉二人害怕極了。

  沒人長得帥,沒人有錢,還特么沒人家努力?

  前途可不暗淡?!

  來都來了的夏桉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親自指導兩人搭建框架。

  代碼什么的他肯定不會,只在細節上提出意見。

  比如,哪里的跳轉要簡化,哪里的分層結構要簡化。

  主體簡化,細節簡化。

  總之,就是一個簡化。

  視頻門戶和微博都是互聯網步入10年后,下一個世代的產品。

  操作概念和VI風格都是越簡單越好。

  而即將面世的iphone,會徹底把“極簡”的工業設計理念發揚光大。

  張、劉兩個程序員近距離遭受到跨時代先進理念的暴擊,大為震撼。

  ......

  從地下室回家后,夏桉感覺好多了。

  可天一黑,吃完飯,高燒復燃。

  左柚的日志依舊沒間斷:

  「姐姐很強大,小屁孩才要吃藥」

  夏桉留:姐姐抱。

  第二天,周四。

  夏桉掙扎著爬起來,草草吃了早飯,吃藥。

  夏母上班前擔憂地說:“要不媽帶你扎一針去吧?”

  夏桉搖頭拒絕,拖著殘軀返回床上補覺。

  不知過了多久,暈暈乎乎中,他感覺被人摸了摸額頭。

  又被人脫下了衣服褲子。

  繼而是一股濃重的酒精味兒。

  腳心,腋下,額頭…

  最后是大腿根兒…

  嘶,好涼。

  夏桉眼皮沉重,不想睜。

  本能地認為這是老爸或老媽回來了。

  可當被子被一把掀開后…

  遲澳!

  不可能是爸媽!

  夏桉夾腿睜眼,頓時目瞪口呆,噌一下用枕頭擋住要害。

  “林佳佳!你…過份!”

  林佳佳笑得前仰后合,手里還握著一塊酒精紗布。

  “小夏桉,你確定不要我之前說送你的那個禮物?割一下吧。”

  夏桉見她花枝亂顫的模樣,不由打了個冷顫。

  正想說話,手機響了。

  接起來就聽到一個普通話帶著閩南口音的姑娘說:

  “你是夏桉?我叫何貞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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