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紀錄片播完了,插了條范偉的萬通筋骨片廣告。
——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記憶里的廣告詞讓夏桉嗤地一笑。
接下來放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非洲大草原。
夏桉不知道電視里這幾只獅子跟后世看的是不是一家。
不過,樹下打盹的獅王看起很老了,八成活不到十幾年后。
這感覺挺微妙。
重生回來,萬物年輕。
夏康寧覺得很奇怪。
從前這個大兒子一放假恨不得一秒鐘都不在家呆著,就算不出去玩,也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出來,離他們兩口子遠遠的。
坐下來老實陪我看電視?
夏康寧用余光看了看兒子,拿起遙控器換到戲曲頻道。
用以試探。
結果…
嘿,還不走?
咿咿呀呀的戲腔,以前夏桉聽不了一點兒,現在卻能帶著感情認真聽完。
夏康寧想了想,從錢包里抽出一百塊錢,探身放在夏桉面前的茶幾上。
夏桉以為老爸讓他下樓“打醬油換啤酒”。
眼睛看著電視,拿起錢自然地往門外走。
夏康寧問他出門怎么不換衣服?
夏桉反問老爸要他去買什么?
夏康寧皺眉說:“給你零花的。”
“?”
夏桉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嗐,表現的有些過于好了。
他把錢還給夏康寧,說自己零花錢足足的。
夏康寧問他怎么不出去玩,夏桉說天熱。
天熱應該去網吧,但夏康寧知道兒子素來不愿意玩電腦。
夏桉將電視換成電影頻道裝模作樣地看著,趁老爸上廁所時拿起報紙掃了幾眼。
經濟版的頭條是前幾天百度收購千千靜聽的報道。
靈光一閃的感覺又出現了。
可還沒等他抓住,思緒就被夏母開門關門的聲音打斷。
魏曉芳穿著機械三廠深藍色的工作服,一邊換鞋一邊招呼剛沖完馬桶出來的夏康寧過去接東西。
一個塑料袋,兩個鋁飯盒。
牛肉丸子湯、尖椒土豆片和番茄鲅魚。
吃飯時,老兩口除了土豆,只偶爾喝幾口湯,嘴里嘀咕著還是國內的飯菜好吃。
母親頻頻給夏桉夾肉,父親直接選擇不碰肉菜。
父愛和母愛的不同之處,在飯桌上可見一斑。
一碗飯吃光,夏桉摸著肚子打了個幸福的飽嗝。
這時,唐琬給他打來電話。
夏桉先一怔,又一喜。
他隱隱有種預感,重生的幸運值將再次實現他的愿望。
昨晚,他聽唐琬提起張春敏,記憶翻涌,了解后發現此張某就是彼張某,暗暗興奮許久。
如果把這人插入他的計劃里,簡直不要太合適。
他是有心接觸一下的。
可夏桉清楚這人和唐琬的關系不一般,更像是親屬長輩。
自己不方便冒然開口說引薦。
引薦個高中生給人家干嘛?
沒道理。
所以一上午他都在期待唐小琬會不會需要他去幫著解釋生病的事。
果不其然,走到陽臺邊接起電話,唐琬便問他方不方便過去一趟。
“想讓張叔叔見見你。”
“嗯,行,好,這就去。”
唐琬在電話里沒說太多,夏桉也沒當著父母的面和她多說。
掛了電話,夏桉對爸媽說要出去一趟。
兩口子以為是同學找他出去玩,本沒在意。
可當看見夏桉又去大屋翻出一件白襯衫時,他們覺得事情不簡單。
魏曉芳問他去見誰?
“六中…校外的補習老師,去吃飯。”
夏桉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字字屬實。
但聽在父母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老師請優秀畢業生吃飯的事情很常見。
隔壁小柚子上大學那年,他們就聽左家夫妻說老師請孩子們狠狠大吃大喝了一頓。
六中在東山這座省會城市只是普高,普高的重點錄取率一般都出在藝術班。
今年59人的藝術班里,一共出了兩個清華工藝美院,三個中傳,兩個人大。
八大美院還有十幾個。
夏桉和樂檸考取的東海大學是211。
夏父夏母認為兒子理當在被邀請之列。
夏母先是白他一眼:“昨天聚,今天又聚,少喝點。”
又笑瞇瞇說:“你喜歡穿襯衫,周末媽給你買,別穿你爸的,老氣。”
最后三連夸:“我兒子真帥、真棒、真優秀。”
夏桉:“???”
穿鞋時,夏父從冰箱里拎了一件水果禮盒出來塞給夏桉。
是芒果。
兩口子從國外帶回來兩盒,一盒留著給對門。
夏母又拿了一瓶泰國驅蚊膏、一條絲巾四方盒過來。
夏康寧推推眼鏡說:
“觀察你幾分鐘,本還盼著你自己知道去拿。
“爸是有些失望的,都大人了,不知道禮數呢?”
夏桉:“???”
夏桉出門后,夏母在廚房邊刷碗邊罵夏康寧。
“你屁股焊死在沙發了呀?我這上班著急,你就不能過來幫著刷刷碗?”
夏康寧嚇一哆嗦,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過去。
心里暗忖,吃飯前我就說別往碗里倒,拿飯盒和塑料袋不行?
嘴上說:“來,我來,正好活動活動腰。”
魏曉芳嘁一聲。
“你發現沒?咱倆這一走半個月,兒子好像不一樣了?”
洗了手對鏡子重新梳頭發,她說。
夏康寧:“哪不一樣?”
魏曉芳砸吧砸吧嘴,“不好說,形容不上來。”
夏康寧若有所思:“長大了,懂事了。”
魏曉芳看了看掛鐘,說得趕回去上班了。
到門口又說:“上午素芬給我打電話,說小柚子參賽舞蹈已經入選了,下月7號進行初選比賽。”
桃李杯最初由北舞發起,三年一屆,是全國青少年舞者向往的圣杯。
06年這屆在燕京舉辦。
8月7號初選,9月4號決賽。
全國多少學跳舞的?
不說得獎,就算能入圍初選,已經算是拔尖的業界人才了。
夏康寧頭也不回地說:“左柚那孩子確實太出挑,不像咱這種老百姓家庭養出來的女兒,以后能當大明星都保不齊。”
穿好鞋,魏曉芳捂著胸口說:
“他爸,我這心臟突突的,像有啥事要發生似的。
“你說,咱兒子以后真能娶著小柚子么?我可真真太稀罕那孩子了。”
夏康寧囫圇洗完碗,甩了甩手。
“緣分這東西也是由神明掌控的。”
“月老?”
“財神。”
見老婆要開罵,夏康寧緊忙解釋,說貌美家貧不是好事。
“咱兒子如果以后沒本事,守不住左柚那種姑娘。”
魏曉芳罵他胡說八道,說三歲看老,左柚的人品就不可能做出惡心事。
夏康寧:“禍找人,自上門。誰都不想,也有人搶。”
“你天天就滿嘴順口溜吧!懶得和你說。”
魏曉芳摔門走了。
夏桉推門進入咖啡廳。
冷氣和香薰味撲面而來。
音響公放著希臘演奏家Yanni的With An Orchid。
和蘭花在一起。
間奏有長笛,樂檸喜歡這曲子,經常練。
夏桉覺得也不賴。
不少地方臺天氣預報的背景音樂就是它。
遙遙的,他看見唐琬在里面角落的位置上招手。
在唐琬對面,坐著一個不茍言笑的大叔。
在路上時,夏桉想過自己來扮演的角色該是唐琬的朋友。
所以走過去的步子邁的很小,微微彎腰,步伐很快。
完美扮演出一個高中畢業生的姿態。
但,還差三米到達時。
他看見唐琬站了起來,表情羞怯怯地對端坐對面的張春敏說:
“張叔,喏,就是他,夏桉。
“我男朋友。”
不是…
發個短信打個提前量啊,親。
又見張春敏無奈嘆氣,不情不愿起身,伸過來的手…
夏桉步子放大,步伐放緩,腰板挺直。
呲出的大牙抿了回去,換成微笑。
眼睛微瞇,并往其內注入了兩分智慧。
夏桉先將裝絲巾的禮品盒遞給唐琬,淡淡然說了句:“我媽送你的。”
這才握住張春敏的手,順勢把水果禮盒交過去。
不卑不亢道:“張叔您好,我叫夏桉,唐…”
一頓,面不改色繼續道:
“唐小琬的男朋友。
“經常聽她提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