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發好了,夏桉親手包。
唐琬喜歡吃三鮮的,夏桉喜歡吃牛肉的。
但在東北,酸菜豬肉餡的餃子無比神圣,吃不吃都得有。
夏桉不嫌煩瑣地一道道做著菜。
不時聽見屋里傳來唐琬的驚呼:“哇哦,這個好玩兒。”
隔會兒,又:“我進半決賽啦!夏桉!”
然后:“我贏了,夏桉!”
夏桉探頭問贏多少錢?
唐琬說還沒資格報比賽,級別不夠。
夏桉沒說新手的對手都是電腦,不忍打擊她的積極性。
當紅燒大蝦和第一籠餃子出鍋時,唐琬興奮地蹦跶出來。
在夏桉面前,她比劃出一個手掌。
“五千?”夏桉啞然問。
唐琬晃頭說:“五十塊話費。”
夏桉豎起大拇哥:“牛啊。”
唐琬又跑進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夏桉淡淡笑了笑。
這哪是什么25歲的大姑娘?
如果漂亮的女孩子同時擁有著一顆純凈的心,那她就是上帝的杰作。
沒錯,左柚在他心里就是這樣一個姑娘。
‘放心吧,小柚子,我,夏桉,不會淪陷滴!’
唐琬歪著腦瓜兒在屋里喊:“我的手機號沒用,我充你電話里?”
夏桉說:“我下個月去濱海,也要換的。”
唐琬沒吱聲。
吃飯時,琳瑯滿目一桌子,唐琬看花了眼。
愕然驚呼:“你太厲害了。”
唐琬提出想喝一點酒。
對她來說,這很稀罕。
一年前,她從不碰酒。
念大學時,寢室聚會也滴酒不沾。
查出“病”后才借酒澆愁。
或許之前太繃著神經,太累了,兩天來,這里的環境讓她放松。
她今天很想喝一些。
予取予求,這是夏桉今天對她的態度。
夏桉將老媽珍藏的99元長城干紅翻了出來。
開始,唐琬手里的半杯紅酒似乎只是用來滋潤嘴唇的道具。
環境不對,衣著不對,菜品也不對,但握上酒杯的一剎那,唐琬身上自然而然多出了幾分優雅氣質,骨子里的優雅。
她禮貌地微笑舉杯,唇珠輕點。
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是在親吻酒水。
夏桉不喜歡喝紅酒,但陪著唐琬喝。
唐琬不舉杯時,他就自己喝啤的。
唐琬發現今天的夏桉和之前比又不一樣了。
身上的沉穩勁更多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夏桉也挺高興。
落袋為安,就是讓人踏實。
對今后人生更加自信的夏桉第一次正式問唐琬未來的打算。
唐琬可愛地搖搖腦袋,拄著下巴悠悠說:“沒有。”
或者說很久沒有計劃過未來了。
十五歲之前的她夢想過出國留學,學服裝設計,給自己設計婚紗,嫁給一個最好最好的男人。
也夢想過去學企業管理,幫爸媽分擔公司的業務。
之后就沒有了。
她把自己封鎖在數字的世界里。
她能背下來圓周率后五萬位,卻不知道自己的明天該做什么。
“繼續開培訓班當師姐?”夏桉問。
“也許吧,是個不錯的主意。”唐琬笑著說。
夏桉明白了,她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
吃飯前,他有引導唐琬做“公主復仇記”的想法,但這太殘忍了。
出口就等同于揭人家的傷疤。
掙錢是自己的事,他可以暗戳戳利用唐琬,可不能設套給人家。
手腕可以黑,心不能黑,陰鷙和無恥是兩回事。
夏桉主動提杯:“相信我,在這個看臉的世界,你將擁有一切。”
唐琬不禁莞爾,問:“你是說錢么?”
夏桉說:“一定程度吧,是的。”
唐琬想了想,聳聳肩說:“多少錢足夠生活無憂無慮?”
夏桉一愣,說:“在問我?”
唐琬點頭。
夏桉看著她,她手中的酒杯在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妖艷的殷紅。
他放下筷子,很認真地回答:“題干不準確。
“比如說,你收入一千,我收入五千。
“看似差距只有五倍,但假如生活成本是九百呢?
“那么同一情況下,你一個月剩一百,我一個月剩四千一。
“我的生活能比你多承擔四十一倍的風險。
“所以你所謂的無憂無慮,需要看實現的成本是多少?”
唐琬沖他感激一笑。
她知道,夏桉在用她最擅長的數字為她解釋。
她說:“我不想要城堡,安安穩穩就夠了。希望以后能嫁個良人,女孩子最大夢想都是這個。”
夏桉笑道:“那你去大城市吧,去找個大學繼續深造。”
唐琬往嘴里塞了個餃子,一半腮幫子倉鼠似的。
她沒聽懂,問:“為什么?”
“我聽親戚家的姐姐說,她大專的同學三年間只干一件事,在重點大學的自習室蹲了個男朋友,現在兩人在燕京定居,男的又上進又厲害。”
唐琬噗嗤一樂。
杯子空了,她自己續上。
隔了好一陣才說:“這個主意更好,我真的會認真考慮。”
說這話時,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夏桉。
夏桉卻擺擺手,“算了,這未必適合你?”
“為什么?”唐琬萌萌的眨眼睛。
“武大郎用生命告訴所有男人,沒實力,別娶頂配。”
唐琬笑得花枝亂顫。
“不得不承認,你年紀雖然不大,但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男生。”
夏桉挑挑眉毛:“瞧你,動不動就夸人。”
唐琬笑個不停。
夏桉說:“總該是要找些事情做的,林佳佳在做的臨終關懷項目,你真的可以仔細考慮考慮。”
唐琬說:“講講?”
夏桉仔細說了這事兒的表面效果與未來發展。
忽略趙志敬的齷齪不提,至少臨終關懷是善舉。
以后還可以做善款募捐,幫助拿不起醫療費的重癥病患。
聽到這兒,唐琬代入自己,當即說:“我想做,但現在還不能拋頭露面,趙叔…趙志敬和唐天行知道這里面有我參與,一定會使絆子的,要不,我給她投資吧。”
夏桉:“你打算通過JJ贏?”
唐琬:“做手術的幾十萬我省下來了啊。”
夏桉:“…”
撓撓頭,夏桉說:“用不了那么多,十萬八萬的夠了。”
唐琬不懂,做互聯網不是需要很多錢嗎?
夏桉:“林佳佳跟項目組去南方學習了,等她回來你們兩個見一面。”
天黑下去了。
唐琬幽幽道:“又是一天。”
夏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好期待明天。”
唐琬愣了一會兒。
是啊,前一年,自己擔驚受怕,指不定哪個明天就變成了人生的落日。
現在怎么還喪呢?
“不論怎樣,所有的計劃,都要在我得到自由之后。夏桉,你說,我能做到么?”
唐琬主動為夏桉添酒。
夏桉坐直腰板,表情無比嚴正。
“請仔細聽。
“1776年7月4日,在地球的某一處地方,出臺了一份被絕大多數認可并推崇的宣言。
“宣言中當先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某些真理,而在這些真理中,首當其沖的一條是——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剝奪的權利。
“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依照這份宣言,人即便處在任何一種關系模式中,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權利,其余人沒有干涉和阻止的資格。”
一句句,一字字,配合夏桉的聲調和表情,如黃鐘大呂般砸進唐琬的胸口。
她面色滾燙,倏忽間眼睛也變得滾燙。
兩行清淚吧嗒落下,她隔著桌子握住夏桉的手。
“謝謝你,夏桉。真的,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心里對你的感激。”
夏桉灑然擺手:“謝就不必了,都是江湖兒女,要學會以身相許啊唐師姐。”
唐琬捂嘴大笑,揮著小拳頭沖他比劃。
突然又媚眼如絲地瞟著他說:“可以啊,那晚在酒吧我說過了,只是你沒答應,現在要么?”
——嘶 夏桉驀然發現她的性格著實不錯。
是個實打實的六邊形美女。
玩笑開起來,喝著酒,氣氛越來越好。
夏桉趁著熱乎勁兒,委婉問她有沒有想過拿回父母的產業。
唐琬笑著搖頭:“算了,是非恩怨,量力而行,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夏桉不再說。
兩瓶紅的光了,唐琬竟也喝起啤酒。
月上中空時,唐琬手拎酒瓶腳踩椅子,另一只手砰砰拍著桌面。
“他害死我爸媽,我想雞嗶他!雞嗶他雞嗶他雞嗶他!”
臉紅紅的,眼兇兇的,咬著嘴唇,25歲的唐師姐氣壞了。
而夏桉…
窗戶半敞,斜倚窗攔。
雙手拈著裝滿啤酒的高腳杯,身穿白色跨欄背心。
一手插在褲衩兜里,一腳趿拉著塑料拖鞋,點在地面。
搖搖酒杯,他將視線從紗窗外收回來,沖著唐琬淡淡笑。
好一個凌凌漆般的俊秀美男子!
“唐小姐,月色正美,無心睡眠,來看看?”
唐琬一邊嘀咕著雞嗶某人,一邊搖搖晃晃湊過來。
按著夏桉的胳膊,她也踮腳望向夜空。
兩人肌膚相貼,夏桉在她耳邊說:“想雞嗶他?我幫你啊?”
“好哇,說好了,拉鉤!”
唐琬扁著嘴嬌哼一聲,面向他點頭。
兩根小指勾在一起,互相傳遞著目不可查的熱量。
松開后,唐琬攬住他的脖子。
淡淡酒氣從她的小嘴中呼出來。
“夏桉,我們擁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