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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買棉做被,練武改籍,段師的‘熟人’,北鎮撫司,顧百戶

  翌日,晨光破曉。

  一輪大日越過東方,緩緩升起,放出光亮。

  過慣了窮苦日子,即使沒了主家催使,依舊起了個早,走了一趟刀的季修。

  此時,正喘著粗氣,坐在籬笆外的木凳子上,氣喘吁吁的,渾身布滿汗漬,脫下一擰,都能擠出一小盆水來。

  但每一滴留下的汗水,都是值得的,并非白費苦工。

  當他脫下外衣,赤膊半身,隨手將衣衫丟在木盆子里。

  細碎的光輝,灑在了身軀之上。

  此刻的季修,就如即將飛出巢穴,展翅高飛的雄鷹一樣。

  張開健碩的雙臂,只是稍稍一抬...

  隆起的肌肉,便浮于體表。

  好似蟄龍的一根根大筋,開始微微起伏!

  原本粗糙黯淡的肌膚,經過這段時間的養、練,已經褪去了糙皮,在金碎襯托下,甚至泛起了光澤。

  與曾經枯瘦蠟黃,仿佛風一吹便會倒下的模樣,截然不同。

  虔誠奉刀,苦修不輟,‘天河刀法’預支進度+1

  天河刀法:(4013/10000)

  “呼...”

  “又嫻熟了不少。”

  默默精進著‘天河刀法’的季修,感知著腦海中對于刀術的各種技藝不停進步,距離那所謂的‘大成’之境,越發接近時。

  只覺底氣更足,更有信心面對這個世道。

  他看著桌子上的三兩銀錢。

  正是昨日黃昏,自己被陸羽親自送來,之前被自己木刀出勁,險些廢掉一臂的管事喬勁奉上的。

  如今隔了一夜。

  想起昨日他見到自己竟與火窯少東家認識時,所露出的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便不由一笑:

  “這自古以來,都是先敬羅衣后敬人。”

  “穿什么衣服,是什么地位,在旁人眼里,終歸有所不同。”

  “拳頭不硬,骨頭一軟,看著好欺負、好拿捏,就會有人上來踩上兩腳。”

  “這世間,諸如此類的‘人情冷暖’,多不勝數,管不過來,也無心去管。”

  他摸索著銀錢袋子:

  “但無論怎樣講...”

  “將自身的拳頭練硬,叫自己在他人眼中,也成為那等身披‘羅衣’之輩!”

  “才是正道理!”

  在林宅時。

  陸羽的及時救場,叫他一時間,險些生出了‘勢’比‘拳’強的錯覺。

  但此刻,看著帶給自己濃濃安全感的體魄、刀術...

  季修才恍然明悟。

  勢從何來?

  不過拳中取!

  萬萬不能本末倒置啊!

  就在他思量之際,季薇乖乖巧巧的將早飯端了過來,眼神亮晶晶的,充滿崇拜。

  “哥,練刀累了吧?你快吃飯,我去給你洗衣服!”

  季修還沒開口。

  她便一路小跑,將臟污的衣服,端在木盆里漿洗了去。

  看著她攬起鬢發,小巧的瓊鼻上露出汗珠,蹲在地上打水搓衣,在天寒地凍中,依舊穿的又薄又破。

  季修握緊錢袋,站起了身:

  “小妹,別洗了。”

  最初咬牙勒緊褲腰帶的日子,已經過去。

  使得季修的語氣,也開始變得愈發柔和起來。

  他摸了摸季薇的頭:

  “去,飯還熱乎,把飯吃了。”

  “等我傍晚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說著,他起身便換了一身干凈的布衣,抱了抱季薇,就思索著往外走去:

  “時值深秋,家里的被褥、小妹的衣物,還有米、面,肉食...”

  “都得添些。”

  “陸師兄那邊,還得等上兩日,這樣算下來,這喬勁的銀錢,還真來得及時。”

  “算他識相。”

  一邊想著。

  季修走了半刻鐘,穿行入街,找了間附近便宜的棉花鋪子。

  先彈了七斤六兩的棉花,叫店家用針線縫了床被褥,五十大錢一斤,帶著被皮,花費半兩多銀錢。

  又做了兩件棉衣,又是扯布又是添絮,連帶著那床被褥,足足一兩多銀子,就這么沒了。

  “這還是棉花里面,又添了些缊,要是用上好的料...”

  “我這點銀錢,根本不夠!”

  “之后的日子,又得喝西北風。”

  季修訂做好后,暗暗咂舌。

  難怪莊稼戶聽了‘入秋入冬’這字眼,就愁白了頭。

  正常人,有幾個能添得起新衣厚被的,通常都是一件一穿好幾年,破了爛了,也掛在身上,不舍得換。

  更別說燒的柴火、木炭了。

  一個冬天,若不事營生。

  能活活把人凍死、餓死!

  “還是得掙錢!”

  “就這點...連置辦物件都捉襟見肘的,更別說供給我練武了!”

  季修喉嚨滾動。

  本以為,脫了奴籍便自由了。

  但現在看來,不當馬夫,混不上精米精面,自己反而過的更窘迫了。

  “不過,都是暫時的。”

  “陸師兄說,火窯陸莊的‘門客’,只要過了老莊主的法眼,最基礎的,就是月俸十銀,頓頓肉食,有個獨立院子。”

  “要是能得到看重,傾力栽培,不僅在這火窯里擁有實權,凌駕于諸多鋪子掌柜之上,同時出入有車馬,還能得到火窯里冶煉的‘刀兵’!”

  “那可是刀兵!”

  “普通人,根本摸不到,買不到!”

  舔了舔嘴唇,季修眼神火熱。

  那不比他使得這木刀,要好用的多!?

  “不過在那之前,”

  “我得把‘籍貫’改了。”

  ...

  安寧縣衙。

  本來仰仗著‘武夫’的名頭,一路走過,季修都是暢通無阻。

  結果...

  偏偏在‘戶房’里,卻遇到了難。

  那掌管‘戶籍改遷’的戶吏,原本聽到季修成了武夫,想要撕毀奴契,雖然驚訝,可到底也見多了,沒多說什么,就要為他更改。

  然而,

  當翻找出寫下季修戶籍的木牌時,仔細一瞅,卻是眸子一瞇:

  “林宅,奴契,季家子...”

  他呢喃著這個名字,半晌皺了皺眉:

  “我聽過你的名聲。”

  聽過我?

  季修一愣。

  結果,那戶吏打量了他一眼,眼眸便帶出了幾分不喜:

  “剛成武夫,鞭笞上司,性情暴烈,林宅東家要收你作‘義子’,你都不愿,摔門而出。”

  “季家子...”

  “你卻是不知,你錯過了什么造化!”

  “就在昨日,那林宅九年未歸,曾拜入練氣大家門下的大小姐,剛巧回來。”

  “與那等人物,若是能攀上幾分親...呵,這輩子受用無窮。”

  “只可惜...”

  他搖了搖頭,往椅背一靠,伸出了五根指頭:

  “尋常人家,你成了武夫,這契子解就解了,沒什么。”

  “但林宅...”

  “這錢,衙門得給人家送回去。”

  “再加上一來二去的辛苦費。”

  “五兩。”

  “交錢吧。”

  大小姐,拜入宗門,練氣大家?

  不自覺地,季修眸子一縮,便想起了昨日見過,腰間佩劍,面帶輕紗的女子,不由凜然。

  便是她么?

  只不過...

  這消息,竟傳得這么廣,而且將他抹得如此黑?

  聽到這戶吏毫不客氣的開口,季修不由一陣牙酸。

  武夫入熬筋,哪怕是奴隸身,也無需任何條件,就能更改‘戶籍’。

  但眼前這小官...

  卻擺明了,是要吞他民脂民膏,撈取外快!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若是他有,交了也就交了,但是...

  就在季修有些左右為難之時。

  一聲淡語傳來:

  “大玄定朝以來,便有規矩祖訓。”

  “凡入‘武夫’者,當可掙脫枷鎖,得入武籍,凌駕于民、賤籍之上,免去春秋二稅,不必拘于本土府縣,可自由出入其他境地。”

  “別的地方,倒也罷了。”

  “這里還偷奸耍滑...”

  “再有下次,本官治你的罪!”

  不咸不淡的話語落下。

  戶房外,駐足于門檻,一身黑衣常服,背著雙手,威嚴如獄的挺拔身影,剛巧路過,望向那戶吏。

  當即,將他嚇得一個激靈,便竄了起來:

  “大...大人!”

  “是!”

  “我,我錯了,我這就為這季家子改籍!”

  嗖,嗖嗖!

  他一句怨言都沒,與方才的懶散截然不同,飛快的改籍換戶。

  一炷香不到,就將一塊嶄新的木牌子交予了季修手里。

  速度之快,叫季修沉默。

  江陰府,安寧縣,火窯街季修,入武夫,錄‘武籍’。

  從此可免春、秋二稅,可離本縣之土,有去往他府、諸縣資格。

  握著這一枚代表脫離‘枷鎖’束縛的身份木牌。

  看著眼前眼神諂媚、驚懼,看著那門檻處黑衣人的戶吏...

  季修看也不看這欺軟怕硬的家伙一眼,走到門口,猶豫了下:

  “這位大人,多謝仗義執言。”

  “你...”

  他話未講完。

  便看到這人一回眸。

  一對鷹眸,隨即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視線:

  “你,便是段沉舟的弟子?”

  季修一愣,隨即想到了段師曾在衙門當過一段時間的‘都頭’,以為這位是他的同僚,不由作揖答道:

  “我算不上是段師的弟子,不過我的刀確實是他教的。”

  “這位大人,你是段師在衙門的同僚?”

  同僚。

  這黑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名‘顧百川’。”

  “算是段沉舟的故人。”

  “我調查過你一些事兒,所以知道。”

  “你去吧,代我為你師傅問個好。”

  顧百川頷了下首,算是默認。

  叫季修即使心有疑竇,但看著他這一副模樣,也不好多留,只應承了句,便抬腳離去。

  只留下了那戶吏戰戰兢兢,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看著眼神淡漠,黑衣擺下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抹‘蒼鷹’紋牌。

  在季修走遠后。

  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下了。

  “百...百戶大人!”

  “我,我真的錯了,我...!”

  這戶吏連話都哆嗦了。

  蒼鷹牌,代表來自‘北鎮撫司’。

  這個機構,有監察天下,巡狩‘外道’的職責。

  而眼前這位,可不只是緹騎、旗官。

  毫不夸張的講...

  若是要他的命。

  這位點個頭,便是了,誰來了...都不敢說個不字!

  只不過,顧百川眼里完全沒有這個小吏。

  他只是看著季修遠去的背影,挑了下眉,似笑非笑:

  “段,沉,舟。”

  “他也會教別人刀?”

  “看來是真的沒了心氣。”

  “可惜了他那一脈的‘秘傳武道’,或許,就將在這里斷了代了。”

  “不過那小子...”

  “倒是有些意思。”

  “或許能試著吸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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