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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火窯租子,人心險惡,季家小子,你...入了武夫門檻?

  然而。

  就在季修出了林宅,才走不久,就要穿過那條通往自家矮黃殘破,污水橫流的街巷之時。

  便看到一道人影,幾步并作一步,飛快的奔了過來:

  “季修,季修!”

  聽到動靜,瞅著眼前這氣喘吁吁,跑到他面前,頭發焦黃的寸頭少年,季修不由停下了腳步。

  來人叫做張青,家中排行老六,上頭有五個嫁出去的姐姐,所以又被叫做‘小六、六子’。

  算是季修這一貧如洗的破落戶,為數不多的幾個貧民巷里認識的人。

  在覺醒宿慧前,便是打小的玩伴。

  這一年來沒了父母之后,自家也沒少受到他家的幫扶。

  所以哪怕步入熬筋,成了武夫,季修心潮澎湃之下,倒也沒失了本分,而是笑著開口:

  “六子,吃了沒?”

  他本來心情好,還想打趣兩句,結果下一秒鐘,張六子的一句話,卻是叫季修笑容凝固,握著木刀的柄端,忽得捏緊。

  “吃什么呀,害!趕緊跟我走!”

  六子摸了摸他焦黃的頭皮,急的剁了跺腳:

  “火窯的一個管事,也不知犯了什么渾,非要找你家麻煩,硬要收份‘秋租子’,攔都攔不住,說交不出,就要把咱妹子抵走。”

  “你賣入了林宅,整個家里就剩下了季薇妹子一個人,這不是故意來找茬,要吃絕戶嗎!”

  收租!

  季修眼眸微涼,瞬間想起了這一茬子。

  火窯,乃是囊括了‘煤礦’、‘鍛鐵’、‘冶煉’等諸多行當的一個營生統稱。

  這是一個巨大產業的縮影。

  供給了不知多少戶普通人家活路。

  與柴市、牛羊市場,還有私底下那些幫派的場子、鋪子,構成了整個五百里安寧縣的生計。

  但這可不是慈善行當。

  就比方季修家里的那條破舊街,便是火窯從衙門買下的‘產業’,只是租給他們這些貧戶落腳的,不做活,就得租。

  要不然,連個住處都沒有。

  但以往都是一年一繳,哪有秋天還收一份‘秋租子’的道理?

  真以為是衙門頒布的‘春秋二稅’是吧!

  季修聞言,腳步不停,一路跑到了自家那籬笆院子門口。

  卻見外圍看熱鬧,眼瞅著那漏風茅草瓦屋的人圍了一圈,人頭攢動:

  “季家小妹這是真遭了禍,他哥把自己賣進了林宅,不愁吃喝的,可苦了她這一人。”

  “這收租子就收租,但擺出這一副架子,擺明了就是有人想來吃絕戶,要么,就是他哥得罪了人火窯的管事!”

  “我前幾日夜里,還聽到了他哥弄得鬼動靜,好像是在磨一把木刀?一把破木刀,能練出個什么名堂,弄得吵吵鬧鬧的,叫人睡不好覺!”

  “都窮成那樣了,還做著不安生的美夢。”

  “張家的老栓子也是,善慣了,非往人槍口上撞...”

  伴隨著竊竊私語。

  便有兩聲冷笑連連:

  “老叔,你一把年紀了,在火窯做了這么些年,我也不為難你,快些散去吧。”

  “我要說,我要收這季薇三兩銀錢的秋租子,你還能幫她交了不成?”

  臉上紋著刺青,看著頗為唬人的紅衣漢子喬勁,抱著雙臂。

  而扯著他袖子,一臉老實本分,卻被他話里“三兩銀子”驚得愣住的木訥漢子,則訕訕開口:

  “以...以往租子不都是兩三百大錢么,怎的...”

  聽到這話,喬勁不耐煩的抬腳一踹,就將他踢翻在了泥濘的黃土地上,滾了好兩圈,這才啐了一口:

  “聒噪,我說多少,那就是多少!”

  “動手!”

  跟隨在他身后的三五潑皮聽到后。

  不懷好意的便向瑟瑟發抖,捏著破木門的小姑娘逼去。

  “小姑娘,你命不好。”

  喬勁嘿然一笑:

  “有人要整治、拿捏你們家。”

  “你那哥哥不懂事,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你...你們...”

  傍晚斜陽灑下余暉,季薇嚇的小臉慘白,她看了看地上的栓子叔一身泥濘,想要上前去扶。

  卻又被這些人嚇著,只能捏著衣角后退...

  然而。

  卻在這時!

  撲哧!

  一聲泥沙飛濺之音,陡然響起。

  “我怎么不知道,我得罪人了?”

  推開一眾鄉人,季修一腳踹開籬笆,大步飛躍,眼神如早春寒露,霜氣極重。

  叫與他對視之人...竟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這季修,怎得跟變了個人似的?”

  曾見過他多年的人,心中不由得驚愕。

  是曾經那個面黃肌瘦,跟個皮包骨頭似的季修?!

  而跟在季修后頭,原本看到自己老爹被一腳踹開,面色漲得通紅的六子,看著手提木刀,毫不遲疑,便闖入了進去的季修,更是被震懾住了。

  作為多年玩伴。

  他從未見識過季修這副模樣!

  “哥!”

  季薇眼梢帶著淚花,在看到季修的一刻,突然驚喜。

  而喬勁則覺得脊背一冷,突然一沉,隨即猛地握緊腰鞘刀,倏忽轉身。

  這才發現...背后不過是一個披著布衣,握著柄木刀的‘紙老虎’而已。

  于是渾身一松,便笑道:

  “氣勢擺的倒挺足,”

  “但一把破木刀而已...”

  他的眼神突然厲了起來:

  “老子練了這么多年的刀,也才堪堪入勁,你以為,你是入勁的武夫不成!”

  “難怪宅子里的那位老哥,托我好好教訓教訓你。”

  “確實不懂規矩。”

  “原本收你三兩租子,再給你一頓教訓,便算過去,也不為難這小丫頭,但現在...”

  “沒有五兩,這事沒完!”

  宅子?

  季修擰眉,一剎那思緒轉動,很快...便鎖定了一個人。

  掌管‘馬廄’,穿著一身藍色織錦長衫的內宅管事!

  他的幾次旁敲側擊,再加上有意針對...

  叫季修思及入宅之時,關于林如月的驚馬一事,便沒來由的,將兩件事連在了一起。

  是沖我來的!

  他面色更沉了沉,扶起了泥地里的六子父親,栓子叔,眼里流露出歉意:

  “抱歉了,老叔。”

  將他托給了身后神情有些焦急的六子,季修毫不猶豫,轉而便拖刀而上。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如若他刀未成。

  他會忍。

  畢竟,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折辱何足道,比起性命而言,不值一提。

  但...

  今時,不同往日!

  “還不快攔一下你季哥,他少年脾性,哪里知道這火窯管事,得是‘武夫’才能擔任的啊!”

  “他...他...”

  渾身是黃泥,狼狽的腰都彎了的栓子叔,看到這一幕,焦急的推了下自己兒子張六子。

  “季哥,停下,那是火窯管事,咱惹不起!”

  六子想要伸出手去拉,卻沒扯住季修的袖子。

  而他的木刀,已經遞出。

  一時間。

  引起了那跟隨在喬勁身后,三五潑皮的哄堂大笑:

  “破木刀,和真刀對拼吶?”

  “這小子練刀練得癔癥出來了吧!”

  “喬哥,給他點教訓!”

  眾人起哄。

  籬笆網外,一個個鄉民也是搖頭。

  然而本來笑吟吟的,覺得這小子也是失心瘋了,毫不在意,大掌一拍,便要硬接這一木刀的喬勁。

  卻在接住了這木刀的一瞬間,臉色有些變了:

  “不對,你...?”

  當那木刀無鋒,以勁作刃的刀胚,砸在他的胳膊上時。

  喬勁,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能在這季家子身上誕生的事物。

  那事物...喚作‘刀勁’!

  一剎那,本能的。

  筋肉帶動氣血,叫喬勁在察覺到了危險時,便想要運掌打出勁力相抗。

  但卻為時已晚。

  噗呲!

  被刀勁打入了臂膀內。

  強健的筋骨皮肉,宛若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軟了下去!

  疼得這威風八面的火窯管事...

  猛地單膝一跪!

  同時。

  他單手扶持著另一邊軟趴趴癱掉的半邊臂膀,冷汗直流,強忍疼痛。

  在一眾眾目瞪口呆的注視里,額頭青筋直跳,強行抬頭,嘴唇哆嗦:

  “季家子...”

  “你,你...”

  “入了刀勁,成了武夫?!”

  一句話!

  霎時間,

  叫籬笆墻內外,鴉雀無聲。

  這泥腿巷子,三代人也出不了一個武夫。

  今兒個...

  你說他季家子,真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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