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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土臺

第358章土臺  這是洪范第三次見到白雷神。

  一年半前,他與金海城一票高層在城下坑道中,挖出的便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四面方正,硬木殼上雕著方折回旋、形似指紋的雷紋。

  洪范張開雙臂擒抱住一件,發力往上掂了掂。

  質量大約三百公斤。

  “龍須士的坑道雖然精良,但是動靜也大,估計難見功效——李希奇乃天風軍名將,不是北疆巨靈可比。”

  裘元魁說道。

  “我與運濤請他出這一路,本就是為你打掩護,做個副車而已。”

  堂堂百勝公說這話時,也禁不住往外頭瞥了眼,生怕被龍須士聽見。

  “你單人掘進,首要是隱蔽,不須求快,將這五臺東西全部送到城下便可。”

  “此外,埋藏位置要過城墻中線,否則無法讓其徹底坍塌…”

  裘元魁布置得很細,但洪范心頭仍有憂慮。

  他對前世各種炸藥了解不多,但各項參數至少有基本概念。

  以配方最優的現代黑火藥與TNT為例,前者爆炸超壓在后者的一半,地面爆炸時土坑壓縮區直徑比例在百分之四十。

  假設總重一點五噸的白雷神完全由TNT填充,其威力最多相當于三噸優質黑火藥——炸一棟小樓固然輕松,但要揚掉十五米高、十米厚、城頭能過馬車的夯土貼磚城墻,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百勝公,端麗城墻夯土堅韌、鐵錐難入,光靠它會不會…”

  洪范遲疑問道。

  “不必擔心!”

  裘元魁即回。

  “制造白雷神要使用大量頂級玉髓,存入多種火行真元,據說每一臺的威力都頂得上天人武者一擊。”

  “‘那邊’與我有言,這五臺一起,什么城墻都不在話下。”

  洪范不再質疑。

  淮陽國的斗爭放在微觀上可以有許多種解讀,但宏觀上只有一種——朝廷與諸侯王關于統治權的爭奪。

  所以對方口中的“那邊”說不定就是神京器作監。

  交待完所有事,裘元魁留下鐵鎖與鑰匙,快步離開。

  木門開了復關,另一側坑道的施工聲就像在水面處浮了又沉。

  唯有燈芯燃燒的爆鳴清晰依舊。

  所以此世已有堪比天人一擊的炸藥,威力甚至遠超黑索金…

  洪范出神想到。

  可惜依舊離不開真元。

  他默視木箱上的雷紋片刻,上前兩步,手按上土層。

  命星發動。

  以洪范為中心,沙土漸松,無聲剝落。

  五日后,九月十七。

  黎明撫過大地,驚醒端麗城。

  自西向東,朝日的光輝被鐵幕般的鱗狀云鎖住,只將后者的邊角燒得暗紅。

  乾坤間滿是征伐氣。

  卯時正(早上六點),百勝軍造飯。

  待營中炊煙散盡,連夜趕工的輔兵們如潮水般后退,留下兩座二十米高、頂部寬平、設有擋板的土臺。

  鼓聲與呼號并起如沸,弓弩手各自進入位置。

  飛樓與土臺間,箭矢與咒罵來回穿梭。

  緊隨其后的是砲車,按慣例壓制半個時辰,清空了被選做目標的兩個城段。

  辰時二刻(早七點半),號角聲于將臺人立而起。

  臨車與車梯開路,后頭跟著兵甲抖擻的步軍。

  以軍旗為令,百勝軍連放三波密集的箭矢與石彈作為火力遮斷。

  借城頭一時喑啞,臨車重重撞上城墻,砸下木橋。

  一身重甲的陷陣猛士們譬如水流般沖擊城頭,兩側是銜著短刀上城的步卒。

  同樣的路數,效果卻遠好于之前。

  差別來自于土臺。

  雖然絕對高度比不過城上飛樓,但土臺為陣地提供了寶貴的火力壓制,極大對沖了守軍的優勢。

  城上鏖戰不休,城下施工不停。

  五臺白雷神就位,洪范往將臺匯報后默默觀戰。

  戰局此時白熱,雙方高層戰力終于下場。

  裘元魁身著三重甲胄在第三個城段單開戰場,以純陽功法剛猛力量、高速恢復的優勢強上城頭、沖撞縱橫。

  自角樓高處,李希奇揮出的風斬與他頻繁對沖,釋出恢宏雷鳴。

  另一側,古意新與唐勝望的對決則輕靈飄忽、以快對快,只在槍尖與星梭交錯時才漏出尺寸錚鳴。

  自徐運濤以下,將臺上的觀戰者看得都很吃力。

  洪范向來以瞬步之快自傲——從靜止跨越五丈他只需半秒——但城上古意新爆發的速度是他三倍,于視網膜上留下漂移般的連串殘影。

  金剛智則更犀利。

  槍刃過處,輕巧譬如狼毫勾筆,凡被圈點者——不論大盾、木幔、檑木、吊槔——均無聲兩斷,甚至連唐勝望的流星飛梭也漸多豁口。

  百勝軍兩位先天都是六合圓滿,在修為上優勢不小;然而力戰稍久,他們卻先后陷入下風。

  蓋因天人之下,寡不能敵眾。

  洪范想起了朱衣騎的洪爐陣——天風軍和端麗唐家傳承已久,上下同練一種功法,自不缺類似的合擊法門。巳時(九點),裘元魁第三次被狂風擊出城外,外層札甲大半碎散。

  徐運濤見狀下令鳴金。

  這一場突襲戰激烈短促。

  唐勝望摘下頭盔,合計著自己損毀了幾把星梭,換回古意新幾道傷口。

  合計的結果讓他心中如堵,直到頂著零星投石親手潑油點了臺臨車,才順過氣回往城樓。

  堂下,李希奇扶膝而坐,用慣常的冷硬臉色作出道道命令。

  方才輔助他交戰的二位天人交感校尉則靠倒在墻側,面如金紙、閉目養神。

  唐勝望拎著鐵盔,在外頭踱步候著。

  兩人共事已有數年,這般畫面見了不知幾多次。

  直到所有傳令兵都領命而去,他方才入內,見李希奇嘴唇干裂,盔下壓著的鬢發被汗水浸濕成綹。

  “距堙一起,城頭上的壓力大了近倍。”

  唐勝望半是抱怨道,走向墻角的水缸。

  “古意新剛出陣那會,幾乎要丟了步道…”

  拾起桌上手掌大的陶碗,他正欲舀水,怔了怔又將碗放回。

  “丟不了。”

  李希奇話音果決,聽到身后傳來水聲。

  “三支武者混編預備隊尚未動用…”

  他認真說著,正覺得口渴,便見個鐵鍋般的東西塞到面前。

  這鍋外側半濕半干,里頭盛了數斤的水,里外都沾著不少灰塵。

  卻是個玄鐵兜鍪。

  李希奇皺起眉頭,看向唐勝望。

  “喝水。”

  后者吐出兩個字。

  “那桌上配了碗!”

  李希奇話音高了八度。

  “用那小碗,得要本座來回幾趟?”

  唐勝望哂道,把鐵盔往他護心鏡上一撞,咚的悶響。

  對峙片刻,李希奇只得接過頭盔,勉強湊上嘴。

  他原本只想意思下,誰知濕了嘴唇后越喝越渴,最后一盔的水竟被飲得干凈。

  唐勝望見證也去喝水。

  他自己倒是用了碗。

  “剛剛這一陣,交換比在一比二。”

  李希奇抹了把胡子,靠上椅背,話語顯得順暢。

  “但敵軍要拿下此城,遠沒那么容易。”

  “百勝軍儲備的木石料最多還能持續三、四日,之后砲石臨車將極難補充。”

  “如我昨日之言,只要別處不出問題,至少能守到入冬…”

  唐勝望回往桌邊坐,沒有接話。

  他知道對方口中的“別處”意有所指——元磁勝負,王庭旨意——但那些都不是他能左右。

  兩人沉默少傾,有傳令兵奔入,匯報敵軍坑道接近了城墻根。

  唐勝望不知此事,聞言吃了一驚,忙去看李希奇。

  后者面如平湖。

  “這幾日沒見到赤沙,早猜到是在挖洞。”

  李希奇揮退傳令兵,聲音輕松。

  “你不曉軍事,不知道距堙與坑道自古以來就是相得益彰的策略。”

  唐勝望聽到“不曉軍事”四字,眉頭立刻擰起。

  但未等他開口,李希奇已繼續滔滔不絕。

  “因為土方不會憑空生消,地上堆了便說明地下挖了,反之亦然。”

  “坑道成敗之關鍵在于隱蔽,但地道又不可能從城頭視野外開挖,所以土臺之后正是最好的出入口——既在視覺上遮掩,又處理了土方——何況敵陣中還有命星沙世界。”

  “但徐運濤不知我早在端麗四面城下各埋了二十個地缸,日夜監聽,不漏過地下丁點動靜。”

  “我們只要對向開挖,明后日必能截住他們。”

  他緩緩起身,在鐵甲簌響聲中將頭盔扶得端正,走出城樓。

  唐勝望跟在其后。

  親衛低頭行禮。

  大日攀到高處,十方遍照。

  樓欄外兩座土臺上人流往來,與對側飛樓一同緩緩生長。

  李希奇以睥睨目光掃視一切,直到遙見一位久違的魁梧大漢站上將臺,往南探看。

  兩人的面色霎時冷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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