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鐵心.la)
而后,臺上一步重踏。
漣漪受激,便成狂濤!
天地一慢。
水幕懸空如簾,散出明珠顆顆,折射火光月華。
萬靜之中。
唯有黃龍一道,風馳電掣!
曲肘,凝眸。
鎖腕,飛斬。
白泰平一顆心如墜冰窟,勉強而成的架臂防守還未成型,已與刀光交錯。
風嘯拔地而起,吹動三面燈籠,卷過八重樓檐。
洪范面江而立,長身如壁,背負天月。
金刀消散指尖。
水簾還復江渠。
啪嗒一聲。
一團黑影落地。
眾人定睛看去,卻是被發簪絞著的大捆頭發。
劇痛將白泰平從冰封般的危險感中喚醒。
他撫過兩鬢,頭發還在,再一摸頭頂,卻見滿手鮮紅。
白泰平這才明白,自己被剛剛那一刀斬去了頭皮。
彈指之后,巨大的哄笑聲自樓上傳了下來。
“這,這…”
白泰平嘴唇顫抖,心中的屈辱難以言喻。
反倒是斷了心愛佩劍的蔣文柏,看見下方那遮都遮不住的地中海,心情莫名舒緩。
流沙如風,回歸各個盆栽,與腐殖質二次混合。
“好一個清貴風姿,見識了!”
洪范轉身一拱手,笑道。
“回頭往花盆里多澆點水,死不了的。”
他對場邊的風絮隨意交代一句,準備下場。
然后被歇斯底里的吼聲叫住。
“不許走,你還未勝!”
自是白泰平。
洪范回頭看他,又指了指地上的頭發。
意思很明白。
剛剛那一刀可以砍發髻,自然也可以砍脖頸。
“頭發是頭發,頭皮是頭皮!”
白泰平攥著拳頭,顫聲道。
“我白家世傳磐石典,最為堅固…”
“你剛剛那一刀就算劈中要害,我未必有事的!”
他強辯道。
洪范笑著搖頭。
“好,好!”
他停下步子,走回臺中。
“有言在先,集惡榜上位列第五百四十二位,修習《鐵兕演》至天人交感境界的嚼骨,在全力運功時,被我一刀梟首。”
洪范朗聲道。
白泰平面色一白。
“你既不服,我們便再來一次。”
“這一回我砍伱脖子。”
“你若死了,棺槨我出;你若未死,我們再戰!”
洪范自臺下水底拉出沙流,凝聚成刃。
白泰平臉上青白變化,嘴唇囁嚅,竟說不出話。
“怎么?怕了?”
洪范下巴微揚。
“這時候裝聾作啞?”
“這樣,你現在說句‘怕了’,就算你輸。”
“否則便伸長脖子接我一斬!”
金刀前指,喝問如雷。
白泰平心膽俱喪。
正當滿樓寂靜的時候,樓上傳來一聲譏誚。
“平日話里話外總跟敖知機比,結果被一個渾然四脈一刀擊敗…”
“我若是你,還退避什么三舍,今晚就找根房梁吊了,省得白老爺子丟人!”
話音柔銳明亮,好似最上品的錦緞。
但口氣之輕蔑,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
洪范抬頭看去,見四樓左翼偏席的紗簾被一只素手撩起,顯出個窈窕身影。
這是一位美人。
絕無僅有的,把他看得愣了的雪白美人。
十八九歲年紀,一米八的身量,只比洪范矮了不到一寸。
發如白綢,膚如白雪,衣如白云。
一片素凈中,唯有雙眸濃黑如墨,淺淺顧盼,就直看到人心底。
一時間,不知多少位世家子弟想舍了人身,作她耳畔那支白色珠釵。
這是哪來的雪中精靈?
洪范不知不覺垂下了沙刀。
他前世看了不少AI美女,竟無一人可比。
剛剛還死挺的白泰平聽了這聲、見了這人,竟是嗚咽一聲吐了口血,徹底羞愧難當,拔腿跑了。
白美人身后,又傳出一聲嬉笑。
洪范仔細望去,見其席間還有兩人作陪。
一位是正掩嘴偷笑的少女,烏發紅唇、媚眼如絲,曲線夸張。
另一位是年輕男子,身材高大健壯,高鼻深目,面頰如刀削斧砍。
洪范與他對視,上丹田的沙世界立刻起了感應。
正是早先那股子心神不寧。
此人與我一樣,執掌命星!
洪范心中升起明悟。
“世妹也來了?”
四樓起了個男聲。
卻是一直看戲的劉興賢雙手憑欄,討好問候。
“怎么,你有意見?”
白美人挑眼回道。
“花魁你們看得,我看不得?”
這話說得挑釁,但劉興賢絲毫不怒,反而示弱。
“豈敢、豈敢!愚兄只是在想,世妹若要來,怎么也該與我說一聲,坐在正中不是視線更好?”
他賠笑道。
“哼,我若要占首席,哪還輪得到你?”
白發少女反問一句。
劉興賢自討沒趣,訕訕閉嘴。
然后,女子看向洪范。
“你是金海人?”
她問道。
“正是。”
洪范回道。
“嘿,小地方出來的,倒是長得俊秀。”
白發少女展顏笑道,看得許多人色授魂與。
然后她又加了一句。
“你這張臉,不比風絮差。”
眾世家子聞言嬉笑。
洪范亦笑,卻是不惱。
“多謝姑娘贊譽!”
“單論外貌,我遠不如你,你比風絮大家更美三分!”
全場寂然。
四樓少女一愣,舞臺下的風絮更是面色發白。
從劉興賢到蔣文柏,眾人神色微凜,似乎都擔心這位少女發怒。
洪范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計較。
之前眾人的表現,尚可能是因姿色慕艾而起。
但現在這出,只能來自于權勢家世。
洪范意識到,這位白發少女,很可能就是袁雪松口中的“那位姑奶奶”。
不過他并不慌亂。
今日出頭,一是不想詹元子受傷,二也有捍衛緹騎榮譽的意思。
再是西京第一紈绔,只因口角矛盾,也動他不得。
“你不認識我?”
白發少女倒是不怒,反而好奇。
“不認識。”
洪范搖頭。
“哈。”
少女展顏一笑,凝眸俯視。
“我名沈鐵心,是‘萬丈凝冰’沈摩耶的嫡出來孫女,你現在可知道害怕了?”
沈家乃西京第一世家,更在劉家之前。
“萬丈凝冰”的大名洪范也聽說過——位列地榜三十一,在天人中也算中上。
《爾雅·釋親》有言:子之子為孫,孫之子為曾孫,曾孫之子為玄孫,玄孫之子為來孫。
來孫就是第六代。
可洪范依舊淡然。
“不知我該怕些什么?”
他平聲反問道。
“你倒不止容貌出挑,人也有種!”
沈鐵心贊了一聲。
“這樓里哪里只我一人有種?”
洪范長聲笑道。
“我山長‘生機轉輪’列天榜第二,涼州提督‘天機橫斷’列地榜五十九。”
“這也不影響蔣文柏蔣公子看不起我們掌武院…”
此聲嘹亮,順風而走,居然飄出去半條江。
蔣文柏臉色發綠、手指發抖,像是中了劇毒。
就像洪范不覺得沈家老祖宗會因為沈鐵心被違逆而出手,蔣大少也知道關奇邁和許龜年(涼州提督)都不會為這點狗屁倒灶的事找自己麻煩。
但今天回府,一頓家法必然是少不了的。
沈鐵心聞言只是哂笑。
“倒是伶牙俐齒。”
她不再說話,放下簾子,轉身離席。
很多讀者想必希望每日內容都如今日。
但爽感其實不光來自于主角裝,還在于環境的鋪墊與情緒的壓抑拉扯。
沒有自劉興賢下車開始的人物描述,打臉的效果會差很多。
沒有明月樓的建筑形制設計與交代,最后瞬步一刀的描寫也就出不來了。
每一卷新開,鋪陳背景、引入人物都需要時間——本書第一卷還沒寫完,人物表已經有一百幾十條了。
第二卷寫到現在,才有發力的基礎。
(本章完)